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行科技这一套产品的出口程序非常的复杂。
香港是自由港，没有税务的问题，却对产品的审核异常苛刻。每一个设备都要精确提供型号，重量和尺寸。电子产品必须要有相关的资质证明。
而电池一类的产品，更是必须要有相关的质检报告。
除此之外，对产品的包装要求也是非常的高。
这是杨涵星第一次接触境外项目，经验的缺乏，导致问题不断。
图行科技的无人机根本就是三无产品，当然这并不是杨涵星责任心不够，恰恰相反，杨涵星在硬件上花费了无数的心血。
这一套用于视觉追踪的无人机系统，市场上根本没有能够应用的飞控。像大地公司的无人机，无论质量还是价格都是最好的，但他们的SDK根本不支持飞控的二次开发。
试过了主流的无人机都无法满足要求的时候，杨涵星无奈的选择了自己定制无人机。可正规的无人机企业，谁会接受仅仅一台设备的定制。
最终杨涵星在一个业余的无人机发烧友那里，定制了这台设备。发烧友很配合，整套系统完全是开放的，他可以做任何的开发。
无人机的质量也是相当的过硬，发烧友知道自己的无人机将要被委以重任的时候，惊喜之余，用了自己最大努力，几乎每个部件都是最好的材质。
整个无人机的测试效果近乎完美，但这样的设备取得批文的机会几乎接近于零。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刘芯从深圳给他打来了电话。
“杨涵星，还没学会怎么做一个老大吗？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不要什么都靠自己。”
杨涵星一头雾水，“芯片哥，我们难道不是专业的？”
“物流上，你是专业吗？”
杨涵星立刻捕捉到了一线生机，“我该怎么办？”
“设备发到深圳来，我会交给一家物流公司，他们会替你想办法。”
杨涵星坚决的摇头，“不行呀，芯片哥，我绝对不走非法的渠道，也不做非法的事。”
刘芯电话一边，发出奇怪的嗤笑的声音，“听着，当初我进入你们行业，是那个叫张邕的家伙，不余遗力拉我进来的。知道当时我在做什么吗？……”
“老子在华强北做的就是违法边缘的事，张邕要是和你一样，我们今天就不会相识了。你知道张邕和你最大的不同在哪吗？”
杨涵星不知道，但他的好奇心立刻升起，“哪里不同？”
“张邕绝对不会因为我是做非法芯片拷贝的，就不和我打交道。但是，他没有做过一件非法的事，这也是我愿意和他一起做事的原因之一。我很少见到能这样把握机会，又能把握自己的人。……”
“所以，”刘芯继续道：“我希望你也一样。”
杨涵星依稀懂了一些，“那我发给你吧，我就不管了。”
刘芯不仅笑容难看，笑声也很难听，“嘿嘿，立刻就聪明了。我在这边这么久，太多这种资源了。放心，我会找有资质的正规公司，签订正规的合同。如果他们私下用了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与我们无关。……”
“而这些公司也真的不是非法公司，他们只是专门为我们这样的企业解决一些困难，多挣一些费用而已。……”
“只有一个风险，如果被查到，我们不会负上法律责任，但无人机估计就拿不回来了。这个风险你要承担吗？”
杨涵星坚定起来，“我们做的是有益的事，只是用了一些特别手段而已。如果出了问题，这个代价我付。不过一架无人机而已，我再做一架完全一样的。”
刘芯不再多言，“地址发给杨波了，你尽快发过来吧。”
香港测地属办公室，总工程师考伯特正在与下属讨论着覆盖全港的三维项目。
考伯特眉头紧锁，“资金已经到位，不出意外的话，三维项目第一期的招标三个月内就要开始，一切迫在眉睫。航飞部分，我们几乎一年前就确定了方案。可是地面部分，尤其是城市道路，我们耗费了一年的时间，几乎毫无进展。……”
“这个项目已经不能再等了，真的就没有什么好的方案吗？”
测绘主管Linda有些不安的递上一摞资料，“这几份都是潜在的投标人，都有各自的问题。但现在我们几乎没有更好的方案，最终的结果，我想，只能还是他们几家来竞争这个项目。由评标小组选出一个。”
考伯特气愤的拍了一下桌子，“既然他们都不行，为什么还一定要从他们当中选。一年的时间了，你们真的就没有找到其他选择。”
Linda被训的有些难堪，但还是认真道：“这几家，放在全球范围内，都已经是最顶级的企业了，我们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比他们更好。”
她自顾自的说了下去，“Eka，百年的欧洲品牌，第一台三维激光扫描仪的制造者。SKydon，几乎是全球最成功的卫星导航和测绘装备企业。麦格，长距离激光数据获取的唯一选择，德国的GI，他们和麦格是同款。还有这个德国的耐威，英国的奥科，……，我想我们没有漏掉谁。……”
“就像Eka工程师所说，他们的MMS没有任何问题，但欧洲根本没有像香港这样的环境。高楼林立，道路狭窄，车流拥挤。……”
“对于卫星信号失锁的事，他们本来很有经验的。但是从没有见过香港的街道，全程收不到一颗卫星的，他们表示，对此无能为力。……”
“其他家的情况也类似，还有德国的耐威和英国的奥科，他们号称专门解决无GNSS环境数据获取的。我们测试过，也的确可以。但他们都是小型设备，根本不足以满足我们全港的这种大项目。与我们的要求相差甚远，甚至还不如用传统的MMS，像Eka和Skydon这种。……”
“如果现在招标的话，我想Eka还是会大概率中标的。”
考伯特坚决的摇头，“如果他们不能通过我们的测试和评估，即使中标了，我们也不会把这部分任务交给他们做。我宁愿项目延期，而被署长问责。但如果他们没有能力解决问题却又拿下项目，只怕才是我们的大问题。”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等一下，Linda，怎么所有的产品都是国际品牌。你没有测试过内地这边的中国品牌吗？”他的语气有些严厉。
