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夕一直都以为钟离烁是一个没有弱点的男人,毕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总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可现在,看着像是一只巨大的二哈扑进自己的怀中,叶凌夕眨巴着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冢宰,莫怕,我来保护你。”
叶凌夕的眼神扫过刚才白影飘过的地方,似乎还有点点血迹留下,她并不觉得这些东西能够吓到钟离烁,让他不安的肯定另有其他。
将钟离烁护在身后,叶凌夕的感官此时变得无比灵敏——
这是她曾经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才是出现的状态。
围墙后……
密林中……
草地里……
这里不仅埋伏了一个人,而是一队人马!
沉了口气,叶凌夕的目光从这些地方一一扫过,虽然现在的身体素质还不是很能跟得上,可眼明心亮的她倒是立刻就定位了那些从中作梗的人。
给了容梓一个眼神,后者虽然很担心自家主子,但还是去了树丛之中。
但对方却以为这是一个好时机,趁着容梓不在,装神弄鬼地又开始了第二次骚扰。
“去你大爷的!”
叶凌夕左手一把抓住了“白衣鬼”的脚,虽然第一时间没能将他直接拽下来,但右手旋即跟上,整个人用身体的重量将这个家伙给拽了下来!
二话不说,骑在身上,叶凌夕一把就揪住了那人的长发,让他露出脸之后对着钟离烁说:
“大冢宰,不用怕了,这鬼已经抓住了!”
可让人意外的是,这人居然从取出了一把袖刀,若不是叶凌夕眼疾手快,这一刀就稳稳地插进了她的小腿上。
锋利的刃从她的小腿划过,留下了一道鲜红的印记。
叶凌夕从地上蹦了起来,而后一脚踢起了地上的石头,一个借力打力,用石头稳稳击中了男人的太阳穴。
看着晕晕乎乎躺在地上的男人,叶凌夕几步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胸口,这时,钟离烁才默默从腰间抽出佩剑,来到她身边,声音有些沙哑地说:
“小郡主,离他远一点。”
转头看着男人清冷的眸子,叶凌夕一句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活过来了?
钟离烁伸出手将叶凌夕拉了起来,而后直指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男人问道:“西厂的人?”
倒在地上的男人只是看了钟离烁一眼,而后就咬碎了舌根下藏着的毒丸,一命呜呼!
而容梓去附近擒到的小贼也都是如此,纷纷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大冢宰,这……”
看着容梓有些不知所措的面容,钟离烁微微摇了摇头:“一眼就认出是西厂的人,从他们身上又有什么好问的。先回去再说。”
说完,钟离烁拉着叶凌夕往前走,声音温和了不少:“小郡主怕是受惊了,回去之后定要泡个热水澡,祛一袪身上的寒气,也能让心里更安生些。”
“大冢宰才是要泡热水澡的那个吧,”叶凌夕哪壶不开提哪壶,“方才大冢宰吓坏了,都躲在了我的怀……唔!”
钟离烁一把捂住了叶凌夕的嘴,眉宇间闪过一丝的惊慌和愤懑:“小郡主可是又犯了痴傻的病,怎地开始胡言乱语?”
吐了吐舌头,叶凌夕倒是没有拆穿钟离烁最后的倔强。
等回到房间,不一会儿容梓就命人送来了热水泡澡,叶凌夕觉得刚才的事情有古怪,叫住了他多问了两句:
“容公子,为何……大冢宰会怕鬼?”
“怕鬼?”容梓回想着今天的事情,倒是有些不知道要怎么给叶凌夕解释了:
“其实,我家相爷并不是怕鬼,只是……”
“只是什么?”看着容梓欲言又止的样子,叶凌夕不得不提醒他:“容公子,我也是治好你病的人,若是这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有所隐瞒……总是不好的吧?再说了,我这也是为了大冢宰好,他看上去气血很虚,我很担心。”
容梓这个人没有别的,就是特别知道感恩,所以每次当叶凌夕拿出这个由头的时候,自己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借口去拒绝她。
沉了口气,容梓关上叶凌夕的房门,两人坐在茶几两侧,伴随着茶杯被斟满,容梓也讲了起来:
“其实,相爷害怕的,不过是白衣、长发、流血的扮相罢了。”
“这是……为什么?”
