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吴承鉴没有听错,的确有人叫周贻瑾。
那是一个儒生打扮的北来客人,他叫蔡清华,如果周贻瑾看到,一定要惊叫一声“师父”的。
蔡清华是当今重臣朱珪的心腹师爷,朱珪是皇十五子永琰(嘉庆帝)的老师,眼下即将履任两广总督,蔡清华先行一步来为东主开道,因想起自己的得意弟子就在广州,所以先来找他,不料就恰巧目睹眼前的这一切。
他迟了一步,要追过去,没等上楼却被拦住,一个龟奴问:“贵客要上几层楼?”
神仙洲在甲板之上更筑了三层楼:第一层除了大厅之外,又有数十个或大或小的花舱;第二层中间一个天井,围绕天井是十六个雅座十六个舱房;第三层最简单,只有春元芝、夏绿筠、秋滨菊、冬望梅四个小筑。
蔡清华看看吴承鉴最后一个帮闲已经消失在了第三层的转角,就说:“第三层楼。”
龟奴谄媚地笑了:“神仙洲的规矩,新客人要直上二层楼,挂灯十盏,要直上三层楼,挂灯百盏。贵客,现在就挂灯么?”
蔡清华毕竟见多识广,就留心多问了一句:“挂灯有什么讲究?”
龟奴笑道:“看贵客形貌是北方来的?我们广东地面,也没那么多讲究,花灯一盏,纹银十两。”
蔡清华脸上虽不动声色,内心却着实一惊,一灯十两,一百盏花灯就是千两纹银,他虽然是两广总督的心腹师爷,但朱珪是个清官,每年给到蔡清华的也就是这个数。一次登楼就要纹银千两?就算是京师地面也没这等销金法!
龟奴们都是人精,蔡清华掩饰的再好也被看出了端倪,他也不得罪人,只是指着第一层大厅笑笑说:“客人新来不知行情,不如先到首层逛逛,什么时候看上二楼哪位银钗、三楼哪位金钗,那时候再挂灯登楼不迟。”
蔡清华无奈,只好先进了大厅,这神仙洲的首层大厅中间是个戏台,戏台上空没有舱板,而是个直透三层楼的天井,首层围绕着戏台是六十四张八仙桌,二层围绕着天井是十六个雅座,第三层就是四个朝内开的窗口,垂下玛瑙、砗磲、琥珀、珍珠四种帘子,帘内隐约有人。
今天神仙洲客人太多,就是在首层也得拼桌,蔡清华坐定之后就朝上张望,过了一会看见珍珠帘后人影晃动,依稀看出是吴承鉴与周贻瑾的身形,另有一个女子陪着,想必就是那一房的花魁了。
和蔡清华同桌的两人,都是客商模样,一个胖一个瘦,瘦客商道:“听说上四房四大花魁,乃是今年粤海十二金钗的首四位,个个是天姿国色倾国倾城,可惜我们连面都见不到,若是什么时候能让咱一亲芳泽,美美睡上一晚,就是短三年命都值了!”
那胖客商讥讽了起来:“短三年命就想睡花魁,你也敢想!登楼就是纹银千两,那也不过是隔着珠帘见一面的数。想要入室,那得把银子像瓢盆大雨一样泼出去才行!”
蔡清华插口问:“请问两位兄台,何谓粤海十二金钗?”
两个客商看了蔡清华一眼,瘦客商说:“看来兄台不但是第一次来神仙洲,而且是第一次来广州?不然怎么会连这粤海十二金钗都不晓得?”
