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里正找来的工匠就到了沈柠家。
大概看过一遍后,工匠头子老铁告诉沈柠,这屋子漏雨是因为太久没有修缮,实际上房屋的墙壁和木料都还是很结实的,工期不会太久,十天就能搞定。
沈柠松了口气,然后将自已的铺盖挪到了院子的柴房里。
柴房虽然小但勉强能遮风挡雨,凑合十天就是了。
先开始修缮两间房,修缮好了后她和萧南谌分别住进去,然后再修缮别的屋子,不然直接没地方住了。
第一天沈柠盯了一天,看了这些工匠的活儿以及送来的木料砖瓦等,确定没什么问题后终于放了心。
她的要求是修缮得结实整齐,除此之外,对厨房和厕所也做了改造,原来的灶台太破旧,厕所更是一言难尽。
她画了幅简易图纸,让木匠做几个小东西以及一个大水桶,准备给自已做个简易水厕。
化粪池就放在后院,恰好后院有两片菜地,可以用来浇菜。
木匠对她画出来的东西很新奇,问清楚后拍着胸脯表示完全没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沈柠给萧南谌做好了饭,连同糖馅儿烧饼一起温在锅里,自已带着那些白糖前往县城。
算起来,她手里现在已经有七十多两银子了,房屋修缮下来,十两银子绰绰有余,也就是说她还能剩下六十多两。
对于寻常农家来说,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但对沈柠来说不一样,她有太多想要做的事情,肯定不能被银子缚住手脚。
但是也不着急,一步一步来。
在村口花了三文钱搭牛车,一路吱呀吱呀摇到县城的时候,街上行人已经很多了。
沈柠直接去了荣康记,店里还是上次那个小白眼,看到她,小白眼先是一愣,然后有些意外:“你还真来了啊?”
沈柠奇怪道:“我说了三日后来卖白砂糖啊。”
小白眼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走过来,掀开篮子上的布单,等看到放在木盒子里的白砂糖,先是一愣,接着刷的盖上布单,拉着沈柠胳膊就往柜台旁的门里拽去。
“来来来,贵客里面说话。”
沈柠恍然间有种逛商场时被拉进贵宾室的赶脚。
小白眼一改之前的敷衍,变得十分热络:“贵客您先喝茶,我去请我们掌柜。”
没过多久,脚步声响起,小白眼从后边的门外进来,回头躬身:“掌柜的,贵客在这里。”
沈柠放下茶杯抬眼,就看到一位穿着烟紫色窄袖褙子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神情温和可亲:“是这位姑娘要出手白砂糖吗?”
沈柠嗯了声,示意旁边桌上的篮子:“都在那里,掌柜的可以验验货。”
女掌柜走过去,拿开布单,看到木盒子里雪白如霜的白砂糖,眼睛也亮了,顿了顿,她伸手沾了些放进嘴里尝了尝,接着盖回布单直接道:“开价吧。”
沈柠问:“不是说一两银子一两糖?”
女掌柜笑了:“是这样没错,不过姑娘的白砂糖品质很好,而且这么多货……这样吧,你这些白砂糖应该不到八斤,我付你八十两,如何?”
沈柠笑眯眯:“那就多谢掌柜了。”
女掌柜笑着摇头:“是我该谢你,这是稀罕货,我叫苏涟漪,往后姑娘若是还有白砂糖,有多少我要多少。”
沈柠已经知道这白砂糖的稀罕程度,不想惹麻烦,笑着道:“哪里还有呢,就这些还是京中亲戚给家中长辈的。”
苏涟漪笑了笑:“不拘别的,但凡有什么稀罕东西,姑娘都可以来寻我,我定给你公道的价钱,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沈柠对这个女掌柜印象很好:“我姓沈。”
就在沈柠和荣康记掌柜苏涟漪说话的时候,两个骑马的高大男人带着满身风霜进了清源村。
“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么多的尸体,马踏火烧的,哪里还能看出本来样貌,不是都找到尸身了?”
其中一个满眼烦躁低声抱怨。
另一个则是面色沉沉:“以那位的身份地位和声望,生死自然非同小可,罢了,让找就找吧,反正几路人马也都是走个形式……裂冰甲都寻到了,尸首自然是那位,还能是旁人不成?”
“可不就是,好了,赶了一晚上的路,寻个人家吃顿早饭继续往回吧,到时就说没什么线索便是了。”
“老乡,我们路过此处想买些饭食,不知道能否行个方便?”
两人停在一户人家门口,拿出一块碎银子。
村里很少看到这样的高头大马,而且这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被问话的村民不敢拒绝,再加上还给银子,便是连声应允。
两人将马拴到门口的大树上,进了村民院子,也没再往里,直接坐在门内院子里,刚好能看到门外自已的马。
农户媳妇已经在厨房忙活开了,农户更是去鸡圈里抓了只母鸡出来准备给两位大人炖鸡。
这时,门外响起新奇的声音:“咦,这是谁家的马?”
沈柠的堂兄沈青松和几个混子同伴恰好路过,看到威风的高头大马,顿时满眼亮光凑上来伸手想去摸,这时,院门内传出一声呵斥:“滚!”
沈青松登时就想骂回去,结果回头一看到对方人高马大一身黑衣,身侧还佩着剑,顿时就怂了。
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敢嘀咕着和同伴扭头,刚走出几步,看到对面坐在院门口的萧南谌,登时找到了出气筒。
“那臭傻子上次还敢打人,走,好好教训教训他!”
