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烁的箭射得很稳,这是钟离老爷亲手教的,作为齐芸国能文能武第一人,他的儿子自然不会差。
侍卫们将皇上和瑟瑟发抖的廖英池护在中间,可下一秒,百骑司的人就冲了进来。
刀光剑影间,红色的血染红了金色的螽斯大殿。
钟离烁骑着马从纸窗跃了进来,手里提着一把长剑,剑锋直指景成帝的眉心。
“护驾!”
景成帝大叫一声,而后将身后的廖英池推倒了自己面前,若不是钟离烁的剑收得够快,一下就能将廖英池开膛破肚。
剑刺穿了廖英池的臂膀,钟离烁一把将它拔了出。
“狗皇帝!我爹爹呢!”
从马上跃下,提着廖英池的脖领就将他扔到了一边,钟离烁的剑架在皇帝的脖颈上,看着这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真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大……大胆!”
景成说话的声音颤颤巍巍,眼看着侍卫们都已经被百骑司的人打得非死即残,今日若是钟离烁再成熟些,逼供,也不是不可能:
“你……你一介人臣,怎能……怎能对朕如此!”
“微臣先是我爹爹的犬子,后是齐芸国的臣子。微臣不知钟离家哪里有错,居然落得如此下场!”
稚嫩的声音和决绝的眼神都让此时此刻的钟离烁看起来格外冰冷,他本励志提携玉龙为君死,却不想落了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你……你欺君罔上,现下又……又要……造反逼宫,朕岂能容你!”
这么一说,倒显得是钟离烁的不对,也是他过于年少,被景成帝一说,脸上的表情有些动摇:
“若不是皇上不念旧情,微臣又怎会不念皇上知遇之恩?微臣……”
双眸通红,钟离烁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忍不住哽咽起来,他快速地下了两下眼睛,满脸的不解和不甘心。
“不好了,大少爷!”
而正是这个时候,百骑司的一名侍卫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在看到钟离烁通红的双眸时欲言又止。
虽然侍卫没有说话,钟离烁的手已经开始忍不住颤抖:
“怎么了?”
重重咽了口唾沫,侍卫看了看身边的其他人,大家的脸色都讳莫如深,可钟离烁却一脸不可置信,直勾勾瞪着他:
“爹爹他怎么了?”
“不是钟离老爷,大少爷,是……”
说着说着就哽咽了,侍卫眼神有些慌乱,最终在说下一句时先跪了下来:
“钟离老爷被西厂的人杀了,钟离家的大宅院也被西厂给抄了,老夫人……老夫人上吊自杀了!”
“你……你说什么?”
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钟离烁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男人,而侍卫则长跪不起,头紧紧贴着地面,根本不敢和钟离烁对视:
“大少爷……节哀!”
视线在房子里每个人的身上扫过,但百骑司的侍卫无一人敢和他对视,纷纷低下了头。
最终,钟离烁将视线定格在景成帝的脸上:
“皇上……”
“只要钟离爱卿还能够忠于……忠于朕,朕绝不会赶尽杀……”
“噗!”
景成帝的话还没有说完,钟离烁的剑就已经捅进了他的身体。
鲜血从景成帝的口中、胸口涌了出来,钟离烁冷眼看着他倒在血泊中,眼神里满是恨意:
“百骑司听令!”
“是!”
“给我反!”
“慢着!”
钟离烁这话刚说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就推开了这间房子的大门,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嘴唇紧紧地颤抖:
“烁儿……”
“姑姑……”
看着已经嫁给景成帝的儿子文徳太子的姑姑,钟离烁这个少年似乎忠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缓缓朝着姑姑走过去,而后一头栽进了她的怀中:
“姑姑,钟离家……钟离家……”
女人满含热泪,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景成帝,轻轻拍着钟离烁的脊背:
“烁儿不怕。”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成功击破了少年的心理防线。
将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女人的脖颈间,钟离烁号啕大哭,他被血浸润的头发染红了女人修长的脖子和绝美的华服。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女人轻轻拍了拍钟离烁脊背:
“烁儿,钟离家固然已经倒了,可现下也杀了这个狗皇帝,虽说不敌一名抵一命,可却不是随便埋了就能了事儿的。”
钟离烁哭得浑身颤抖,他看着女人果决的脸,扫过身后的尸体,一脸憎恶:
“姑姑,我要带着百骑司的人反了!”