蔡清华做惯了师爷的人,最是能屈能伸,笑道:“见笑见笑,正要向两位请教。”
瘦客商见他谦逊,心情一好,说道:“那十二金钗,听说是宜和行吴三少搞出来的花样,据传是从一本叫《石头记》的新书里借来的称谓。三年前广州花行要做大比,那些花行鸨母们好事,请宜和三少代订了规矩,宜和三少就仿照科考县、乡、会三级,将花行大比分出上中下三品,下品如秀才,中品如举人,上品如进士……”
邻桌一个秀才模样的老童生听到这里,忍不住骂道:“这等下贱娼嫽,竟敢与科举功名相提并论,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胖客商回头嘲弄了一句:“你个又想嫖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咸湿佬,既然有辱斯文,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一句话堵得那老童生满脸通红。
胖客商又回头,听那瘦客商继续说:“……上品共十二人,称为十二金钗。中品三十六人,各得一支银钗。下品不定数,也各得一支鎏金铜钗。这神仙洲上,至少要得铜钗才能上来做营生,要得一支银钗才能上二楼,至于首层四间小筑,更是非金钗莫入。今天在下金钗是不敢想的,银钗估计也睡不上,能在神仙洲与一个花行秀才睡上一晚,回老家也能夸耀夸耀了。”
蔡清华又问:“那何谓上四房四大花魁?”
瘦客商指着三层楼上的四面窗子说:“花行大比,就是各家花娘子的恩客比拼财力,看谁给自家娘子砸的钱多,一般以得花灯之多寡决胜负,也可用其它贵重之物折价换算,十二金钗中得灯最多的,就是那上四房的四大花魁。正如那科举在会试之后还有殿试,这粤海的花行大比也是一样,四大花魁选出来后,还要再选一个魁中之首,今晚就是选魁首之日。兄台你运气好,第一次来广州就赶上了这等盛会。”
蔡清华环顾一圈,只见大厅外围、首层各舱门,层层叠叠地挂了各式花灯,有的门前挂着十几盏,有的门前挂着数十盏,他暗中算了算,心想若一灯十两,即便是这三等花娘子,其中的佼佼者竟然也有恩客为她们砸了数百两银子了。
再抬头看看第二层,十六个雅座外侧的栏杆也各挂花灯,每面栏杆的花灯都挂了不少,然而其中最少的那一排栏杆只有二十几盏,明显比首层的部分舱门少,怎么反而能跻身二层?就问那瘦客商是何道理。
瘦客商笑道:“兄台,这花灯不止看数量,还看式样,你再仔细瞧瞧。”
蔡清华再细看才发现,首层二层虽然都挂着灯,式样却不相同,首层挂的是铜线掐丝花灯,二层挂的却是银线掐丝花灯,再往上看,三层的四个窗口,外侧栏杆上稀稀疏疏的各挂了十几盏,却都是金线掐丝花灯。
就听瘦客商说:“铜灯一盏十两,银灯一盏百两,金灯一盏,纹银千两。”
蔡清华又微微惊讶起来,这时再看三层楼上,那几十盏的花灯,就是好几万两的白银!
他忍不住嘟哝道:“大清一年的税收不过七八千万两,平均下来一个县一年的税收也就两万两,这三层的栏杆上挂的哪里是花灯,分明就是一个中县一两年的税收!如此豪奢,实在太过了。广州的官府也不管管么?”
“怎么管?广州神仙地,山高皇帝远,只要不造反,哪个官老儿愿意多事?”瘦客商笑了起来:“再说,现在挂的这些灯,才是开胃菜,真正豪奢,这都还没开始呢。”
“哦?”蔡清华问:“怎么说?”
