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雨约薇薇安去国贸滑冰，薇薇安拒绝了。
她的确是个冰上高手，但只是源自于家中的传承和父亲的期待。她并不喜欢这项运动，如果不是为了邂逅赵小雨，她根本不会出现在冰场。
而如今的她就算想去放松一下，也是有心无力。飞天机器人的报价迅速在全国发酵，她和吴荣每一天都在和时间赛跑。
出货，出货，资金回笼，整个公司都在马不停蹄的高速运转。在高额提成的刺激下，销售们发挥了最大的潜力。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奥科的出货增加了一倍，但利润却下降了百分之三十。之前出货的尾款也逐渐的回笼。
薇薇安比吴荣更能评估眼前的局面，她有些后悔，如果当初听了杨涵星的建议，哪怕只是提前几个月采取行动，现在就不会如此被动。
但既然生活没有如果，她就没有再提起，当然，更不会向吴荣提起。
她收下了吴荣的那条项链，心中说不出是幸福还是失落。无论如何，吴荣是值得托付的男人。那天之后，他再没有向薇薇安表达过任何柔情蜜意，而是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扭转当前的危机上。
他为自己，也为薇薇安，而且他知道，薇薇安最看重的是什么。
“唉，大小姐，就算你离开了图行科技，不再和我们麦格打交道。可是就真的这么势利，连基本的客套都省了，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
薇薇安电话里笑了，“小赵总，麦格是颗大树。能攀上这颗树是我的荣幸。不是势利，是真的没有时间。这样吧，忙过了这一段，我请你吃饭。我们未来的方向还没确定，正好有些事向你请教一下。希望小赵总不吝赐教。”
赵小雨哼了一声，“假客气，连我老爸这样的人物，都对你评价很高。你还用向我请教。别真的把我个什么都不懂的“直裤”子弟。”
薇薇安大笑。
“要说你前老板实在是没有眼光，失去你，我都替他可惜。你和吴荣要是真的寻找方向，不妨考虑一起到我这来。”
“好呀，下次见面，咱们就谈谈这事。”
“我信你才怪。对了，你前老板有事求我，被我拒绝了，我说让薇薇安来找我谈，他什么也没说，就挂了。哈哈哈……”
赵小雨笑了几声，发现电话那头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尴尬的停下了笑。
“怎么，你不愿意我这样做。”
“不，怎么做是你的事，是你和杨总之间的事，与我无关。只是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提起这些与我无关的事。”
赵小雨促狭的笑道：“真无关，何必这么在意。反正他求我的事，我没答应。不是因为你，我和图行没什么交情。”
薇薇安静了几秒，终于忍不住问道：“他找你什么事？”
“他们的设备摔了，想和之前合作时一样，让我们先拿两台设备给他。我并不是故意为难，只是我们从来不这样做生意。上次才是破例而已。”
“他们摔坏的设备，你们应该保修吧？”
“人为损坏，不保修，但可以修理。这种精密光学仪器，很难修，成本很高，国内又没有检定场。我告诉他已经返回欧洲修理了，其实就扔在我们库房。过些日子给他一个维修费报价，他觉得贵就别修了。要是接受，我再给他发国外。”
“赵小雨，你这样很不地道。”
“不错。但商业行为嘛，我不地道，但不觉得自己过分。而且他是摔了，不是一般故障。我的服务能力仅限于此。当然，你要是还在图行，我就会换一种方式。”
薇薇安换了一种语气：“小雨，我求你一件事。看我的面子上，尽量帮一下杨总吧，他现在应该很不容易。”
“你的面子，我当然可以帮。但我想问一下你的理由，可以吗？”
“没有理由，就是和杨总之间最后的一点情分吧，你帮了，这点情分就也清零了。”
赵小雨想了想，“好吧，没有理由，有时候是最好的理由。这台设备的维修其实不容易，但麦格厂里有个活动，可以折价回收。我会考虑给杨涵星让利，让他们更好的价格买一台新的。……”
“薇薇安，我这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不要再要求更多了。”
“好的，谢谢你了，小雨。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杨总，这点情分也尽了，彼此就更不必有什么恩恩怨怨了。”
