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符东林一行五人往南飞去,直到消失于神识范围。
徐源长收回目光,道:“单兄可看出符道友是什么跟脚?有点像仙道,又有点神道,他手下四名六重楼修士,气息也很古怪,不似正常修士……感觉是他祭炼的傀儡,有生机活气,比普通傀儡高明多了。”
单玉鸿修行千余年,游历过其它六域,见识广博,沉吟着说道:“他是仙道和神道兼修的路子,具体是什么看不出,那四名修士名为‘活死人’傀儡,是正常的血肉之躯,实力远较普通傀儡厉害,他想用交易方式接管七星山,其中大有蹊跷。”
两人之间的谈话,不虞被其他人听去。
他猜测七星山某处必定隐藏着秘密,很可能是藏宝之类。
当初埋仙洲陷入混乱,从一重楼到七重楼人人自危,能逃出性命就万事大吉。
措手不及之下有些东西带不走。
八年过去,风头早已过了,又来惦记以前的宝贝。
徐源长看了一眼露出感兴趣神色的同伴,提醒道:“那人不是易于之辈,单兄小心有诈。”
“醒得的,我在七星山区域探查,到时寻出眉目,再叫上徐兄弟一起。”
单玉鸿哈哈一笑,他必须要拉着徐源长,以便对付暗中窥探的符东林,万一起争斗,两人联手方能将对方驱逐,甚至灭杀。
七星山目前是他们的地盘,范围之内的宝物,无可争议尽属于他们。
他飞到坊市上空,叫过吴山碧、章伍,询问符东林的情况。
徐源长没有跟过去,负手悠闲俯瞰风景。
“……符老怪很久以前在七星山一带混迹,他离开至少有两百年了,这里走马灯似的换势力,有句话叫‘流水的老大,铁打的地盘’。”
“两位前辈,符老怪想要接手七星山,你们可以开个高价,他若不接,我们可以找来其它买家,七星山坊市,目前小有名气。”
吴山碧很贴心地给出建议。
单玉鸿敷衍着“再说,再说”,又问道:“他以前修行的山头是哪一座?”
“这个……小人当初在埋仙洲西南厮混,章伍在西北混生活,以前见过符老怪几次,我们对符老怪的具体情况不熟,您容小人从下属当中,找几位熟悉符老怪之人,回答您的问题如何?”
吴山碧保持谨慎回应。
单玉鸿挥了挥手。
两位队长下去,很快找来三位当初在符老怪手下当过差的四重楼修士。
单玉鸿事无巨细询问一番,知道符老怪以前是住在七星山南边的“开阳峰”,还让三人带去看过,再才打发三人回去。
“徐兄弟,我在这一片搜寻些时日,麻烦你盯着点符老怪,莫让他悄无声息潜了进来。”
“明白,单兄你也当心。”
徐源长答应一声,隐形消失在空中。
他看出吴山碧、章伍两人想要引起他们与符老怪之间争斗的小心思。
符东林临离去之前,说什么“两位的手下包藏祸心”之类,明晃晃的挑拨离间,都不是甚么好东西。
沿着三千里地盘巡视一遍,没发现有外来高手滞留。
他对于寻宝一向不甚热衷,由得单玉鸿去折腾,他漂浮七星山上空,在八百里范围转悠。
时光易逝,凡尘又一年。
烈日当空,山外村庄,乌泱泱的男子跪伏干涸大地上,身穿神袍的法师摆三牲做祭品,燃香烧纸上裱,虔诚念诵“求雨祭文”,跳祈雨步。
青雾袅袅,呼声震天。
徐源长将目光看了过去,再瞥一眼上空日头,似乎很长时间没下雨了。
他早已寒暑不侵,没有了凡人的切身感受。
用神识往四处扫视,这才发现数百里内有好些当地法师在做坛祈雨,田间地头干裂,庄稼枯黄恹恹,溪涧小河早已断流,唯有大河、深潭还有些水,也落下去老深。
发出一张传讯,不多时吴山碧、章伍两人匆匆赶到。
“凡世大旱,小民嗷嗷待哺,你们想法子送雨,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两人拱手领命,心底差点骂娘。
