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间,马车已经到了十二皇子府的二门,郁玫扶着红鲤的手下了车,同时到达的几府女眷中,就有定远侯府的女眷。
郁心兰一身淡蓝色遍地撒花云罗直褙,下着湛蓝色月华裙,层层叠叠,衬得她眉目如画,飘渺如仙。
郁玫并没象几日前那般热络,只是端庄又优雅的轻笑额首,然后随着女官步入后院。
十二皇子尚无正妃,皇上便恩准其生母刘贵妃来府,为儿子庆生辰。
主院正堂里已是宾客满棚,郁家几姐妹没有诰命,只在大堂外的走廊处给刘贵妃磕头请安,便由女官引着到西花厅小坐。
郁玫郁琳忙着跟贵妇贵女们攀谈,直至午宴后都相安无事。
春困秋乏,贵族女子一般秋日午后都要歇午,皇子府里给女宾们安排了软榻,不想歇午的,也可以打叶子牌、马吊消遣。甘夫人牌瘾极大,二奶奶、三奶奶自是相陪,长公主被刘贵妃拉着说家常,郁心兰便独自一人随宫女翠娥去西厢房休息。
走至半路,郁琳忽的从后头追上来,瞪圆了眼睛怒道:“跟我来,有话问你。”说罢便朝岔路走去。
郁心兰挑眉一笑,心下了然,跟翠娥交代了一声,便随着郁琳七拐八拐,穿过了一道垂花门,进了一间小厢房。
郁琳往房内走了几步,站定后便开始破口大骂,到底是有教养的千金小姐,翻来复去不过是“小妇养的贱婢”“如此不孝”之类。
郁心兰不痛不痒地听着,眼角余光察觉背后有道影子正悄悄靠近,而郁琳怒火磅礴的明眸里飞速划过一道诡异又得意的光。
想玩花样?郁心兰暗自冷笑,眼泪汪汪的朝郁琳靠近几步,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墙边的青色落地花瓶印出身后之人扬起了手中的器皿。
郁心兰利落的旋身避开。
“哗啦……”
一大瓶五颜六色的印泼了郁琳一身,俏丽的脸上也有不少。红杏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着道:“小……小姐……”
印染水有刺激性,郁琳来不及喝骂,就觉得浑身又麻又痒,她惊得立即去解衣带,又想到了什么,俏脸立时煞白,踢了红杏一脚,喝道:“快!把你的衣服换给我,快!快!”扭头狠瞪了郁心兰一眼,仿佛要用眼光将她大卸八块。
红杏的眼眶顿时红了,小姐的衣服她穿不得,可她虽是婢子,却也不能衣冠不整。
郁心兰瞧见郁琳沾了染水的脸上迅速红肿,心里大觉痛快,嫣然笑道:“你们慢慢狗咬狗,洒家先去歇午了。”
正要抬腿出门,岳如忽然跃进来,急道:“十二皇子过来了,走后窗。”
郁心兰心中瞬间转了无数个念头,果断地指着红杏道:“带上她。”
自己则提起裙摆,利落地翻窗而出,而后朝已脱下衣裙的郁琳嘲弄地一笑,头也不会地随着岳如从仆人出入的小门离开园子。
躲在假山后,郁心兰瞧见十二皇子由一名太监服侍着往刚才的园子去,身后还跟着两名高冠华服的年轻贵族,其中一人是上巳节见过的秦小王爷。
待几人先后进了园子,郁心兰嘲弄地看向红杏:“你的五小姐是不是想让我衣冠不整的被几个男人撞见,名声败坏了,让侯府为了脸面暗地里处置了我。”她顿了顿,俏脸凝上一层冰霜:“是不是?”
好恶毒的计划!
沾上那种水,谁都会忍不住脱下一身湿漉漉的衣裙,再被几个外男撞见,换成这世间的女子,不必夫家动手就会自己上吊了。撞见的男子中还有一位皇子,皇上为了儿子的声誉,必会默许定远侯处置这个御赐的媳妇。
真真是杀人不用刀!
片刻后,园子里传出一声尖叫,郁心兰不禁弯眉而笑。
能当挡箭牌的红杏被带走了,房里只剩郁琳一人,衣裙都脱下了,就算她能忍住麻痒,想穿好也来不及了。这一下子……郁琳非嫁给十二皇子不可了吧?不过以这种方式结亲,想当正妃是不可能的,顶多就是个侧妃了。只怕十二皇子会认为郁琳为了嫁给自己故意使计,不知道对郁琳能不能喜欢起来。
若郁玫许给了十四皇子,两姐妹不是要成为对手了吗?
思及此,郁心兰满腔怒火烟消云散,拍了拍已经吓傻了的红杏的脑袋,悠哉悠哉地沿原路回去。
这类大型聚宴,皇子府会安排人服侍,女宾客的随身丫头是不能进入皇子府后院的,红杏是怎么混进来的,要怎么离开,郁心兰懒得管,只要岳如能脱身就行。幸亏,连城坚持调岳如过来照拂,否则郁琳主仆肯定死揪着她,想脱身可不容易。
想到连城,就想到这几日他的举止总透着一股体贴和亲昵,虽然还是不怎么多言,不过却在令她舒心的同时觉得安心。
巧言令色鲜矣仁,或许寡言的人才更可靠?
郁心兰并不知道自己想到连城时,嘴唇是微微上翘的。
翠娥还候在青石小径的三岔口,见到郁心兰过来,忙福了福,“婢子一直在等您。”
郁心兰笑道:“有劳久候。”装作没看到此人裙摆上的淤泥和水渍。
翠娥惶惶然垂头,当先引路,却步履漂浮,几次差点摔到。
郁心兰忍不住皱了皱眉,难道她遇上了什么事?罢了,与我无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歇了晌后,女宾们又聚在高台上听戏,郁心兰打量了一下四周,没见到郁琳,郁玫也是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