最近，无论是图行科技的业务热线，还是杨涵星的私人电话，都忽然间热闹起来了。
“杨总，我是你一零级的师弟张闯，目前在陕西天图科技，是陕西省的重点地信企业。正在冲刺科创板上市。我们主业是大型测绘地理信息项目，包括资源调查，各种比例尺地图，航飞以及成市与乡村的三维。您有时间吗？我想去北京拜访一下您，有些事请教您。”
杨涵星在刚开始接到这些电话的时候，往往一头雾水。
他几乎几年都没出现在行业内，连每年一度的行业展会都缺席了。他想不出，为什么还会有人记得他。既然都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怎么会想到来和他谈谈。
但电话接的多了，上门接待的多了，就大概明白了其中原因。
此时坐在杨涵星办公室内的舒芸，微笑道：“被人追捧的感觉，怎么样？杨总？你终于该明白，他们是来自哪里的了。”
她最近只要时间允许，就和杨涵星泡在一起，似乎要把前几年二人之间缺失的相处时间全部补回来。
杨涵星道：“短短几天，我是由极度不自信，发展到开始膨胀。从没想到，我们居然会有这么一天。”
舒芸大笑：“星爷，你能不能语气激动一些，至少有个膨胀的样子嘛。”
“膨胀这种感觉，我其实很陌生，这不是这么快可以学会的。何况我们根本什么都没得到，这会就膨胀，那就真的有些太过膨胀了。”
舒芸嗤嗤的笑，“大有语病，你觉得我听懂了吗？”
舒芸接着认真道“只是我并不太懂，虽然你们做了一次成功的模拟，但在设备发到香港实测之前，测地署大概不会真正的认可你们。那么他们有意无意的散播了关于你们的消息，是什么意思呢？……”
“我其实问过Linda，她说不关她的事，即使和她有关，也不能回答。”
杨涵星道：“其实很好理解。香港这次的项目体量很大，要做几年，做几期。所以几乎全国的大企业，目光都聚焦在那里。大陆公司的强势和低价，使得香港本土公司在竞争上毫无优势可言。这么大的项目，他们的压力也很大。”
“而来找我们的这些公司，都是潜在的项目竞争者。测地署光评估这些公司的工作量就很大了。偏偏香港人做事务实而认真，对技术和设备的采用，也格外用心。并没有把设备使用权全部交给这些投标者。他们会根据调研，在标书中规定设备的选型或者技术要求。”
“但从交易的双方来说，未来是我们这些仪器厂商和这些投标的工程公司对接的。”
“如今他们把我们的信息公布出来，一个是代表着我们已经初步入围，在他们的选择之列。于是让这些企业先来和我们对接，这样可以节省他们中标后购买设备的时间，同时让这些企业代替他们，对我们进行考核。有助于他们将来对设备的选型。”
舒芸懂了，“看来目前确实还不到膨胀的时候，你可以和这些投标商，斗智斗勇，但他们没有中标，你们所谈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即使他们中标，测地署推荐的厂商肯定不止你们一家，你还要面临竞争。……”
“而最本质的一点，如果你到时候实测不行，现在谈的一切依然没有意义，你还是会出局。可是，你现在又不能不谈，因为每一个上门来的，都有可能，是你未来的合作伙伴。”
“星爷，我好同情你，做一个公司老大，真的好难。”
杨涵星点头，“是呀，这个老大并不是我情愿的，我想和向阳换一下，他拒绝。我想和吴荣换，他鄙视的说，我根本做不了销售，还是老老实实的做老大最合适。……”
“而如今，刘芯和杨波，这种建议对他们最好提都不要提，只怕会翻脸。”
“哈哈哈，”舒芸笑，“为什么你的故事总和电视剧不一样，人家都是为了权力和股份，几个股东斗得头破血流。”
“艺术来源于现实，然后和现实背道而驰。其实也不是，但我们这样的企业，这样的人群，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没那么多，而且我们的故事不精彩，争权夺利的斗争才是最好看的。也是影视所青睐的。”
“好吧。你和这些公司谈的怎么样？”
“不算好。”
“为什么？”
“他们更关心我们的价格，以及预付款比例。很少有人像测地署那样，真正的关心我们的技术，以及我们解决问题的能力，甚至这种技术在这个项目中的重要性。他们来，只是因为测地署的推荐。所以我们之间有些鸡同鸭讲，……”
“我想告诉他，我们的技术优势，测地署选择我们的原因。而他们只关心我们收多少钱。”
“这样？”舒芸微微皱眉，杨涵星觉得她皱眉的样子也很好看。
“没有谈的比较不错的？”
“也有，但很少。而且即使交流的不错，也要面对价格问题。”
“麦格赵总约你，是什么事？”
“差不多的事，如果不是香港项目，我想我已经被人遗忘了。”
陕西省会，六朝古都西安市，天图公司总部。
副总张闯对着总经理余力，也是他和杨涵星的师姐。
“张闯，你知道。有时候M大的师兄弟沟通起来，会相对比较顺畅。所以我毫不怀疑，你和图行科技的杨涵星有一次很好的交流。但是……”
“是否这种交流，影响了你的决定。杨涵星的报价是最高的，而且要高达百分之五十的预付款，我想知道，你把他排在候选的第一位，有足够多的理由吗？”
“是的，”张闯毫不犹豫。
他继续道：“我其实也很犹豫，因为他的条件最苛刻。而且，怎么说呢，您见过杨涵星师兄吗？印象如何？”
“展会上见过一面，交流不多，怎么啦？”
“我最大的感觉，他不知道怎么做供应商。我们是甲方呀，是金主。他似乎完全没有伺候金主的觉悟，始终表现的很平等。因为他还是师兄，隐隐的，还有一些在上的感觉。”
余力笑了，“M大人的臭毛病，其实以前也有人这样说你。”