“收到。薇薇安，你这个漂亮女人，有一颗侠义的男人心。”
挂了电话的薇薇安默默道，杨涵星，这次真的是最后为你做的一件事了，正式宣布，你已经彻底的失去我了。
无人巡检系统的开发，远比杨涵星想象的要复杂。
双方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才终于把要求和方案对接清楚，又在合同上扯皮很久，终于拿到了第一笔预付款。
而预付款的几乎瞬间就花光在了元器件的采购上，图行科技的账上，依然一穷二白。
好消息是，杨波利用之前SKydon的渠道，谈了几笔GI陀螺的业务，让整个图行科技的经营走向了正常。
杨涵星算过账，如果他在五个月内搞定这套系统，那么这个项目的利润将是他很快可以拥有一套全新的MMS。特别是从麦格那边传来一个好消息，以损坏的设备做为抵扣，他可以用更低的价格去购买新的激光雷达。
他很兴奋，没有多想，为什么赵小雨忽然会良心发现。
刘芯，成了办公室里的传奇。
他晚来晚走，一般中午十二点才到公司，但总在夜里两三点才离开公司。
研发人员最不喜欢的，就是改别人的代码。所以很多时候，一旦技术人员离职，很多东西就要从头做起，而刘芯，很显然是个例外。
员工们在某一天忽然发现，一个奇形怪状的家伙，坐在向阳的电脑前，正在操作着什么。
于是凑过来，发现他在看向阳写的代码，他看的很快，鼠标几乎没有停过，屏幕上闪现的速度，就像TVB电视剧的片尾字幕，几乎一闪而过。
几个人有点困惑，据杨涵星说，此人水平很高。但再高的水平，也没有这样看代码的，这是不是个故作高深的高级骗子，把老板也骗了。
但很快，刘芯改起了代码，他就像改自己的代码，甚至比自己的还要熟悉。键盘敲击声快的几乎连成了一片。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屏幕上一行行字符的闪现，这比刚才读代码时几乎慢不了多少，这是认真的吗？
终于有人忍不住道：“老师，您把之前的版本保存了吗？万一……”
刘芯头也不抬：“很快，马上我就会保存。”
他在键盘前连续敲了两个小时，连姿势都没变过，也似乎根本不用思考，十根手指只是随意的任意敲动。
大家觉出了特别，就算乱敲键盘，也很难敲这么久。而偶尔一闪而过的屏幕看在眼中，他们确信，他没有在乱敲。
几人面面相觑，这是人还是一台机器？
终于，他停下，回头看着身后的人。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让几人觉得充满敬畏。
他扫视了一眼大家，最后选定了一个家伙，伸出一只手指，“你，你来，运行一下系统。模拟环境的运行，看一下效果。”
说罢起身，不再理会几人，走到了一名正在做设计图的员工面前。看了几眼，问道：“你在做什么？”
“老师，我在做我们新的无人巡检系统的工作流程图。这套系统太复杂，大概有七个子系统，系统融合太复杂。”
“我看一眼。”
刘芯毫不介意对方并不情愿的眼神，拉过一把椅子就坐下，然后半抢半拿的接过了电脑。
半小时后，他站起。
“Windows系统对GUI支持不够，改成Ubuntu。相机通讯协议太旧了，效率不够，改。系统之间IP地址有冲突，重新分配吧。好了，你继续吧。”
说完，他走向另一名研发人员，那人见他过来，早已乖乖的站起，将位置让了出来。
第二天，得到了效果验证的员工们，见到那长发披肩的身影过来，一个个立刻起立，用一种膜拜的眼神看着刘芯。
一切进展的无比顺利，三个月后，整套无人巡检系统开始联调。
杨涵星租下了一个篮球场，北京的空域管理非常严格，无人机根本无法在室外起飞，而他们要做的项目，本来也是隧道内的项目。
做为M大篮球队的主力之一，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用篮球场来做测试。
一个场地一天四千，为了能够不被打扰，以及有足够的联调空间，杨涵星租了三个并行场地，优惠之后，每天一万块。
财务几乎是哭丧着脸，预付了三天的费用。
“杨总，咱们三天内可以结束吧。”
杨涵星淡淡道：“我希望是一天，但我的预估至少是五天。”
财务愁眉苦脸的回公司了。
三天之后，财务又一次皱着眉前来付费，但老板死活一点优惠都不再给了。
“我说大姐，我这个场地不愁租呀。你们整租三天，我给您优惠，完全是人情。……”
