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诸葛翌的第一封邀功信时,越州已经入秋了,封易龙在这样秋高气爽的天气里,也不能在屋外站立太久,随封景琰去了一趟军营,便半点力气都没有的躺在了王府的床上,一直呕血,那模样,仿佛是妇女产后大出血,看得越王府的下人心惊肉跳的。
封景琰坐在床前,看着细心为封易龙号脉的宋颖,心里满是自责。
“越王放心,我主无碍事的。”宋颖号过脉,示意封景琰放宽心,从随身所带的荷包里取出一个青花小瓶子,倒了一粒药丸给封易龙吞服。
“明明才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娃娃,却要受这样的苦。”
门外的尹悍无不怜惜的说道,随封易龙一起来的除了宋颖,还有另外一个中年络腮胡,便是当年背叛尹悍,出走越州的铁犁少将。
尹悍刚一见的时候并未认出来,几句话攀谈下来,才知道这人就是他曾经的左膀右臂。
“如果你当时随我一同出征,想必我也不会如此狼狈的跑到这越州来了。”尹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微眯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遗憾。
这阵子关于京城的情报如白雪一般飞来,皇帝封玄英动作频频。
玄历一年秋,皇帝点兵,封卫国将军一名,阵前先锋三名,主帅一名。
封景琰淡淡的瞥了桌上的线报,那些人名算不上出名,有些他甚至没有听说过,所以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拿起另一份线报细细阅读,这是诸葛翌从郑州发来的线报,只说了一句话:邓国公的兵马已经在来越州的路上了。
而此时封易龙病重,尹冰裳便顺理成章的接管了红云寨,带着红云寨的兄弟和王老三等人扫荡越州山区,正式成为越州山区第一霸,让整个越州山区的山匪谈红色变。
“王妃出去多久了。”一直坐守越州的封景琰看着自家院子里火红的枫叶落了又落,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忍不住出声问伺立在一边的宁安。
宁安看见一条肥硕的锦鲤仰着脖子吐气泡,心里一估量,认真的回答道:“王爷,王妃已经出门三个月之久了。”
“……”这是不是太久了点?封景琰认真的看着宁安,随即发出一声叹息,去马概里牵了一匹枣红马,翻身而上。
“你去吩咐下去这几天越州城里一律直出不进,估摸着这几天皇帝的军队就要来了,好生准备!”
马上的声音忽而飘远,宁安听了马上便去通知城防卫兵了。
谁也没看见,墙角的一棵枫树后立了个白裳黑裙的少女,此人正是弄影,她见封景琰骑马一路而去,嘴角挑起一抹算计的笑容,转身消失在枫树下。
很快封景琰便赶到红云寨,几个哨兵见了封景琰很快便打开了山寨大门,约摸一丈宽的大门缓缓打开,任由封景琰策马进寨,那匹枣红马一时在校场外围跑了两圈才肯停下来。
“王妃在哪里?”封景琰一下马,便看见被打的有些鼻青脸肿的王老三十分委屈的坐在一棵树下,嘴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一双小眼盯着狗尾巴草转来转去。
“越王爷!”
走神的王老三乍一被点名,立马反射性的站了起来,脑袋撞在树叉上,嘴里的狗尾巴草掉了出来,一脸憨笑的看着走近的越王。
“王妃在操练士兵勒。”
王老三很热情的指了指人山人海的校场,以封景琰的眼力,竟然没有找着尹冰裳这个人,封景琰挑了挑眉,将身上的披风随手丢给王老三,自顾自的往校场而去。
校场里人山人海,却自有变化,时而变化成圆,时而化作大蛇,时而成为天上鹰,封景琰走近时,正好是个圆形战阵,红云寨的士兵不认识他,手里的刀子嗤喇喇的对着封景琰。
与此同时,这战阵自中间让出一条路来,尹冰裳坐在遥遥的人群里,一身锁子甲雪白一片,红色的中衣,不见水,不见穷,但见一片英气直逼人眼,封景琰被那一片红与白迷的一阵恍惚,尹冰裳却看着他粲然一笑,那一笑,封景琰便被迷的神魂颠倒的,只想把这个女人狠狠的压在身下,发泄一番。
“越王爷,可敢闯我着乾坤如意阵?”