瘦客商笑道:“能登上三层楼的,每一挂珠帘后面都有一个大恩客。今天是魁首之选,这四大花魁的大恩客都还没出手呢。去年的上四房加起来,可是挂满了金灯百盏。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但寻常知府也比不上我们广东的花魁啊,这四大花魁只凭一年大比之资,就是知府大人三年收入了。”
就听门外锣鼓声响,瘦客商说:“来了,来了!好戏要开始了。”
蔡清华回头,就看两头佛山金银狮子踩着节奏,一路摇头晃脑,直奔戏台。广东“南狮”名闻天下,这对狮子上了戏台之后,身上彩条翻动,先敬礼首层四方来客,扑、跌、翻、滚,极为卖力,赢得首层客人的喝彩后,又再敬礼二层一十六雅座,金狮忽然跳跃,执狮头者踩着执狮尾者的肩膀向上跃高几乎一丈,引得众人纷纷叫好,银狮又忽作瘙痒状,样子滑稽极了,引得众人大笑。
二层雅座上,金豆、银锭、戒面、项链如雨点一般落下,双狮大口张开,抢着“吞吃”这些金银饰物——这是规矩,狮口吞吃下去的,这些金银首饰就算是赏赐了,舞狮师傅可以拿回去分。
看看金雨银雹下完,银狮微一蹲伏,跟着执狮尾者站稳了马步,执狮头者跃起踩上了他的肩头,银狮就此人立,蔡清华还来不及叫好,就看见金狮子也是一个纵跃,踩着银狮执尾者的膝盖、肩头,窜上了银狮狮头后,以类似的办法让金狮在银狮头上人立起来,双狮齐立成笔直一线,更无半分颤抖,这等绝技,惹得整个神仙洲三层船楼叫好之声震天荡水。
蔡清华也忍不住叫道:“好功夫,好功夫!”
就看金狮口中吐出一物,乃是在上好的丝绸上用金线绣出的十个大字来:“佛山陈为秋菱姑娘点灯”!
就有龟奴将十盏金灯挂上了砗磲窗外侧的栏杆上,这一来,此窗外侧金灯之数便力压余窗,成为上四房之首,砗磲帘子掀开,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走近窗前,朝着金银双狮福了一福。她的身旁,一个年轻俊俏的青年公子满脸堆笑。
那胖瘦两个客商都忍不住站了起来,翘首张望,当然不是看那富家子,而是看那秋菱娘子。但砗磲帘子很快就放下了,虽只惊鸿一现,也让蔡清华心中赞叹:“果然绝色!怪不得有恩客为她一掷千金。”
胖瘦两个客商坐了下来,眼睛还扫着砗磲帘子意犹未足,胖客商道:“那秋菱姑娘真是美艳,那佛山陈也真是豪情,大喇喇一万两白银就这么撒了出来,看来今年的花魁之首,非这位秋菱姑娘莫属了。”
瘦客商冷笑道:“只怕未必。”
就见八个壮仆各持一盏金灯,鱼贯而入走上戏台,排成一行,朝着玛瑙珠帘的方向大声叫道:“山西乔老爷、曹老爷、范老爷,为银杏姑娘点灯。”
玛瑙珠帘被掀开,一个玲珑美人朝下谢礼,也让人看清了与她同桌的共有三人。
瘦客商冷笑:“八千纹银虽不算少,但前面人家已经出到一万,他还好意思再出八千,还是三家联手,这些山西人吃醋吃多了吧,真是又酸又小家子气了。”
话声未落他就被打脸了,又见八个少年举灯而入,走上戏台,依旧排成一行,站在那八个壮仆之前,这些少年都才十三四岁年纪,个个唇红齿白,用雌雄莫辨的声音朝着玛瑙珠帘的方向唱道:“山西乔老爷、曹老爷、范老爷,为银杏姑娘点灯。”
又是八盏金灯挂了上去,瘦客商一时无语。
胖客商笑道:“虽是三家联手,但十六盏金灯挂上,也算压人一头了。”
然而就见八个十二三岁的少女碎步而入,仍然是一人一灯,八人走往戏台时恰好经过蔡清华身边,蔡清华细眼一看,心道:“这些不是普通奴婢,八个全是还未成年的扬州瘦马。”
那八个少女上了戏台,依旧是齐声说话,八人一起也是娇声细气的:“山西乔老爷、曹老爷、范老爷,为银杏姑娘点灯。”
二十四盏金灯挂了上去,玛瑙珠窗内银杏依旧笑得合不拢嘴。不想那八少年、八少女又同时跪下,齐声道:“奴才(奴婢)奉命伺候姑娘,还望姑娘不弃。”这不但是点灯,且是连人都送了出去。
今晚能进这神仙洲的,多少都有些身家,可山西三姓商人如此大手笔,还是将众人都镇住了。
蔡清华忽然心头一动:“乔、曹、范乃是晋商大家,忽然在此炫富,只是偶然?还是有所图而来?”想想广州这块“神仙地”不但华洋杂处胡汉暗斗,更有十三行这块天下第一肥肉在,引得南北各方势力虎视眈眈,东主这一任两广总督,怕是不好做。
众人议论纷纷中,三层楼上琥珀珠帘被掀开了,一个胖公子朝前露出半边身子在栏杆外,肥腻的手指刷的亮开折扇,这扇窗子正好在蔡清华这一桌的头顶,他就是抬头也看不清那公子的面目,因楼距不高,反倒是那肥胖的手指与吊着块通透翡翠的扇子瞧了个分明,心道:“似乎是文征明的字。可握在这只油腻的手里头,真是有辱文氏之才情!”