一行混子嘻嘻哈哈冲过去就要故技重施欺负萧南谌。
萧南谌两手捧着糖馅儿烧饼正在啃得心满意足,甜丝丝的,可真好吃……看到对面那一行人冲过来,他噌的把手背到身后。
“藏什么呢,拿出来!”
赵青松笑骂着,旁边人冲过来想按住萧南谌。
可这次,萧南谌记着沈柠说的要还手,迎着来人就一头扑上去和对方厮打起来,他力气大但没有章法,双拳难敌四手,而且一条腿还使不上劲,很快就被按住了。
不远处,那两名乔装骑马的将士听到声响,走出院门看热闹,等看到是一群乡下泥腿子打架,顿时嘲讽的看起热闹来。
“跟一群野狗一样……”一人讥讽笑骂。
可就在这时,他的笑容一顿,先是一愣有些不敢置信,接着就一把抓住同伴:“老七,你看,快看,那个人。”
同伴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神情也是一僵。
“像不像?”
“太、太像了吧……”
那张脸真的像极了,可两人看着那衣着简陋形迹狼狈的男人,根本无法相信,接着便将屋里的村民叫出来。
“那边那个,被按住的男人是谁啊?”
村民恭敬哈腰:“那是咱们村的赵南,是个傻子……”
原来真是村里的人,还是个傻子。
两人松了口气,可依然满心惊疑,毕竟,世上怎么会有生的如此相像的人。
他们原先在定王麾下待过两个月,有幸远远看到过一次那位大宣朝尊贵的定王殿下。
这个傻子,居然和定王生的如此相像?
眼见那傻子一股蛮力将周围几人打倒,那两人对视一眼,决定上前去查探。
几乎是与此同时,那傻子受惊了一般,迎面朝他们这边冲过来,一瘸一拐的,狼狈又可怜。
身后的混子们大叫着:“追上他。”
眼见傻子从两人身侧跑过,近距离之下,那张脸更是相像……唯有那惶恐又带着凶狠的懵懂眼神与定王殿下截然不同。
那位鹰视狼顾,哪里会是这般懵懂无害,不过保险起见还是确认下的好。
两人上前直接将那群混子拦住,沈青松是个欺软怕硬的,猛地停下再不敢往前,嘴里嘟嘟囔囔:“我们与傻子玩笑,干你们什么事?”
“滚!”
沈青松咬牙哼了声:“滚就滚!”
前方,萧南谌像是被惊到了一般,一路往前疾跑,居然直接跑进了山中。
进了山林,他倏地闪身掠进草丛,借着草丛的遮掩继续往深山掠去,眼神已经一片冷戾。
刚刚恢复意识的一瞬已经与那两人面对面,看对方的神情便知道是认出他了,但看他们十分意外的模样,应该不是有什么线索,而是碰巧遇到。
毕竟,信州这边和他当初出事消失的地方南辕北辙,无论是想杀他的还是想找他的人,短时间内都不会想到往这边来。
所以,直接将他们解决掉的话,应该还能安生一段时间。
很快,那两人骑马追进山里,可很快他们就发现,刚刚还能看到影子的傻子,不见了。
两人勒紧马缰四下环顾,片刻后,原地踱步的马儿忽然开始有些不安,不断打着响鼻焦躁甩尾转圈。
两人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像是被什么野兽盯上了一般。
察觉到什么,蓦然回头,两人齐齐脊背发寒。
只见,对面不远处静静立着一道身影,刚刚那狼狈可笑的傻子就那么看着他们,视线平静幽冷……
…………
下了牛车,沈柠拎着东西回家,她新买了些食材,又去铁匠铺取了自已定做的手术刀什么的,两只手都拎满了。
可到家后却发现萧南谌不在,她连忙去问院子里正在干活的工匠。
从工匠那里得知是沈青松带人捉弄萧南谌,沈柠直奔原身大伯家而去,进了院门,就看到那一家人正在吃饭。
董春花连忙用放馒头的筛子将那盘炒鸡蛋盖住,这才抬头问沈柠:“沈柠啊,有事吗?”
原身大伯沈大成神情懵逼又瑟缩,手忙脚乱说不出话来。
沈柠看着沈青松:“你把阿南弄哪里去了?”
沈青松不满叫道:“那傻子把我头都打了个包然后自已跑了,谁知道他去哪儿了,你可没付银子让我给你看着那傻子。”
说完,他又嘿嘿笑:“说不定跑进山让大虫叼了……”
沈柠砰的一巴掌拍到桌上,然后直接伸手拽着沈青松往外拖:“是你到我家打的人,现在你给我去找,找不到我把你也拽去喂大虫。”
董春花急了:“唉你这死丫头,你做什么……啊,你敢推我,哎呦我的腰啊。”
沈青松想挣扎,居然一下没能挣开,眼见沈柠满脸冰寒的确是恼了,他连声叫道:“我真没藏他,他那会儿往山脚下跑去了,对了,那两个骑大马的家伙好像追去看热闹,那两人带着刀呢,说不定是他们把傻子杀了!”
沈柠动作一僵,猛然想起来书中提到的一个情节。
大概意思就是有杀手路过恰好看到萧南谌,结果我王智计无双,将杀手引入山中,以伤病之躯反杀对手,然后伤重垂危。
恰好女配李语诗一大早去采草药的时候遇到了昏迷中奄奄一息的萧南谌,救治了他,这才成了未来景雍帝的救命恩人。
沈柠一把推开沈青松,转身往外走去。
沈青松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董春花大呼小叫着连忙去扶自已的宝贝疙瘩,还不忘朝沈柠背影叫骂:“死丫头,这么大牛劲儿咋不去犁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