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异数
李钰闻言一怔,继而哈哈一笑,转身走去茶桌跟前,翩然落座。
云启也随之过去,坐在李钰的对面,抬手杵在茶桌上看着对面自斟自饮怡然自得的丫头
。
明明她举手投足都没一丝规矩可言却不见一丝粗鄙庸俗,叫人只觉得那是天然去雕饰,仿佛那些礼仪规矩甚至那一身绯色的正装都成了无端端的束缚。
精巧的玻璃茶具里,琥珀色的茶汤散着沁人的茶香,然李大姑娘却并没有按照品茶的规矩来,而是宛如饮酒一般,一杯接着一杯,连着喝了三四杯方才罢休。
云启看她餍足的放下茶盏,方轻哼一声,笑道:“如此牛饮,真是浪费了好茶。”
李钰轻笑一声,说道:“这茶么,不过是用来喝的。端着架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是喝,像我这样随意的喝难道就不是喝了吗?天下万物,不过是为我所用罢了,又何必为了那些形式而悖逆了自己的喜好呢?那样就不是品茶喝茶,而只能称之为茶奴了。”
云启闻言一怔,继而也跟着笑了起来。恰好李铎和另一个煮水的童儿烧开了泉水,云启便接了银铫子,亲自点乳分汤,并邀李钰共品。
李钰也不跟云启客气,接过茶来便喝,只是喝茶的时候还不忘左一眼右一眼的瞥人家。 云启见她这般也只是笑了笑,然后安心品茶,实在受不了她色迷迷的目光时,便侧转过身去看着那从青竹,对旁边这色迷迷的丫头视而不见罢了。
等李大姑娘茶水喝足了,美人赏够了,方坐直了身子敲了敲茶桌,笑眯眯的说道:“民女想问王爷一个问题。”
“哦?”云启转过脸来看着李钰,心想这丫头倒真是心大,敢跟本王这样说话。不过再一想她连肉骨头都敢往祠堂的供桌上丢,对自己一个被幽居在封地的王爷不敬也没什么可见怪的。
李钰笑眯眯的凑过去,低声问道:“王爷,我看您也不像是病的走不动路的样子,你赖在我家不走,是不是还有别的缘故啊?”
云启一怔之际,差点被口中的茶水呛到。他吞下那半口茶水之后,稳了稳心神,方蹙眉反问:“怎么,本王看上去像是那种无赖么?”
“呵呵……”李钰笑着挑了挑眉头,心想你不是无赖干嘛住在我家不走?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因为你都鸡飞狗跳了
!
云启看着她娇憨的笑容,一时心痒难耐,忍不住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指头。
“啊!”李钰猝不及防被弹了个正着,一时疼的蹙起了眉头。
云启却开心的笑了起来。
从西小院出来后,李钰便换了自己的心腹小厮田棘进来,悄悄地吩咐道:“替我查查西小院的贵客,看他玩儿的什么把戏。”
田棘是李钰从街上捡回来的孤儿,当初这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想偷李大姑娘身上的荷包,没想到小偷遇到了神偷,不仅被抓了个正着,还被收服到李大姑娘门下好好地调教了几年,如今是一副七窍玲珑心外加一只鬼不觉的贼手,简直是无往不利。
“是。”田棘这辈子包括下辈子最服气的人都是李钰,对李钰简直是惟命是从。
吩咐完田棘,李钰转身回房,却在自己的院门口遇见了黑脸少年。
“咦,川子?你来啦。”李钰笑眯眯的拍了拍韩岳的肩膀,“可有好吃的好玩的带给我?快进来。”
“介川!”韩岳恨恨的纠正。
“哈哈……川子川子!”李钰笑哈哈的一路小跑进了自己的屋子。
韩岳朝着她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又无奈的摇摇头跟了进去。
回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李大姑娘的本性立刻暴露无遗,她侧身坐在椅子上,长腿一抬搭上了椅子扶手,脑袋枕在另一侧,反手在方桌的果盘里摸过一颗水蜜桃来,‘昂唔’一口咬下去,香甜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贴身丫鬟莲雾忙拿了帕子上前去帮她擦嘴,却被她一把扯过帕子胡乱抹了一下丢回去,继续大口吃桃。
韩岳随后进门,看见李大姑娘这副尊荣,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李钰都不用回头也能猜到韩岳的表情,遂笑嘻嘻的说道:“川子,吃桃自己拿
。”
“先生有话说。”韩岳站在屋子当中,正色说道。
“啊?”李钰一听这话立刻坐正了身子,吃了一半儿的桃子也丢到莲雾的怀里,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先生说什么?”
韩岳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先生说,这个李钰,上扰祖宗清净,下扰家宅不宁,实在顽劣不堪,为了让她收收心,令其在家闭门思过,顺便把《百家姓》和《千字文》顺着抄写十遍再倒着默写十遍。什么时候完成了,什么时候方可迈出屋门。”
“什……什么?!”李大姑娘彻底傻眼。
韩岳看着李钰脸上的精彩表情,心里不由得暗爽,便又认真的把话重复了一遍,又关切的问:“听明白了吗?”
“韩介川!”李钰气鼓鼓的指着韩岳,“莫不是你借机造谣报复吧?”
“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啊?”韩岳给了李钰一个白眼,又叹道:“劝你多少回了都不听,非得先生出马你才能消停几天。哎!慢慢写啊,我会隔三差五的给你送好吃的来。”说完,黑脸少年背转身去,朝着后面石化了的李钰摆了摆手,潇洒的走了。
“啊啊啊——”李钰抓狂的敲着桌子。
莲雾见自家姑娘这副样子简直不忍直视,赶紧的摆摆手让屋里的小丫鬟和婆子都出去。
李钰自行发泄够了,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去坐在书案跟前,拿起了案头那本《百家姓》,翻开第一页,然后铺好纸张捻笔舔墨,准备认真的书写。
在李家,李钰无疑是个混世魔王。自从她六岁那年大病一场差点丢了小命之后,原本娇弱怕是的小姑娘像是变了个人,开始淘气闯祸,下地撵鸡,上房揭瓦,每每把家里折腾的天翻地覆。
她的父亲李闯却因为宝贝女儿的失而复得而舍不得管教她,对她千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所以长到今年十四岁,别说后来的继母殷氏,就连她的父亲李闯对她都没什么办法。
而李闯的好友燕北邙对于李钰来说,却是个异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