就听那胖公子朝着对面珍珠帘说:“吴三少,那帮山西佬都骑到我们头上屙屎拉尿了,你再不出手,别说三娘今年魁首宝座保不住,我们广东少爷的面子也都要丢光了。”
珍珠帘也被拉开了一角,帘内坐着的两人果然是吴承鉴和周贻瑾,蔡清华望见周贻瑾,忍不住直了直身子。
吴承鉴也摇着一柄折扇,笑道:“今年广东人的面子可别指望我,我大嫂扣着我的月例不放,小爷我今天一盏金灯都凑不齐。还是蔡二少你上吧。今天咱广东人的脸面,可全看你了。”
那蔡二少摇晃折扇的手顿了顿:“吴三少,你讲真的讲假的?”
吴承鉴笑道:“我每个月一到月底,从来都是‘月光光、照钱囊’,你什么时候见我有存过钱的?现在虽然是月头,但月例被扣住,我就是个穷光蛋。”
蔡二少笑道:“要真是如此,哥哥我就真是胜之不武了。碾压那些外乡佬全没半点意思,本指望着和三少来一场龙争虎斗,没想到却变成我蔡某人的独角戏了。”
他挥了挥手,叫道:“把大窗户都给我打开了!”
神仙洲是数十艘船链接起来的一座浮寨,首层四面以舱为房,但为了采光通风,还是在东西两侧开了四面大窗户。二层面积不到首层一半,东西两侧也各开了两扇大窗。这时蔡二少一声令下,十二扇窗子同时打开,江风吹了进来,众人迎风朝外望去,却见窗外一片乌蒙蒙。
蔡二少回头,想是对着屋内的那位花魁,笑道:“小樱,今天就不给你挂金灯了,我们换成几盏铜灯玩玩吧。”他再一挥手,早有帮闲传出话去,甲板上就有人齐声高叫:“蔡二少有命,点灯!”
就看见东西两侧的窗外,灯光数十点数十点地亮了起来,把原本乌漆嘛黑的江面渐渐照亮,照出了数十艘画舫的轮廓,众人这才看明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神仙洲的两侧停满了画舫,东侧二十四舫,西侧二十四舫,每艘画舫都挂满了铜线掐丝花灯,每舫上下五排,每排二十盏,一艘船就挂满了一百盏,四十八舫,就是四千八百盏,一灯当十两资费,那就是四万八千两足色纹银。更别说那数千花灯制作之费、数十画舫调用之资!
这成千上万的白银,眉头不皱一下地砸下去,就为了博取美人一笑。
“这一手,漂亮啊!”胖瘦客商同时赞叹道。
蔡清华自诩来自京师见多了大场面,这时也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他看不见头顶三层楼上那位沈小樱姑娘的情况,但想必此时必是心花怒放满脸笑意吧。
就听蔡二少笑着,对珍珠帘说道:“三姐,不好意思,今年只能请你让贤了。这神仙洲魁首的位子该怎么坐,回头还要你给我家小樱传几手经验。”
珍珠帘内,传来一个爽快的女子声音:“好说好说,我也正要封帘,有小樱妹妹来接我这花魁之首的位子,那是正好。”
神仙洲的花娘子洗手不做了,谓之封帘。珍珠帘内的这位疍三娘是粤海声名远播、才貌双绝的花界状元,连续两年的神仙洲魁首,不知多少人为博她一笑而愿一掷千金,羊城花行的姐妹也多唯她马首是瞻,这时陡然听说她要封帘,整个神仙洲都惊动了。
吴承鉴似乎也有些意外:“真决定要封帘了?”