女人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时候,烁儿。你才十四岁,且不说朝廷纷争,百姓也不会信服,更何况皇权下的禁卫军、绣衣使、段家军都是威胁,你若是要反,无疑是带着百骑司的人去送死。”
“那我该怎么办?”
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十四岁少年的脸上写满绝望:
“烁儿愿以死谢罪,但钟离家的仇,一定要报!”
“烁儿!”
一把夺下钟离烁架在自己脖颈上的脸,权衡再三,女人这次连夜出宫就是因为听说钟离家出事儿了,特意来看望钟离烁,给他帮忙:
“烁儿,依姑姑看,文徳太子虽然有几分懦弱,但是为人憨厚,倒是个容易掌控的,若是烁儿信得过姑姑,不妨拥文徳太子为新帝,就说皇上在鸩村榆次啊,文徳太子护驾有功,宜立为新帝,这样姑姑成为皇后,甚至以后还能成为太后,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钟离烁紧紧地握着姑姑的手:
“姑姑,烁儿听你的。此仇不报非君子!”
钟离家仅剩的两个后人紧紧相拥,钟离烁将自己的未来都交给了姑姑,而姑姑眼神坚定地看着景成帝,对着百骑司的人吩咐道:
“找个死了的侍卫换上衣服,就说是今晚刺杀景成帝的刺客。给文徳太子传封书信,登基之后先要废除西厂,以绝后患!”
“是!”
而另一边,被钟离烁扔到一边的廖英池倒是个运气好的,被御前的老太监给救了出来,逃了一死的命运。
“公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当廖英池感觉腿一阵阵发酸的时候,他有些耍赖一般拉住了老太监。
“这钟离家和段家是朝廷中的两大家族,今日怕是要出大事儿,洒家救你出去,你可要报答洒家啊!”
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廖英池眨巴着好看的眼睛,还有些感动:
“谢谢公公。”
摸黑在山路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当他们停下来的时候,廖英池面前熟悉的茅草屋中发出了男孩儿痛苦地叫声。
“哥哥?”
廖英池掀开门帘,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哥哥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几个太监将他围在中间,甚是恶心!
“哥哥!”
廖英池惊叫一声就要冲过去,却被老太监拉住了手:
“洒家救你出来,你可要报答洒家啊!”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可是,身子羸弱的廖英池怎么能逃脱过三五个太监的手?
不一会儿,他就被人扒去了衣服,像是破败的玩偶一般糟践了。
昏迷又醒来,醒来又昏迷,等这些兽性大发的太监终于离开之后,廖英池睁开迷离的眼睛,抓住哥哥的胳膊晃了晃:
“哥哥?”
可是,他身边那个相依为命的男孩儿身体早就冰凉。
“走水了!走水了!”
而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屋外就传来了一阵阵惊叫。
拖着哥哥的尸体,强忍着下身的疼痛走出来,廖英池看到男男女女都慌做一团,本来山清水秀的鸩村瞬间变成了火海。
“鸩村的人,全部杀了!”
太监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而后一箭飞了出来,正好射中廖英池的箭头,男孩儿应声倒入了旁边的小溪,也不知道漂了多久才重新恢复神智。
没有技能傍身,也不会看书识字,廖英池为了活下去,倒是在城中的风雪坊谋了个差事。
本身就肤白貌美,一夜就成了风雪坊的头牌。
“容捕头,您也好这口啊?”
正巧除夕夜,风月坊人满为患,就在老板抓紧时间数钱的时候,没想到看见了官家的人。
“别恶心我,”容梓松了松袖口,看着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脸上就是一阵嫌恶:
“大冢宰说了,今儿除夕,你把你们这儿的花魁带来,我护送他进宫,给皇上献舞一曲,也算是你们的福气!”
