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尹冰裳和封景琰进去安城时才发现事情比他们想象中的要严重多了。只见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此刻却萧条不堪,店铺纷纷紧闭大门,路面上还随处可见地散落着纸钱。
尹冰裳有些愤怒,百姓何其无辜!他们安分守己只为了自己的生活,他们招谁惹谁了?如今却因为朝堂之人的明争暗斗而失了性命。从古至今,世上最轻贱的东西就是百姓的性命!
封景琰却没心情去想这些,这安城中瘟疫横行,一不小心就会命丧当场。倒不是他贪生怕死,他只怕尹冰裳和肚子里的孩子有所闪失!怪不得他自私,天下苍生和自己心爱之人,他从来都只选择后者。但是自家王妃的偏执和骄傲是绝不允许她踏出安城一步!他轻叹了一口气:罢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陪着便是。
封景琰和尹冰裳并肩走着,一直到王府门口。却见越王府的门口被一群面生的兵将围得水泄不通。
封景琰和尹冰裳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然的意味。此前他们已经收到过京都那边发来的消息,说是新上任的吏部尚书即将抵达安城,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怎么,现在是想要鸠占鹊巢么?
封景琰不屑一笑,吩咐暗卫拿了两条舒软的凳子和几盘糕点,又让人打了伞这才抱着尹冰裳坐下,喂着尹冰裳吃着糕点,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也没说要进王府的事情。
尹冰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封景琰抱在怀中,羞得她老脸一红,但知道此刻也她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也便由着他了。
吏部尚书侯耀文本来是想给封景琰一个下马威的,让他知道皇室威严不是他能触犯得起的。但是显然他估量错了一点,就是封景琰早已跟皇室决裂,再也不是曾经京都那个万事以皇上为重的越王爷了,所以什么皇室尊严在他面前都是放屁!
于是一直等到日下西头,他也没看见封景琰派人来求他。他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招呼来下人,让他去看看封景琰究竟要干什么。那小厮接到命令后,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结果就看到传说中的越王爷正慵懒地窝在椅子里,怀里抱着娇妻,一脸的温柔。好像也并没有干什么,单单是坐在那里就已经让他们胆颤心惊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打探的目光,他看到原本低头的封景琰忽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就如同冰刀一样直戳他的心底。他从未感觉到有哪一刻死亡离他如此之近,仿佛有一双大手攥住了他的心脏,平白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等他想再细细探寻的时候,却见封景琰已经收回了目光,低头正柔光四溢地看着王妃,仿佛刚才那般锐利的眼神根本不是他发出的一样。他摸了摸额头沁出的冷汗,连忙跑回了王府内。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侯耀文听,而且还着重地讲了封景琰方才那锐利的一眼。
“真是太吓人了,越王爷刚才那一眼好像能杀死人一样,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侯耀文一听,斜眼瞟到小厮的裤裆已经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嫌恶地皱了皱眉,一挥手便让他退了下去。
小厮退下去之后,侯耀文就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他本想着拿皇上的威严挫一挫封景琰的傲气,甚至他打算在城门口的时候就让封景琰下不来台,动不了他还动不了一个弱女子么。却没想到他费尽心思整的这么一出却被那俩人轻轻松松地就给化解了,而且不费吹灰之力。他在这边担惊受怕,人家倒好在外边有吃有喝舒服得很。
他摸了摸头上的乌纱,原以为这是个他加官进爵的好时机,没想到却是个十足的烫手山芋!
人老了,尽然连现在的时局都看不清了。他叹了口气,起身朝王府外面走去。
“越王爷,别来无恙?”
封景琰本来喂着尹冰裳吃着糕点,时不时地还逗逗她,惬意的不行。此刻未见其人便闻其声,他抬头看见从王府门口出来的侯耀文,冷笑连连。
这就受不住了,承受力还真是够差的。
“没想到几年未见,侯大人仍旧老当益壮。”封景琰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却把侯耀文吓得后背一身冷汗。
“哪里哪里,王爷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绩,让我等望城莫及。”这话便有些意思了。表面上看上去是句奉承的话,但细听就发现不对了。如此成绩,什么成绩?造反?
