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傻子刺猬一样趴在屋子里,背上的银针还要留一会儿,沈柠抓紧时间准备制糖的工具。
家里破旧的大漏斗,寻了些干净的干稻草再冲洗一番,倒出大概五斤的红糖,做好准备工作后她又回到萧南谌屋子里。
心里惦记着自已的白糖,她十分利索,按着人就是刷刷刷一根接一根的银针拔出来,等到了最后尾椎骨的穴位处,再度将不知何时被拉起来一些的裤子拽下去,起针。
“银针歪了可能把你扎成瘫痪,就像老凳子他家那条拖着腿爬的小狗哦,要是阿南想和那只小狗一样拖着腿爬,那你就继续拽裤子。”
萧南谌:……
这个女人死定了!
沈柠恐吓完小傻子,两根手指拈起他裤腰又给提了上去,转身头也不回走出屋子。
炕上,定王殿下紧闭着眼深吸了口气。
都是为了他的腿,他姑且忍了!
沈柠根本不知道自已的病患心情有多么复杂,她全神贯注开始制作白糖。
对曾经的化学博士来说,这个过程简直不要太简单,她将买来的红糖倒进锅里开始用火熬煮,等红糖变成粘稠的糖浆后,将洗干净的漏斗里塞满稻草。
将粘稠的糖浆倒到漏斗里,接下来,她端起旁边搅拌均匀的黄泥汤,一点一点的从已经凝结的红糖上淋了上去……
片刻后,漏斗下方开始往下滴落泥水,泥水汇聚在下边的木盆里,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等到漏斗里的黄泥水逐渐下移、消失,白色的结晶糖露了出来。
沈柠愉快的吹了声口哨,成了!
接下来她如法炮制将剩下的一半红糖也变成了白糖,十斤的红糖剔除杂质后制成的白糖有七斤多,也就是说,这些她花费不到一两银子买来的红糖,可以卖七十两银子。
这不比打猎来的轻松多了,果然,知识就是财富哇。
将白糖收到柜子里后沈柠烧水洗漱。
一整天下来几乎没停,要不是她精力旺盛恐怕都要累塌了,洗了脸后她将买来的香膏涂了厚厚一层在脸上和手背,很快,因为干燥粗糙带来的刺痛就消失了。
随后,她又将白天在县城买的东西都整理了下。
这一觉睡得极香……天快亮的时候,她被落到脸上的冰凉雨水砸醒了。
下雨了,房顶漏了!
幸好白糖放在柜子里。
左右也睡不着了,沈柠起来将被褥也收进柜子里,抬头看了眼还在漏水的屋顶,她叹了口气,在炕上放了个瓷盆接雨水。
幸好雨不大,不然这房子怕是要塌了。
想到这里,她就无比佩服原身的执着:明知人家瞧不上自已,还费钱又费力,殷勤一献就是两年多,银子都花到别人身上,连自已家屋顶漏雨都顾不上理会。
时间还早,小傻子昨天拔毒了,这会儿不用想肯定还在睡,沈柠起身洗漱,然后进了厨房。
她准备做糖馅儿烧饼,酥脆焦香的烧饼,里面甜丝丝的糖稀,想想都好吃。
揉面后将白砂糖直接包进去,贴到擦了些许油的锅上,几次翻转,烧饼逐渐变得焦黄……等做好了,她自已吃了两个,喝了个蛋花儿汤,把其余烧饼放在锅里温着,她出门往里正家走去。
沈柠准备找人修缮房屋。
之所以找里正,是因为她对村里的工匠了解的不多,里正经常负责这一类的事,而且经里正的手后,那些工匠也好约束些。
到了里正家,沈柠把纸包着的三个糖馅儿烧饼放到桌上笑着说:“德叔,我做了点糖馅儿烧饼,给雨哥儿三姊妹尝尝。”
糖本就是好东西,而且还是白面烧饼,赵德原本威严的面色顿时缓和,随即又劝道:“往后没了赵睦,你的日子怕是不好过,还是要勤俭持家些才是。”
沈柠立刻道:“德叔说的是。”
客套完,她就说明来意,请赵德帮忙雇些工匠。
赵德听后若有所思,片刻后,开口道:“算起来,老铁那伙人给石河村盖房子的活计恰好今日便收尾了,这样吧,我跟他们说一声,刚好接上你的活儿。”
沈柠连声道谢。
赵德又道:“但是工钱是要提前说清楚,老铁和他带的那些人,手上活计都不差,在石河村,一天是三十二文钱。”
沈柠想了想:“我给三十八文,请他们辛苦点加快速度,德叔您看行不行?”