尹冰裳就坐在万军丛中,一只穿着行军鞋的脚踩在椅下的老虎头上,看着万军阻隔的封景琰,此刻他的黑衣黑发都让她如此着迷。
“如何不敢。”
听了这话,封景琰清醒了不少,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一抖,便化作一条长虹,直冲军阵。
尹冰裳见状,从腰后抽出一面精致的蓝旗,在空中一挥,此刻军阵已变,封景琰这一剑大势已去,虽然刺破了大阵的一个口子,却转眼被手持长枪的士兵围拢,手里的长枪毫不客气的直指封景琰腹部。
此刻封景琰已经被围住,长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看似无可破之处,连封景琰也不禁认真起来,手中长剑化虹,一个回旋,按照常理来说,封景琰这一剑已经力穷,即使又衍化出一剑,依旧不能逃去被扎成血窟窿的命运,可封景琰那一剑去,他的脚也没有着地,一阵风来,他便似羽化成仙的神人一般扶摇直上,左脚在右脚上轻轻一点,身子又飙升出去,直直的脱离了尹冰裳费尽心机所布的大阵。
尹冰裳瞪大眼看着翩然而起的封景琰,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啊这么牛掰,要是战场上都是这些高来高去的神人,她打个屁。
尹冰裳心中一阵腹诽,手中蓝旗一挥,大阵缓缓散开,企图要把封景琰围在阵中,却不想封景琰的长剑似有粘性一般将士兵的长枪黏住,他一手挽剑花,围着他的士兵手中长枪便脱手而出,他立在阵中,挑衅似的看着被万军包围的尹冰裳。
尹冰裳双目一瞪,又从身后拿出一面绿色的小旗一挥,失了兵器的士兵缩如人群,原先手持砍刀的士兵又出现了,同时还有骑兵扰乱视线,又有重甲兵护卫,箭在重甲兵身后若隐若现,而刚才被封景琰打得撤下的步兵也多在重甲兵身后游走,看得封景琰有些后怕。
“非要逼我动真格的!”尹冰裳撇撇嘴,一双美艳的眸子却丝毫不敢离开封景琰的身子,一颗小心脏紧揪着,一眼不敢眨一下。
却见封景琰长剑一抖,直冲一处看似防守很好但还没有来得及安排弓箭手和步兵,就在封景琰冲过去时,这大圈又是一缩,大砍刀直接朝封景琰后背砍来。
封景琰只觉得自己后背生寒,疾步冲向那重甲兵,借力飞起,半空中长剑如虹,直抵那个砍向他的士兵,却并没有伤他分毫,只是吓得他把手中的砍刀都掉了。
“武器是比武者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他静静的看着那个士兵,随后冷淡的收剑,刚才那重甲兵被他借力时踢飞,此刻大阵已破,尹冰裳坐在帅椅上一脸不可置信,尤其是封景琰高来高去的模样,让尹冰裳只想打断他的腿肚。
直到很久之后,封景琰闲下来给她讲这一招时,她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要想完美的使出这一招,非风力掐算得当,顺风而上才行,若不是那时忽然吹来一股微风,封景琰已经在那时缴械投降了。
“裳儿,如何?”
就在这三军面前,封景琰忽然弯身将尹冰裳堵在帅椅上,一双好看的眉眼里含笑。
“极好,极好。”
尹冰裳闻着封景琰身上久违的气味,有些乐呵的笑了。
顿时,尹冰裳好不容易在众士兵面前建立的威信不知为何,在不知不觉间轰然倾塌,不过显然本人还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陷入到某人渣的温柔陷阱里不可自拔。
“这可是你说的。”
就在此时,封景琰的嘴角挑起一抹邪魅的微笑,忽然拦腰将尹冰裳抱在怀中,便直奔卧室去了。
王爷,您要干嘛悠着点,别虐我们三千单身汪啊!
此刻封景琰的后背就是箭靶,不停的啪啪啪的粘满了杀不死人的眼神利箭,可被敌视的某人丝毫没有因为被敌视而减缓脚步,所以等到尹冰裳反应过来之后……
“封景琰,你个混蛋!”
很快,卧室里传出一阵让三军战栗的怒吼来,藏在角落玩色子的几个小厮也缩了缩脖子,赶忙换了个地儿。
枫叶落了几回,窗外的知了此刻也不叫了,封景琰淡定的关上窗门,回身便看见尹冰裳蹑手蹑脚的要去开门。
“你以为你今天跑得掉么?”
封景琰抬脚一步走近尹冰裳身边,看着尹冰裳一步步往后退,最后在墙角退无可退,用一脸要被伤害的模样对着封景琰,竟让封景琰原本有些捉弄意味的目光温柔了不少。
“怎么了?还怕本王欺负你啊。”封景琰有些动情的将尹冰裳揽在怀中,虽然穿了一身袍甲,但没袍甲的地方捏起来特别软,让人忍不住多捏几下。
“你哪回没欺负我。”
想到这里,尹冰裳委屈的撇撇嘴,也不正视封景琰,将小脸转到一边去了,其实心里腹诽着:天杀的封景琰你咋没被整得五劳七伤,本王妃的一世英名、雄姿英发啊!
尹冰裳仰天长叹。
“乖,本王温柔点。”
封景琰忽然邪肆一笑,拍了拍尹冰裳的小脑袋瓜,在她的唇角印下一吻。
“快去收拾东西回安城,刚刚得到消息,朝廷的军队马上就要来了,我去让铁犁少将安排一下越州山区的伏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