珍珠帘内,疍三娘笑道:“这营生,难道还能做一辈子不成?”
吴承鉴笑道:“那倒也有理。既如此,那今天可就是你的好日子。我月例没下来,金灯是没有了,手里的那些玩意儿,你挑一件吧。”
疍三娘也不露面,就在珍珠帘后说:“随便你送我什么,我都欢喜。”
吴承鉴笑道:“你这么说,我更不好随便了……有了!就送那个吧。”他招了招手,把短腿查理叫了来,耳语了几句,短腿查理一听叫了起来:“上帝啊!三少,你说真的吗?你竟然要送她那个……虽然你们中国人有一句话说不爱江山爱美人,可要送那东西,也太……”
吴承鉴道:“快去快去,你一个英吉利人,学什么北京贫嘴!”
短腿查理就溜了出去,众人虽然都有些好奇吴家三少要送什么“玩意儿”,但等了好一会没消息,就都且放下了,早有老鸨龟奴四处穿梭,将生意做了起来,莺莺燕燕和白脸相公们各自上前,有找熟客的,有找新客的,上下三层楼,无论大有钱人还是小有钱人,个个都美人在抱,花酒满杯。
蔡清华也叫了个小相公给自己斟酒。
正在莺歌燕舞,忽然从大厅到四小筑,三层楼船整个儿摇晃了起来。
“哎哟,哪里来的大浪?不是说神仙洲风吹不动、浪刮不走吗?”
“不会是起台风吧?”
“胡说八道,现在这时节,哪来的台风?”
过没多久,就听外头有人大叫:“停下,停下!这东西不能开太近!”
所有人都觉得荡漾的感觉更明显了,许多人都纷纷跑到窗边,就见在灯火照耀之中,东南方向开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极高极大,似鲸鱼却在水面,似山岳却会移动,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等那东西夹带浪花冲得更近,黑压压地压了过来,一时收势不及,嘎啦之声连响,当场就压碎了七八艘画舫,那些个画舫上的船夫个个急忙跳水逃生。
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一艘能走远洋的西洋巨舰,船板厚如城墙、桅杆插天挺立,直逼到神仙洲极近处才算稳了下来,停船时引起的浪花,又将神仙洲冲得微微一荡。
这时再从窗口望出去,已经看不清这艘巨舰的全貌了,只看到一片巨大的木墙挡住在了外面。
所有人都看得心中惴惴,幸好这船虽是战舰的样式,却没有装火炮,就听吴承鉴笑道:“三娘,我委托英吉利人打造的这艘‘花差花差号’如何?你是水上人家出身,上岸不方便,既然要封帘,这神仙洲也别住了,以后就搬到‘花差花差号’上罢。区区薄礼,还请三娘笑纳。”
众人这才知道,吴三少刚才所说要送给疍三娘的“玩意儿”,就是这艘远洋巨舰!
这么个庞然大物,不提舰船里头的东西,光是船舰本身,莫说几万两银子,只怕十万两也打不住!
吴承鉴又朝外对着琥珀帘这边,笑道:“这玩意儿太过笨重,刚才不小心压坏了蔡二少好些个画舫花灯,回头等大嫂把我的月例发下来,吴三在望海楼上摆酒,给二少赔罪。到时候要叫几头醒狮、要摆几天流水,二少说了算。”
琥珀帘啪的一声被甩下来了,二楼雅座上,好些个帮衬吴承鉴的纨绔子二世祖纷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