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田林,荫蔽骄阳。
书屋之中,廖英池端着书本斜靠在窗边。
虽然已经出伏,但天气还是热得厉害,知了猴似乎要在拼死叫一回,好在这个夏日留下自己活过的印记。
只不过,除了正在抓虫子的廖崎玉以外,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它们的存在。
“爹爹!”
尽管已经九岁,但廖崎玉还总是喜欢粘着廖英池,按照邢简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崎玉,别去打扰干爹了,你且和我去趟集市,中午我给你做东坡肘子。”
“真的?太好了!”
廖英池坐在床边,就这样看着两人越走越远,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似乎没有了锦衣玉食,这种生活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厂公。”
可是,两人的身影刚从视线中消失,绣衣使就潜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
“是那位大人让奴才送来的。”
廖英池眉心微动,修长的手指解开了信件上系着的红色丝线,而后将平铺开的纸拿着手中,阳光在纸面上投射出了树荫斑驳,就好像这心中的内容,也有几分是见不得人的。
“她都已经是燕敕的女皇了,怎么还如此贪得无厌?”
廖英池的声音很轻,这么多年过去了,本以为自己和叶无霜之间也已经没什么往来,却没想到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这个女人愿意帮自己一把,既然如此,他也是知恩图报地扶持她坐上了燕敕女皇的宝座,在叶凌夕去参加蛊王争霸的时候叫人埋伏下来弄坏了她的车马,行程一耽误,自然是去不了了。
可如今,叶无霜似乎并不满足自己的这个位置,居然还开始觊觎齐芸国了。
廖英池烦躁地将纸揉成一团放回到了绣衣使的手中:
“她还说什么了?”
“那位大人还说,晚饭时候要来拜见厂公。”
“真是个惹人厌的女人。”
廖英池掀开盖在腿上的薄被,天虽然晴朗,但他的双腿总是觉得寒津津的,似乎是之前在宫中被钟离烁的掌打断了经脉,现在也总是不舒坦:
“去告诉邢简一声,晚些时候再带崎玉回来。”
“是,厂公!”
知了猴的叫声渐渐熄了,似乎是没了生气。
廖英池扶着床走了下来,本来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一沾染到朝堂的纷争,他总是觉得心烦意乱。
踉跄地来到茶几旁,他倒了杯清茶,杯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瓣竹叶,被水一冲,像是一叶孤舟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沉入杯底。
“也不知道……她好不好……”
握住茶杯,廖英池的手抖了抖。
自己听说了叶凌夕在钟离烁的扶持下坐上了齐芸女帝的位置,但他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毕竟,在齐芸国,女子的地位还远远没有到达能够成为统治者那个层面。
如果,叶凌夕还能够成为燕敕女帝,那肯定会给两个国家都带来巨大的改变。
但因为自己受恩于叶无霜,他也只能按照两人的约定,帮助叶无霜坐上燕敕女王的宝座。
只是这样一来,叶凌夕在齐芸国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
轻叹一口气,廖英池微微摇了摇头,想要将这无谓的担心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毕竟自己对于叶凌夕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局外人,这些事情是钟离烁需要担心的,而不是他。
从木屋出来,平台之外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湖畔,四周郁郁葱葱的高山给这里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障壁,倒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厂公,叶无霜来了。”
不一会儿,绣衣使的人便来报,廖英池点了点头,却没有让人进屋的意思:
“今儿天气甚好,就请女帝在屋外的亭子下小叙吧。”
“是!”
虽然已经是女帝了,但叶无霜这次前来依然穿得肃静。
浅碧色的衣服配上同样颜色的面纱,再戴上大大的斗笠,倒有几分当地渔女的装扮。
“厂公看来是很喜欢这儿了,倒是乐得清闲。”
“多谢女帝为奴才找的这个好去处,果然,来了就不想走了。”
“不走便在此常住吧,这儿本就是齐芸国的边境,鲜有人来,翻过这座山还有集市可去,倒也还算是方便。”
“不知女帝今日来,有何贵干?”
廖英池没有和她闲聊的心思,给两人都倒了杯清茶之后问道。
看着杯中的茶水,叶无霜微微摇了摇头:
“没想到当年不可一世的廖厂公,也会喜欢这寡淡的清茶?今日正好我带了些上好的茶叶给厂公,知道厂公好这口,还请厂公品鉴。”
廖英池微微挑眉,他看着叶无霜的下人端来了一个锦盒,打开之后里面装了一个精致的瓷瓶,但瓷瓶旁边有一封手信。
默不作声地望向叶无霜,廖英池不知道她卖的是什么药。
“厂公为何不打开看看呢?”
廖英池拿起信件,打开之后先看到了落款,微微睁大了眼睛——
叶凌夕。
“这是齐芸国女帝的手信?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和叶凌夕有关的事情,都会让廖英池格外紧张,因为这里肯定还牵扯着廖崎玉。
他的宝贝儿子。
叶无霜不急不缓地先喝了口清茶,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厂公的品位果然不俗,我都觉得这茶格外清洌沁香了。”
廖英池担心叶无霜如果知道了廖崎玉是叶凌夕的儿子会痛下毒手,脸上不由带上了敌意:
“女帝有何指示,不妨明示。”
“我只是好奇,”叶无霜指着信件上的字,边说边摇头,“为何叶凌夕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厂公?你们之间……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
紧紧抿着唇,廖英池没有说话。
但叶无霜并不打算就此放过:
“我可是听说,当日谋反之时,叶凌夕也曾在宫中救了厂公一命,如果不是她,厂公也跑不出来,不是么?甚至,她还去找了段梦柔为厂公说情?这于情于理,都不合时宜不是么?她的夫君,可是钟离烁,厂公的死对头。”
说完,叶无霜站在廖英池身后,一双玉手搭在他的肩头轻轻揉捏:
“厂公,我可是很信任你的。不过,怎么你好像不太信任我啊?”
说完,她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抵住了廖英池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