倒是有些私心,老板不想让廖英池去,毕竟入宫之后的事情,谁都说不上了。
可这里谁人不知道廖英池?
听着这口中的名字,容梓扬起下巴:
“去,把这个廖英池带出来!”
心里一紧,老板也只能陪笑去叫人。
廖英池一袭红衣,头发还没有打理好,披在身上倒多了几分柔美。
容梓指了指门口的马车:“上车。”
“官爷!”
老板看着廖英池就要被带走,连忙叫住了他:
“我们英池还能回来吧?”
“你倒是想让他留在宫中!这皇宫是什么地方,岂是这种杂种能进去的?走,出发!”
说完,车队浩浩荡荡地就上路了。
而这宫中,在除夕最是喜欢大摆宴席,什么皇亲国戚都在这里推杯换盏。
等廖英池到了之后,他在容梓的带领下来到了礼厅。
“听闻段老将军喜欢听曲儿,本相就让容梓去寻了一个,不知段老将军可还喜欢?”
刚成为一人之下的大冢宰,钟离烁手握重权,面上虽然有些稚嫩,但也会了在敌人面前虚与委蛇。
虽然段老将军并不将这个年轻的宰相放在眼中,可在看到廖英池惊为天人的容貌后还是不免动容:
“大冢宰有心了!”
在宴会上翩翩起舞,廖英池一舞动京城,段老将军当即请求要将他带走。
文徳帝看了一眼钟离烁,而后又看了看自己的皇后,应允了:
“这个戏子,朕就赐给你了!”
廖英池猛地一惊,他冷眼扫视这在场的各位,慢慢跪在地上:
“皇上,草民……卖艺不卖身。”
钟离烁眼看这是一个能够拿捏段家的好机会,根本不会放过:
“你可以卖。”
说完,他一拍手,百骑司的人就将廖英池给带了下去。
一路上挣扎了半天都没有成效,廖英池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哥哥当年惨死的画面,身上涌来一阵恶寒: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将人关进牢笼,其中一个百骑司的侍卫倒是觉得有些可惜:
“也别怪大冢宰决绝,只是即便今日他不做这个顺水人情,明日段老将军也会从蜂窠将你强抢,倒不如这样舒坦些。”
“不行!大哥,求你行行好!帮帮我吧!”
侍卫摇了摇头:
“这说到底,也是为了缓和朝廷关系才找到你。你若是不想侍奉段老将军,倒可以试试自宫,毕竟成了太监,也就没什么可被人惦记的了。”
“太……太监……”
梦魇一般的词汇从那种浮现出来,廖英池蜷缩在囚笼中无处可去。
可他的不作为就相当于对段老将军所作所为的默许。
被带到段家之后,他白天是段梦柔的伴读,晚上是老将军的玩物,身心遭受到了巨大的重创之后,晚上从老将军房子里被人扔出来,廖英池选择了自宫!
就这样,他彻底失去了做男人,或者说,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权利。
虽然一开始段老将军还有些不甘心,寻了全城的名医去给廖英池治疗,但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了,像是丢抹布一样将他扔在了齐河。
“那是什么,你们几个,快打捞上来!”
正巧,齐河将廖英池顺着河道带到了皇家猎场,上官太子看着有个男人,命人打捞了上来:
“这可是个人?!快去,找太医来!”
看着浑身是伤的廖英池,上官太子倒是做了第二个救了他性命的男人。
……
两人在回忆中终于找到了这份恨意得来源,钟离烁自知理亏,他闭着眼,送来了腰间的短刀:
“廖英池,我……”
“啪!”
而他刚要张口,突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廖英池和钟离烁都吓地后退了一步,可不一会儿后者就感受到了一阵疼痛:
“这是……”
“打扰了……”
叶凌夕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从瓦房上摔下来,还正好摔在了两人之间:
“那个……你们继续聊?我就来看看……要不要给你们倒杯水。”
比在太平间找厕所还离谱,叶凌夕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了。
“小郡主?”
钟离烁眯了眯眼睛:
“你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