赵德立刻点头:“这价钱他们肯定没话说,你先回去,我晚些时候……”
话没说完,又是一道身影走进来:“赵老哥在家呢。”
居然是沈柠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第一个人,裴元洲的母亲,好像叫什么来着,范茹?
范茹看到沈柠,立刻笑呵呵:“沈娘子也在呢……赵老哥,妹子来寻你帮个忙。”
简简单单一句招呼后范茹就再没看沈柠,直接走到里正跟前,就好像她和沈柠并不熟,只是普普通通的同村,再不见半分以往拉着沈柠干活时的亲密劲儿。
沈柠其实原本没想着要与裴家母子如何,毕竟那个当牛做马的不是她自已,而且原身也是自已不顾有夫之妇的身份非要上门给人献殷勤,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她正想要离开,可不经意却看到裴母往她这边瞥了眼,一副生怕她死缠烂打的模样。
沈柠脚步一顿,还就不走了,然后却听到,裴母居然碰巧也是来找里正请他帮忙雇人修缮房子的。
里正无奈失笑道:“这倒是真不巧了,方才刚应了沈柠,咱们附近几个村子手艺好的就老铁那伙人,你要选他们那就等等,等沈柠家的活干完。”
范茹顿时急了:“老哥哥,这哪儿能等啊,房子都漏雨,影响我家元洲读书了。”
里正想了想:“那就寻旁人,白家村的张生那伙儿最近应该有空。”
裴母也不乐意:“他们干活儿是不是不如老铁?”
里正无奈了:“你等也不想等,换人也不乐意,那到底要怎么办?”
裴母顿了一瞬,然后说:“倒也简单,沈娘子应该也不着急,不像我们元洲要抓紧时间温书,不然就先给我们干,完了再去沈小娘子那边。”
里正蹙眉:“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
裴母笑了:“嗨,只要沈娘子答应不就完了……你说呢沈娘子?”
裴母压根没觉得沈柠会拒绝,毕竟,这两年多,沈柠对她都是伏低做小言听计从,别说让她们先修缮房子,便是让沈柠自已来给他们盖房子估计她也会一口应下。
但凡能与他们家拉拢关系的机会,沈柠从来不肯放过。
然而,裴母话音方落,就见沈柠摇头:“不行哦,我也着急呢。”
沈柠笑眯眯:“没办法让你们。”
裴母神情一僵,看着沈柠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这是见进她裴家门无望,开始给她添堵了?
呵……
裴母扭头直接问里正:“沈娘子出多少工钱?”
里正有些不解:“三十八文,怎么了?”
裴母笑了笑:“这样吧,我出四十二文,老哥哥替我问问,看老铁他们愿意先给谁家干?”
里正神情一怔:“这、这……”
他想说这不好吧,但人家是自愿出高价,他也不可能拦着老铁不让人家多赚钱。
就在里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时,沈柠出声了。
“原来裴家婶子已经这么有钱了?”沈柠问道:“那什么时候把欠我的银子还了啊?”
范茹一愣:“什、什么欠你的银子?”
沈柠睁大眼:“怎么,您居然借钱都能忘,来来,我跟您算算啊,前年入冬那会儿,裴元洲要交束脩,您又病倒了,家里连一捆柴禾都没有,您借了我二两银子过冬,是也不是?”
那次范茹差点病死,左邻右舍都知道,是沈柠照顾了她将近一个月。
“再往后,也是前年过年,您说家里银子过不去年了,裴元洲念书要穿长衫想给他裁衣服,又借了我二两五钱……”
“去年裴元洲老师返乡回老家,同门去送,要送礼物,您说怕寻常东西拿不出手,借了我三两银子好像说是买了一锭什么墨来着?”