“当初钟离老爷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杀害,老夫人伤心欲绝,几次去衙门想要讨回公道,但都被保皇派的人拒绝,走投无路的老夫人在老爷走后没几天,穿着一袭白衣,在院中自刎了。”
“……”
“那年相爷出将入相,风头一时盖过了段老将军,但回来之后风云突变,家破人亡,当时都没有人来收老夫人的尸首,还是相爷回来之后将已经腐坏的尸体埋了起来。”
听了这些,叶凌夕突然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
自己见识过钟离烁的所向披靡,虽然廖英池和他分庭抗礼,但这个男人从来都没有畏缩过。
可是今天不同。
叶凌夕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钟离烁内心深处的挣扎和痛苦,就好像是将什么不可描述的梦魇再一次呈现出来、又无法摆脱的无助。
“大冢宰他……似乎比看上去要脆弱很多。”
容梓没有说话,女孩儿突如其来的话正和他的想法契合在了一起——
追随钟离烁十几年,容梓也是这么觉着的。
这副冰冷的外表并非打娘胎里就是这样,他也曾鲜衣怒马,他也曾年少轻狂,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暗流涌动的潮汐中变成了冷冰冰的外表和不可触及的心。
“明天就是太后盛宴,今夜受了伤,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影响走路。”
叶凌夕边说,边想起了此时此刻肯定比自己还要痛苦的钟离烁,不由地有些愧疚。
“大冢宰叫了太医,也已经候着了。小郡主尽可放心,就是上次为您把脉的沈太医。”
沈太医?
沈鑫?
那个误以为吞噬了蛊毒被自己控制的太医?
甚好甚好!
叶凌夕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快请他先进来吧,我也觉得腿上倒是疼得紧,先涂些药。”
“是!”
不一会儿,沈鑫就来到了房间中,一看到叶凌夕,他先跪在地上:“郡主,微臣叩见郡主!”
“沈太医不必多礼,你我也不是外人,快请坐。”
看着沈鑫在面前坐下,叶凌夕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了一枚养生丸——不过是些补血补气的东西。
“这是蛊毒这个月的解药,沈太医先服下。”
沈鑫双手接过解药,喝下之后问道:“听闻郡主的腿受伤了,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叶凌夕露出了脚上的伤痕:“被匕首划到了,你来帮我包扎一下。大冢宰如何了?他可也有腿疼的毛病?”
“郡主真是耳聪目明,大冢宰的腿上也有一个伤口,只不过比郡主的更深一些。”
轻轻摇了摇头,叶凌夕有些泄气地坐在床上,将腿支棱起来:“这伤可是会影响大冢宰行走?”
“不好说,”沈鑫摇了摇头,“而且明日太后大寿,大冢宰还要打骑兵阵的头阵,护送灵镜,让太后将它交给即将任命的皇后,骑马的话……恐怕会对腿上的伤口有很大的伤害。”
“那——”一听到“灵镜”叶凌夕的眼睛一转:“沈太医,你一会儿一定要再去给大冢宰说说这件事情,说得越严重越好,毕竟大冢宰的安危关乎我们每个人。到时候他若是不能参加骑兵阵,我可以替他去。”
“什么?!”
一皱眉,沈鑫感觉自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阖乐郡主,您要不要听听您自己在说什么?
不过,沈鑫倒是一个很拎得清的人,一看就是那种只是想要明哲保身的打工人。
自知叶凌夕手中掌握着蛊毒的解药,沈鑫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微臣明白。”
目送沈鑫出去,叶凌夕在房间里静候佳音,只不过没过一会儿,钟离烁就一瘸一拐地来到了自己房间。
一桶洗澡水早就凉了,叶凌夕却还连脚都没有伸进去。
“大冢宰?您怎么来了?”
“沈鑫说本相腿上的伤很严重,可为什么他会引荐让小郡主去做明天骑兵阵的领头将?”
“……”
本来以为自己遇到了神队友,但听这沈鑫传的话,叶凌夕就知道他也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那个……我也是担心大冢宰么,若是大冢宰有什么闪失,相府上下还能依靠谁啊?”
叶凌夕承认自己之前并不是一个嘴巴很甜的人,但现在,她好像真的一张嘴就能满嘴跑火车,哄得面前的男人身心愉悦。
微微点了点头,钟离烁伸出手轻轻捻着叶凌夕的发丝:
“不必担心,明天的宴会不会有任何问题。若是有,那就只能是有人故意为难小郡主,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我会护着你。”
钟离烁的话总是很让人安心,但他却忘记了——
那就是当他作为领头将去护送灵镜的时候,叶凌夕就落单了!
转头看了一眼孤零零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廖英池躬身来到她身边,桃花眼将女孩儿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个遍,张口问道:
“听闻……郡主虽然和段锦不和,但最近却成了知己?奴才觉得有趣,可否和郡主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