如此大范围干旱,仅靠精通水法的修士行云布雨,一处一处地方解救,后续不知干旱多久,几个来回下来会累死去。
他们真想不通徐老怪为甚一定要拯救万民于水火。
真是闲得蛋疼,关你一个高阶修士屁事啊。
徐源长淡然提醒:“老夫在天上盯着,休要敷衍了事。你们可以多找几个神道修士,让他们烧香起坛上表神庭,或许能请来雨水,彻底解除旱情。”
两人答应一声,退下去做两手准备。
傍晚时分,各地陆续起乌云,每一处云头之上,有数名修士合力收拢水气,给干旱大地降下甘霖。
地上凡民奔走相庆,有许多人跪倒地上淋雨拜谢。
徐源长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比起前世的人工降雨,这才是地地道道的人工降雨。
然而旱情出乎意外地延续了三个月,进入冬日仍然是滴水未下。
全靠近百位修士不辞辛劳“人工降雨”,维系着凡民的庄稼收成,和蔬菜生长,若不然连大河也要见底了。
七八名神道修士前前后后做法上表多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徐源长察觉不对,擅长水法的修士想要从空中聚气成雨,越发消耗法力,长期下去,累死他们也休想维持送雨。
他特意往七星山区域之外转了转,似乎老天爷与七星山三千里之地过不去,外面一切正常,风调雨顺。
七星山是一座南北朝向绵延两千里的山脉,有七座高峰呈“七星”排列,其余小山头无数,地脉蔓延,聚气藏风。
绕着七星山脉各地勘探多时的单玉鸿,突然寻到飘来荡去的徐源长。
“徐兄弟,我找到了令七星山大范围干旱的缘由。”
单玉鸿神神秘秘传音:“‘天宫九星,七见二隐’,我发现了隐藏起来的洞明峰和隐元峰,地下深处孕育着一处地脉灵根,影响了此地的天气,那处地下有符老怪布置的阵法,我不敢尝试破除,担心坏了里面生长的宝物。”
徐源长传音问道:“甚么阵法?”
“聚水大阵。”
“先去看看,符老怪可能有其它途径潜入。”
徐源长听得是聚水大阵,他心头有底了,随着单玉鸿隐形飞向七星山脉最北。
单玉鸿指着两座不起眼半枯黄山头,传音道:“这就是洞明峰和隐元峰,沿着下方幽深涧谷下去,有许多天然洞窟,我也是寻找多时,找到正确的通道进入下方深处,里面另有乾坤。”
他没有多讲自己为了寻出两座隐峰和地洞所花费的辛劳。
也有一点运气,若不然还要搜寻许多日子。
进入洞窟之前,两人放出神识往数百里仔细扫视一遍,确认没有人跟踪和潜入。
单玉鸿带着徐道士,轻车熟路沿着曲折多岔道的地洞,一路往下飞去,约三里之后,抵达一处通道尽头,是斑驳泥土挡路。
“谁能想到这里是一处伪装的土法结界?我差点被骗过去,在附近寻了差不多一个月,无意中碰触才发现蹊跷。”
单玉鸿笑着一步跨进结界,泥土泛起水波纹一样的涟漪。
徐源长跟着走进去,他在外面按惯例留下了一点东西,眼前豁然开阔,有铺天盖地的水光如箭雨朝他扑来,视线所及,已经没有发现单玉鸿的身影。
他第一个念头是被单玉鸿算计了。
身影溃散在众多密集攻击之下,徐源长消失不见。
水声哗啦,百丈之外的空中突然出现炽烈火焰,浓郁白气剧烈冒出。
徐源长仍然隐形不出,声音缥缈飘荡:“符道友,好手段好算计啊,神不知鬼不觉潜入此地,利用以前布置的大阵,分别对付我们二人,你是早有谋划,故意现身来七星山谈交易,引起我们注意,再引单道友寻来此地?”
空中传出老者嘿嘿冷笑。
“徐道友好精妙的幻影无形之术,不知仙桃洲那位杀劫大能,与你有甚么干系?”
