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穆恩看上去似乎非常的倦怠,却并没有返回密室进行休养,在一众宿老劝说之下,却依旧独自留在会议室,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言少哲看着有些着急,心底泛起了种种不安,穆恩如今消极颓唐,拒绝休息的举措似乎在暗示他今天会议上陈述的真实性——任何压制“本体之毒”的尝试均告徒劳。
或许说一些孩子们的事情能让穆老更加高兴?
“穆老,看来我们的思想品德教育可谓非常成功,我也没想到那群孩子‘守护史莱克荣耀’的愿望竟是如此强烈。”
只听得穆老轻咳一声表示回应,无言,他可没有将准“史莱克七怪”的行为动机告知海神阁的诸位。
如若被对方得知这几个孩子如此“离经叛道”,怕是要瞒着自己发出“十二道金牌”召回远在星罗城的帆羽他们。
“只是前面的比赛倒还好说,后面面对魂宗魂王的对手,这群娃娃恐怕是难以对敌,仅凭小桃一人终归是独木难支。”
“守护史莱克的荣耀也要有充足的实力相匹配为好,所以我提议从内院弟子中抽调些优秀学员前去支援,不知穆老意下如何?”
“不必了……”
穆老并没有因他的一席话表示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眯着眼躺在折叠椅上,欣赏着被黄金树树叶剪碎着的月影。
言少哲依旧一头雾水,只凭那几位娃娃吗?这延续万年的魂师精英大赛冠军丢了可如何是好?
但眼看穆老似乎并没有对此特别在意,不如瞒着他和几位宿老商量一下委派增员?
“穆老,弟子在这里还是衷心希望老师安心休养,同时也免得引起宿老们的担忧。”
然而穆恩早已看穿了这位座下大弟子的想法,眯着眼睛扭过头朝他微微笑道:
“我待会儿要去星罗城,我想见一见孩子们,多跟孩子们聊聊天,看着他们活蹦乱跳的心里也高兴……委派增援的事也不必了,‘守护史莱克荣耀’这种事尽力而为即可。”
什么!穆老要亲身前往?言少哲突然发觉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再也看不透他老师的想法。
“老师,如果您实在担心那几位外院弟子的安危要前去坐镇,不妨由弟子来代劳……而且正如您所说,您的健康状况如果欠佳,一旦被潜伏在星罗城的敌对势力得知,恐怕会对史莱克学院不利。”他这样说着,穆恩的脸色又变得愈发难看。
“混账!老夫还有两年可活呢!”
穆恩猛地捶向座椅的扶手,直起身子,那君王俯瞰众生的威压从他体内迸发而出,这一刻,“龙神斗罗”仿佛回到了他的全盛姿态,回到了那段年轻时追逐日月星辰的峥嵘岁月。
君临天下。
“老夫又不是明天就一命呜呼,想看一下孩子们打比赛都需要你们指指点点吗?”
虽然那君王般的威压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位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白头翁,但言语的内容却流露出老人独有的那股莫名其妙,让人束手无策的倔强任性。
言少哲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没想到对方在“见孩子”这件事上竟是强硬得如此不留情面。
回到几天前的星罗城。
帆羽在书桌上写着信,他们刚到达星罗城,需要向史莱克报备平安,同时向海神阁的宿老们汇报他所知道的所有情况。
从霍雨浩向他求购“无敌护罩”讲起,到洞穴入口处救出王言,到玄老追杀敌人不知所踪……
贝贝一行人则丝毫没有入住豪华酒店享受顶级套房的兴奋感。面对华丽的装潢,那是只有“史莱克七怪”才有资格享受的福利,然而每个人都心事重重,回想着不久以前发生的一切。
哪怕已经相互加油打气过一轮,但并不足以消解内心的忧伤。
如何击碎一个学生对“史莱克荣耀”的幻想,让“带队斗罗”带一次队就可以。
霍雨浩、王冬倒是没想这么多,他们很早就从那无异于作茧自缚的荣耀感中挣脱出来,也不会将同胞牺牲的悲悯与这份荣耀联系起来。他们是为了打击邪魂师而牺牲,而非史莱克监察团,恰恰是监察团的决策招致了这样的结果。
“说吧,你那神秘的师傅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宿舍楼下的老爷爷?天呐,我还以为你和我每天是怀揣着一样的心情去和那扫地老大爷打招呼的……”
两人因舍友的关系被分配到同一个房间,和过往的每一夜那般默契地坐在一张床上,十指相抵运转着浩冬之力。
“我也是很晚才知道对方的身份了啦,所以也大差不差?”霍雨浩释放精神探测确认周围的情况,防止隔墙有耳,随后将穆恩如何在第一次打架留意他,在新生赛上相中他,在极限单兵计划将他收为学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所以你就这样瞒着我,偷偷肩负着这样艰巨的使命?”王冬有些失笑,大多数情况下,这小笨蛋在他面前都是一愣一愣的,但有时候又心思缜密得完全不像话。
“这是老师与我之间的赌博,他赋予了我很多权力,我也大可以撂下担子背叛他对我的期许,只是我需要一个足够有分量的理由。”
“至于使命什么的,我目前感受到有,但不多。”
即使没有真正直面邪魂师,但面对那描述中的那尸山血海,其意味着的无数个破碎的家庭,霍雨浩还是不由得紧握双拳,内心升腾起对邪魂师的憎恶。
而他却突然觉得王冬扣住了他的手,力道加重了几分。
“所以你一直习惯于封闭自己的内心咯?”
霍雨浩没有回答是与不是,严格来说这就是他的工作内容,计划的存在可以暴露,唯独他的思绪不能。
但他觉得这样实在太累了,他只能对着镜中的自己倾诉。天梦与冰帝对人类社会并不熟悉,对于他的孤独只会是一对忠诚的聆听者;而那灰色老者生前应该是人类之躯,身上也没有表现出恶意,但目前为止都是对方主动联系自己……
“我只能说,王冬你比较特殊。”哪怕王冬没有明面点出来,霍雨浩还是选择了如此回答。
“有多特殊?”
“比任何人都要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