这个老狐狸,拐着弯骂他不忠呢!封景琰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半分,葱白的手指随意勾起尹冰裳的一缕秀发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神色温柔。
尹冰裳看着封景琰讳莫如深的表情,便知道面前的这个人要倒霉了。这人,从来都是笑的越开心,就越危险!
“侯大人觉得这王府修缮的如何?”封景琰半眯着眼看着侯耀文,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侯耀文只觉得汗如雨下,风一吹过,背后一片阴凉。他怎么忘了,他可是赫赫有名的少年王爷。他怎么敢怎么感心存侥幸地去挑衅他!只不过最近这段日子,他忽然得了重用,成了皇后眼前的红人,朝堂之上,无不对他礼让三分,所以他不免有些飘飘然起来。虽然方才出王府时就知道现在的越王已非此前的王爷,但看见他脸上的傲气,就不服气地妄想利用忠义来挫一挫他的锐气。
只是,他怎么忘了……当年若非太后,如今坐在那张龙椅上的就是面前的这位!什么忠义报国,什么手足情深,在现在的越王眼里看来,还不如越王妃的一根头发丝!
想到这里,他对尹冰裳的眼神也越发尊敬起来。且不论尹冰裳如今自己有什么能耐,光是越王对他的这一份天下绝伦的宠爱就注定这不是个好惹的人。
“呵呵……王爷说笑了,王爷乃万金之躯,下官怎敢妄自评价。只是皇上委派臣来接管王辰大人吏部尚书一职。臣原本想着一到安城便来求见王爷的。却不想王爷并不在安城。再加上如今安城瘟疫横行,刁民动乱,下官才斗胆派兵驻扎在王府周围,只想着让那些刁民不伤王府分毫,下官也可在王府中,静候王爷回来。如今王爷回来了,下官也算是完成任务了。”侯耀文弯着身子,拱着手毕恭毕敬地说道。
这话说的,连尹冰裳都不由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果然不愧是在朝堂之中混饭吃的人,这份急智和狡猾果然非常人能比的。
“侯大人果然忠心耿耿,只是这忠是对谁而来?”尹冰裳躺在封景琰怀里,似乎是不经意间问道。
可是侯耀文却从这慵懒清脆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凌厉,没想到越王妃看起来清丽无双,问出的话却不是一般闺中女子能想到的。他忽然又想起这位越王妃未出嫁时候的事,野蛮任性,美貌却无什心机,没想到如今尹冰裳已经今非昔比了。
这问题看似没什么实则却给他挖了一个坑,稍稍有些回答不好,得罪人是小事,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犯杀头的罪过。这越王妃,心狠着呢!
封景琰宠溺地看了自家小野猫一眼,对于她插他的话半分生气都没有。反而他觉得这样的尹冰裳才是最真实的,最值得他爱的。
短短的几个时辰,侯耀文觉得自己把一辈子的冷汗都就完了。脑子飞快地思索着该如何回答,一双眼眸在眸子中滴溜溜地转。
“王妃这话问得下官可是不明白了,食君之禄,为君担忧。下官自然是忠于下官该忠于的人。”
这话答得,连尹冰裳都想给他拍手叫好了。这狡猾的老狐狸,也不指名道姓地说,只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问我为谁而忠?谁给钱谁是老大呗!
原本孕妇就犯困,如今又是容易犯懒的春日,一路奔波到的安城,一口水都没喝上事情就一件一件接踵而来。此刻,听完侯耀文的回话越发觉得眼皮子沉重起来。
封景琰看着尹冰裳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便知道她困了。心里不禁一阵心疼,本来瞅着这侯耀文就烦,如今更是与他虚与委蛇的兴趣都没有了。他一把就将尹冰裳拦腰抱起,阴沉着脸:“让你的兵即可就滚,若是一个时辰之后我没有见到你们在安城消失,我就让你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说完,便抱着困得已经睁不开眼的尹冰裳大步迈进王府。
被忽视的侯耀文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嘴上的两撇小胡子,对着离去的封景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