“徐某可不止精通幻术,还擅长破阵之术,此地布置的‘聚水、幽阳’大阵,可瞒不过徐某双眼,不如咱们各退一步,大家相安无事,否则闹得不可收拾,你也得不到好。”
徐源长不停移动位置,放出火焰干扰对方的判断。
符东林哈哈大笑,很是肆无忌惮,道:“死到临头,还敢巧言令色。”
地面漫出幽碧水涛,以极快速度往上高涨,有丝丝缕缕幽绿火焰,借着水势卷起一朵朵火花,映照得空旷山洞内惨幽幽光怪陆离。
“符道友,你为了一样身外之物,不惜干扰天地气候,制造一场波及三千里大旱,欲置七星山区域三百万凡人性命于不顾,就不担心损了阴德,道心生魔,遭到天谴雷劈吗?”
徐源长用平淡声音撩拨着操控大阵的老者。
他已经寻出几处大阵破绽,但是一直没有发现符东林的藏身之处。
符东林嗤之以鼻,道:“小子,我辈修士以命逆天,何惧阴德心魔?你先担心自己的处境吧,老夫之事不用你多操闲心。”
徐源长接着话头刺了一句:“也难怪,你神道仙道兼修,不伦不类,修得一个半吊子以命逆天,做多了损阴德之事,心魔缠身不得解脱,早就没有了大道前途,连死后也不入轮回……”
“你给老子闭嘴,‘水火交融,缠魂炼魄’,起!”
随着老者气急败坏怒吼。
漫天幽火旋风般肆虐,然而令老者奇怪的是他放出的幽阳之火,没有找到奸猾道士的潜伏位置,反而传出颤栗害怕又兴奋的情绪波动。
“狗屁的水火交融,徐某随手破之。”
话音未落,“砰”一声巨响,自空中砸落一根十丈高的铜碑。
地面剧烈震动,山洞发出嗡嗡回响。
发现破绽弱点,以蛮力破阵,徐源长早已玩得纯熟。
比起用丰厚阵道知识费劲巴力去计算推演,抽丝剥茧用技巧破解阵法,他觉得一力破十会充满着暴力美学,简直能上瘾,很爽!
水花打着旋飞快泄去,一团幽绿、赤红火焰快如闪电,追逐着空中一朵幽阳火。
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阴阳鱼残影。
两个小家伙自从在云隐秘境进补一番,沉睡十余年,修为大进,主人又帮它们找到如此可口美味。
一朵六阶幽阳火,令它们垂涎欲滴,大补啊。
单玉鸿浑身狼狈从一处石壁跌落,溅起一片冰寒水花。
他一下子看到站在一根古怪铜碑顶上的徐源长,忙往那边飞去,叫道:“小心符老怪,咱们中了他的算计。”
徐源长笑道:“徐某先前好言相劝,符老怪执意要寻死,那么便成全他。”
飞到近前的单玉鸿突然出手,一把幽黑毫针撒向毫无防备的徐道士。
然而下一瞬间,空中有银光波动,将露出狰狞面孔的单玉鸿、以及阴毒毫针扭曲着拖进幻璃镜空间。
空间细微涟漪平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天堂有路你不走,偏生要与符老怪同流合污,找死啊。”
徐源长走进山洞便遭遇偷袭,即便发现是符老怪捣鬼,他且能不怀疑单玉鸿的用心?
用铜碑破阵,他便提前做了布置,引得内奸动手,不给两人联手的机会。
“符老怪,你再不出手,那朵幽阳火将成为盘中餐,徐某可就笑纳了。”
徐源长用言语刺激着藏起来的符东林。
幻镜空间内,单玉鸿急赤白脸在解释他中了符老怪的“寄魂神蛊”之毒,为了活命,迫不得已出卖同伴,希望能够将功赎罪,给他一个机会,等等。
徐源长没作理会。
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修士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蠢货,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符东林气得暴跳如雷,事先算计得万无一失,他不想付出多少代价拿下一块硬骨头,哪知到头来是这般可笑结果。
徐源长用眼神通捕捉到山洞右边石壁,有无形气机波动,他蓄势待发的“飓影闪”顷刻发动,残影飞掠。
“噗”,一柄棍剑刺穿一具躯体。
下一瞬间,他察觉不对。
身躯一扭,用一记铁山靠撞开一拳垂死反击,趁机借力再次飞落到铜碑顶上。
他击杀了一具“活死人”傀儡,符老怪在关键时刻,用秘法替换真身。
侥幸逃得一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