张闯脸红了一下，也笑了。
“但杨涵星师兄比我过分多了，他除了谈设备和技术，几乎没有谈其他点。也没有师兄弟之间的亲密话题。和他谈话，我感觉自己是个白痴。”
余力咬住嘴唇忍住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香港我去过，虽然还没正式发标书，但项目大概情况我都是了解的。但和杨涵星师兄的谈话，让我感觉，我对香港做项目一无所知。……”
“无论香港的法律法规，项目实施流程，以及项目难度，特别是其中的技术要点，我都很模糊。……”
“虽然，他只是很认真的在讲自己的观点，我却有一种在听课的感觉，始终觉得他在教我。”
余力道：“他这样对你，你还这样推荐他，把他放在首位？这几年经济形势可不太好，大家都缺流动资金。很多厂家都答应免预付款与我们合作，他上来就百分之五十。为什么你不直接将他们过滤掉。”
张闯苦笑：“我被他PUA了。”
“什么？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还没那么严重，开玩笑的是，师姐。问题在于，我明明在说教，但我觉得每一条都是对的，恨不得现场直接记笔记。……”
“香港项目的难度，可能我们真的被低估了。而且我在想，虽然测地署推荐了很多家厂商，但无一例外不是大品牌，知名公司。而图行科技，说实话，在此之前，我根本没听说过他们的名字。可这样一个企业，却和一众大企业一起被测地署推荐，我想总是有原因的。……”
“我和这些国内国外企业都谈过了，只有杨涵星的方案最打动我。和图行方案差不多的还有一家，就是王院士的五维远景。……”
“他们谈到了和图行科技一样的技术方案。只是没有杨涵星师兄那么多具体的测试数据。他们也承认，设备还在研发中，没有完全完成。”
余力沉吟片刻，“这样吧，按你说的，把图行和五维列在前两位。但这个价格和付款条件绝对不能接受。继续和他们谈吧，告诉他们我们不是只有他们一个候选人。……”
“你先谈着，等我们中标了，我亲自去会会这个师弟。”
张闯表情有些怪异，“谈过了，他说，他的这个条件肯定不会变的。但他能保证，一定会把这个项目做好。”
余力愤怒一拍桌子，“他以为他是谁？马斯克？没有他，我们地信产业就垮了吗？狂妄。我真的不信，全球范围内，除了他，就没有人能做到？我还真不信，他比SKydon和Eka还强。”
张闯叹了口气，道：“我再试着沟通一下吧。”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因为他觉得这句话不合理，但他自己偏偏又相信。那就是，这个项目，似乎除了杨涵星，别的人真的不行。
杨涵星河舒芸一起来到了赵京的办公室。
双方落座，赵小雨打量着舒芸，道：“杨总，我现在理解了，为什么你不在乎薇薇安离开。”
舒芸微微皱眉，但很快笑了起来，“小赵总，我叫舒芸，幸会。我当你这句话是夸我的，我很荣幸。”
杨涵星则道，“我从来都没有不在乎薇薇安的离开，她走了，我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半的臂膀。但离开，是她个人的权利和选择。我只能表示遗憾，也希望她好运。”
“她依然在帮你，杨总，你该想到，我发给你的设备，是谁的面子。”
“我知道，我会向她表达谢意的。但既然我来了，还是先谢谢你，赵总。”
赵京瞪了赵小雨一眼，“不要总说没用的。扬总，这次约你来，目的很简单。……”
“我们曾经有过很好的合作，虽然某德地图是你打开的局面，但我们后面还做了很多生意，这件事我们合作的很愉快。”
杨涵星微微苦笑：“很高兴您这么说，但其实这个项目我们并没有那么愉快。”
“哈哈，杨总，现在你的机会不就来了吗？直接说吧，香港的项目你肯定知道了，我希望我们能合作。就像共同开发互联网地图项目一样，开始新的一轮合作。”
杨涵星微笑，“合作可以。赵总，但这次不一样，如果您要合作，那么就要一切都听我的。”
“你说什么？”赵小雨拍案而起。
“小赵总请坐，要是这次来的是薇薇安，她会觉得你比较失礼。……”
“两位赵总，上次的合作，我们都知道是不公平的。”
赵京微笑：“我不觉得，杨总，只要双方都同意，就是公平的。”
杨涵星道：“上一次，我们做了所有的事情，你们只是提供了两台机载雷达。最终的产品，却是打着麦格的商标，卖给某德的。……”
“其中的利益分配更不用说了，谁赚的多，谁知道。……”
“而且交货后的培训和服务，也都是我们。麦格全程没有参与，……”
“但最后，麦格却宣传了自己做出中国最好的MMS，还得到了资本的投资。……”
“我们只是默默无闻的幕后工作者，您觉得这公平吗？”
赵京干笑道：“从现在来评价过去的事是否公平，其实没有道理。”
“当时，我有设备，你没有。全球只有我有现货，你要买，又付不起钱。所以，那个项目根本不是你的。若没有我们支持，杨总，就算你水平很高，又有什么用呢？……”
“你该感谢我们帮助你完成了这个项目，而不是现在过来说这个项目不公平。”
“好吧，赵总，既然您这样说，我也表示同意。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绝对的公平，谁有话语权，谁就有道理。也就是因为这点……”
他脸色一变，郑重道：“这次如果想要合作，就要听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