“有的。”Linda立刻回答，“谷歌开源了某些代码后，大陆那边出现了多个品牌和产品，飞天机器人是规模比较大的一家，他们所做的就是奥科的Copy，但效果还不如奥科。还有就是模仿耐威的几个产品，说实话，因为结果太过令人失望，我几乎忘了他们的存在。”
考伯特依然摇头，“不对，我说的并不是这一类产品。我知道他们不行，但内地自主的MMS呢？”
Linda很镇定，“我们也沟通过，三大国产品牌，华泰，东方和尚达，我们都了解过。他们都号称自己可以解决问题，但是没有任何一家肯来香港做实地测试。……”
“结合我们在大陆获取的一些信息，比如用户在北上广深这种大城市的使用情况。我们确信，他们做不到。不肯来测试，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信心。”
“没有其他家了吗？”
“有，研究院王院士带领的五维远景科技，他们发来了设备，参与了测试。”
“哦，”考伯特有明显的不悦，“你并没有说，Linda，看不起我们自己的品牌，可不是一个好的习惯。”
Linda摇头，“不，考伯特，我没有。他们测试的结果很一般，不会比SKydon更好，但他们技术人员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很感兴趣，他们明知结果不行，但依然采集了大量的数据，说是拿回去研究，会很快解决我们的问题。……”
“我没有提起他们，是他们之前的测试根本没有拿出结果。而一再声称，他们会尽快有一个全新的方案，但我一直没有等到。所以没有把他们算在内。”
考伯特叹了口气，“也难为你了，Linda，真的就这些了，全世界数百个国家，只有这十几个公司吗？”
Linda苦笑道：“世界国家虽多，真正走在科技前沿的，不就那么几个。非洲和南美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最后也就北美，西欧和东亚这几个国家。哦，对了，还有一个……”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前两年的中港澳三地论坛，理工大学的郭教授给我引荐了一个M大的刘教授，他长得很有特点，头发总是直立的。”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不妥。但考伯特并没有责怪她，反而道：“嗯，我认识你说的这个家伙，怎么？他在做相关的研究吗？”
“不，是他介绍了一家北京的公司。他说这家公司的名气可能不大，但技术在全国是最好的，叫做图行科技。”
“我联系了这家公司，但当时老板几乎失联，找不到人。办公室对接的人，似乎很专业，但提到项目的事，他们说现在不能来香港测试。我说去北京看看如何？他们说北京现在也没有设备。我问哪里有设备，他们含糊其辞，没有明确答复，一气之下，我就挂断了，再也没有联系。”
考伯特沮丧的摇了摇头，“难道，真的没人能解决香港的问题？等一下，你刚才说，北京的那家公司叫什么？图行科技？”
他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
“孙博士吗？ya，我是考伯特。咨询一件事，你说你们和一个大陆的合作伙伴，一起开发了一套隧道内巡检的无人系统是吗？”
“当然是呀，货物已经到港，他们的工程师也马上抵达。这套系统马上就会在香港得到应用。”
“恭喜，孙博，我记得你说这个大陆公司的名字叫做图行科技，是一家北京公司，对吗？”
“是的，怎么，你也有同样的系统让他们开发吗？老友，我警告你，这是浪费香港政府的资金，我们合作才是最好的办法。”
“我的确有事找他们，但绝对不不是你们这套系统，他们老板会过来吗？我要见他。”
孙博士想了一下，“我们可是甲方，好了，你欠我一个人情。我打电话，让他亲自过来培训。”
“多谢，老友，他叫什么名字？杨涵星，好的，知道了。另外，你们这两天测试系统的时候，我想叫Linda过去学习一下，行吗？”
“抱歉，考伯特，我们实在不方便安排其他部门人入场。而且这是我们还没正式验收的系统，目前对外属于保密状态。和你说了，我已经是犯错了。来人肯定不行。……”
“不过，”孙博士话锋一转，“我可以把他们的酒店信息给你，Linda随时可以过去拜访杨涵星。我这边的事情一结束，我就让杨涵星他们去找你。你看可好？”
“好的，多谢了，一言为定。”
就这样，杨涵星接到了孙博的电话，指定他必须来香港，说是有要事相商。
孙博并不是摆甲方的架子，他多少知道一点测地属的项目，那可是一个多期的覆盖全港的大项目。他很喜欢图行科技这帮人，希望可以帮杨涵星一点忙。
杨涵星早早地来了香港，无人车等设备也已经到港，但无人机依然没有消息。据刘芯说，已经安排了香港的车辆来深圳接货，但目前还没结果。
所以这两天，他短暂的给自己放了假。除了每天和舒芸通上一小时的电话，其他时间都在休息。
杨波和刘芯的加盟，让他肩上的担子卸下去一多半。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和舒芸的感情也回到了最初校园时一般的甜蜜。几年来，难得的快乐时光。
早晨起来，他去餐厅用餐，他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然后坐下拿起倒茶。
就在这时候，一段对话进入了他的耳朵。
“我不理解，既然靠INS的MMS，离了GNSS不能工作，而奥科这一类的产品只能在小场景内不依赖GNSS作业，那么为什么没有人把二者结合起来呢？”
“把奥科这样的技术，移植到MMS上。让一辆车，可以高速行驶，既可以在有卫星的高速上工作，也可以在没有卫星的城市内工作。”
一个女声道：“你到是想得美，谁不想二者融合，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这是两套完全不同的引擎和算法。就算Eka和Skydon这样的大公司，也没有做到。”
杨涵星听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内容，他立刻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