沈柠越说,范茹的脸色越是难看,等到沈柠故意掰着手指算完,她的脸色已经有些泛青。
“一共是二十一两三钱,婶子你知道,我也要修房子了,您不差钱了还是把银子还给我吧。”
范茹嘴巴动了动,下意识想要否认,可沈柠一桩桩一件件都说的清清楚楚,她该怎么说才能赖掉……
“婶子刚刚那般大气抬价抢工匠,想来定是不差钱,怎么,莫非是想赖账不成?”
沈柠悠悠道:“听说裴公子要与李家姑娘议亲了,李家伯伯中了进士要做官,自然不会缺银子,若是婶子没钱还,不如我去问问李姑娘愿不愿意替未婚夫还债?”
范茹蹭的抬头:“哪个说不还你了,刚不是才说完这边的事,本就想与你说的,谁道你倒是等不及这一时半刻的。”
沈柠哦了声:“两年多了,婶子一次都没提过,也怪我没耐心……连第三年都等不到。”
范茹脸上忽白忽青,里正心里了然,故意问了句:“那给老铁他们说四十二文?”
范茹立刻急道:“不必了,我们也不是那么着急,便让沈娘子先来吧。”
说完,她便匆匆转身要走,沈柠扬声道:“那我现在跟婶子回家拿钱,拿了钱还要来给德叔预付工钱和泥瓦木料的钱呢。”
范茹暗暗咬牙:“你来就是了,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沈柠也不在意她的态度,笑眯眯跟在范茹身后,遇到人打招呼便扬声回道:“早啊荣婶,我去裴家,裴家婶婶还我银子让我跟她去取。”
“三大爷早,哦,我去裴家,婶子让我去拿当初借给她的银子来着,嗨,我说不急她非要现在还给我。”
一路走过去,半个村子都知道了裴母欠了沈柠银子,今日要还钱了。
范茹气的咬牙切齿,却还要挤出笑脸应付邻居,等到了家,冷着一张脸回房取钱。
裴元洲正要出门去县学,看到沈柠,顿时皱眉。
可沈柠堵在门口,他避无可避,裴元洲只能耐着性子开口:“沈娘子可是有事?”
沈柠瞥了这位原著男主一眼:“哦,没别的,婶子要还我银子,我是来拿钱的。”
神情随意,语调散漫,也没有往常那般一双眼黏到他身上……裴元洲这才发现,眼前这沈寡妇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也没往日那浮夸可笑的打扮。
这时,裴母快步走出来,将几锭银子塞进沈柠手里:“给你……往后我们之间所有往来都清算了,你与我裴家再无干系。”
这银子还是李语诗拿来给他们家修缮房子的,李家老爷留京,手头也宽裕了,虽然暂时还没安顿好宅院,不能立刻将女儿接去,却捎了银子回来。
她好不容易哭穷一场从李语诗那里“借”来了三十两准备修缮下房子,结果却差不多都被这寡妇拿走了!
真是可恨,当初是她自已巴巴送来银子,如今却硬要拿回去,若非儿子往后要科举,名声要紧,范茹定不会这般轻易给她。
呸,这浪货还肖想她儿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已!
裴母面色难看神情讥讽:“往后,沈娘子无事就别往我家来了。”
不远处的邻居有人探着脑袋往这边看热闹,竖着耳朵。
沈柠掂了掂银子,扬声笑道:“那是自然,钱还清我就心满意足了,也不指望婶子这样的人还能记着我两年多的帮扶,往后不来往便不来往吧。”
说完,她转身径直离开。
裴母被怼的脸色泛青,再看到周围邻居遮遮掩掩的指点和交头接耳,气的转身砰一声甩上门……
“娘,我去县学了。”
裴元洲说了声,拿着书本出门。
他也看到了左邻右舍的交头接耳,只是并未在意。
乡野村夫最是愚昧,就像随波逐流的蜉蝣,他半点也不在意这些人的视线和议论,就如同他当初不在意那有夫之妇的殷勤和示好。
他已经表明了态度,是她偏要贴上来当牛做马,便是被冷待,又哪里怨得了别人。
自已尚不自重,又如何能让旁人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