“老板，既然都给了人情了，就再给一点呗。以后我们还来找您。”
老板一脸苦笑，“算了，您还是别来最好。你们的无人车，在一条线上反复轧，我的木地板只怕要重新铺了。你们那无人机，我的天，我以前没在近距离接触过。太可怕了，风那么大，噪声那么大，其他场地打球的人都被吓坏了，根本不敢来了。……”
“最受不了的，我这可是晚上十一点关门，上午几乎没人。结果你们的人一早就入场，然后夜里一两点才收。多花多少电费呀，您给我算一下。……”
“还有，我们的人加班费怎么算？……”
“大姐，说实话吧，我没有加价就已经是良心了。原价四千，一分也不能少。而且只能到十一点，超时的话，一小时加五百。您接受，就继续租，不愿意，就算了，我求之不得。”
财务还想据理力争，顶着黑眼圈和一头乱发的杨涵星走了过来，这几天，他几乎越来越像刘芯，还有离职之前的向阳。
“别争了，老板也是开门做生意。已经很支持我们了，按每天五千算，我们加班到两点。”
看着杨涵星的背影，财务口中嘟囔道：“假大方，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上来就五千。唉，老板，……”
老板摆了摆手，“算了，不要五千了，就四千吧。你们这帮人我看了，虽然我啥也不懂，也能明白玩的是高科技。无人机跟着无人车飞，比外面的自动驾驶还高级。你老板他们这批人，都是了不起的人。我不知道搞航天飞机的科学家什么样，但从你老板这，我多少看到了点影子。真的了不起，我佩服。……”
“算了下，这几天，你们这些人，每天工作差不多十六小时，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不是你老板这样的人，别人别说四千了，八千我也不租了。……”
“对了，你们老板哪个学校毕业的，学的什么？我想让我儿子也考他们学校读书。”
时间很快来到了零点，这一天马上又要过去了。
杨涵星和刘芯又一次修改了代码，“再试一次吧。”
无人车缓缓的自己走上了球场，自动的到达了第一个指定地点，然后停车，车上的无人机起飞，二者保持着同步，相机云台旋转，一起拍照。
一名工程师抱着自己的电脑，从远程界面上查看着刚刚传来的照片，“很好，一切正常。”
无人车开始启动，驶向下一个地点。无人机立刻跟上，带着巨大的轰鸣，但稳稳地随行。
“不错，”众人面露喜色，这是最好的一次了。
无人车继续前进，无人机继续跟随。
很快驶过了五个地点，没出现任何问题。
一丝笑意出现在杨涵星脸上，“终于……”
他的话音未落，无人机突然摆动了一下，接着又一下。然后摆动幅度开始加大。随后摇摆着远离了无人车上方，偏了出去。
应急系统立刻启动，无人机盘旋着开始下降，最后落在了篮球场上。
这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但是测试很明显的又失败了一次。
杨涵星沮丧的摇头，杨波问，“要不要再来一次？”
刘芯摇头，“没有找到原因，再来多少次也没意义。停下吧，返回原位。”
杨涵星看了下时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先回去吧。都想想可能的问题，我们明天再来。”
疲惫不堪的众人收拾东西散去，最后只剩下杨涵星一个人。
一直没有回家，认真的观看他们测试的老板走了过来，“杨总，这事光急不行。还是回家休息吧。我看你们最后这次几乎就成功了，也许明天就好了。”
杨涵星点头，“多谢。老板，拜托一件事，我今天不想走了，能让我睡在你的篮球场上吗？反正你夜里有保安巡逻，不用担心我偷东西。”
老板看着杨涵星的样子，没来由的一阵心疼，他想劝劝杨涵星回家，但想了想，改了主意。
“地板怎么睡？夜里冷，我办公室里有一张折叠床，也有被褥，你不嫌弃，就拿过来，睡上面吧。唉，终于见识到了，你们这些有文化有知识的人，活的更不容易呀。辛苦辛苦。”
老板自顾自出了球馆大门，准备上车离开。
忽然，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停到了球馆门口。
他没太在意，这么晚了，一定不是来打球的，肯定和图行科技这帮人有关。
但车上的人下了车，他却半天移不开视线。
车上下来一个女孩，身穿风衣，容颜秀丽，又潇潇洒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