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马车窗外的人并非是殿下。
眼眸低垂。
不知为何,夏知元只觉得自已心中稍稍有些失落,可也能理解,殿下现在必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自已不能给殿下添麻烦。
如今皇帝下葬,文王和各地番王、郡王,以及皇室宗亲,能赶到的均都到场了。
如果自已猜测的不错,不是今日便是明日,这些人…有异心者必定会起兵造反。
更冒险一些,这些人说不定会将日子挑选在殿下的登基大典上,举兵谋反,掀翻而起,长刃直指皇城。
“夏小姐,这是殿下的一番心意,夏小姐打开看看吧。”
小六子站在外面,早晨的风霜吹得他面色有些发紫,紧抿着嘴唇,小六子出声提醒。
宫人本不应该这样嘴碎,看他身上的长袍品阶并不低,向来也是太监之中领头人物。
夏知元被这样一提醒,反而起了疑心,也对…为何殿下不派遣影卫将这锦盒送过来,却反倒派一个太监眼巴巴地将这锦盒送过来。
难道这其中另有什么深意?
修长的指尖落在锦盒上,上面的纹路和宫中常用的花纹别无二致,精致繁琐,手指落在上面,甚至能够感受到花瓣的栩栩如生。
夏知元轻轻的撬开了锦盒,低眉一扫,只见两侧摆放着清香诱人的白色糕点,而正中间,正安静的躺着一枚墨色的狴犴令牌。
这是——可以用来调令影卫的令牌,夏知元手指落到了那狴犴令牌上,只见在墨色令牌的尾处,刻着一行小字。
长霖。
这是殿下的名。
也是权力的象征。
金色的字体镌刻进墨色的令牌,醒目又刺眼。
看来,这的确是殿下送过来的。
影卫调令,难道…殿下猜到今日会有人举兵谋反?
“我知道了,你去回禀殿下,就说点心很好吃。”
夏知元从中拿起了那块墨色的令牌,她扫了一眼车窗外的清瘦小太监,黑色的细绳系在他的下颚上,鼻腔之中传出丝丝白气,晨风寒凉。
小太监高抬着袖子双掌插在其中,又弯了弯腰。
“是,夏小姐的话,奴才一定会带到的。”
“奴才告退。”
既然殿下派了这太监过来,就证明这太监要么是不知情,要么是殿下的人,若是派影卫前来,太过于明目张胆。
这皇陵之中多少双眼眸都盯着,一有风吹草动,都会打草惊蛇。
夏知元很清楚的记得原著中有过这样一段情节,那就是男主被重新调遣回边陲之地的调令。
是那时已经身为东宫储君的长公主殿下所下。
原本是想让男主回边陲调兵,但是,谁也没想到曾经忠肝义胆的忠勇侯也会起兵造反。
男主彻底拿到兵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自立门户,揭竿而起。
若换成寻常人坐镇边陲之地,自然是不敢造反,因为一旦他们举兵向朝廷进攻,那背后的蛮族部落就会群起而攻之。
杀他们个措不及手。
到时候朝廷和蛮族两方围攻,即便是这么厉害的大将军,也难逃一死。
但是,男主毕竟是男主。
就连蛮族部落的公主也喜欢男主,所以特地为男主放行,命令手中的部族撤兵,后退三百里。
扎营驻寨。
夏知元眼眸一凝。
而且…时间线如果往前提了的话,那么现在就是蛮族内乱为了争夺大汗之位而打得不可开交之际。
……
白帆在空中舞动,赵长霖身后跟着的一对影卫也已经在臂膀上绑上了白色的绸缎,算是对皇帝殿下的默哀。
自父皇死后,赵长霖只见过尸体两面,第一面是那只苍白沾满血液的手,第二面就是父皇换上皇帝的入殓服。
安静的如同腐朽枯木一样,躺在棺材之中,明黄色的服饰,金丝镂空的发冠,按照父皇多年以前定下的遗嘱。
给他换上的服饰,乃是少年郎的装扮,两鬓长发高高竖起。
“朕不想以一个糟老头子的模样,去见你的母妃。”
这是父皇对自已驾崩的遗言,多的便没有再说了。
看着皇帝的棺椁渐渐被运入地宫之中,赵长霖转身回头,一片雪花之色,台阶下是满朝文武大臣。
除了四品以上的官员对于自已继位并没有表态,其他的五品以下官员,赵长霖已经大概知道他们心中所想。
“明日,就是我的登基大典。”
“诸位,可有异议?”
“若是不满,大可以当着父皇的陵寝前,陈述自已的看法。”
赵长霖手放在自已的剑柄上,气定神闲,她脸上没有一丝哀伤的情感。
这镇定自若的模样,让原本没怎么见过长公主殿下的大臣都有些诧异,嘴唇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舔了舔自已的嘴唇,只觉得今日早晨的寒风特别凛冽,吹的双腿颤抖不止。
“殿下,臣以死为谏!”
樊方身穿着白袍,双手交叠,从朝臣之中站了出来,他一副忠肝义胆的样子,似乎是丝毫不惧怕手握着长刃,手持重兵的赵长霖。
“殿下不该登基为帝!”
“臣所言是为天下而考虑,女子之仁,难担一国大任!”
“殿下若真为大梁考虑,就该自动退位让贤!”
寒风四起,白旗继续被风吹拂着,流苏舞动。
赵长霖听她这话并没有恼怒,只是微微一笑,眼眸之中却含了杀机。
“哦,那照东阁大学士所言,人到暮年,精力不济头疼脑热,是否也该主动辞去职位,退位让贤?”
樊方准备了一肚子的腹稿,没想到,赵长霖根本没上套,完全没有陷入自证的境地,反而是举一反三,质问起他来了。
可他毕竟也算是久经沙场,脑海里快速的过了一遍现下的话,刚打算开口,又被赵长霖回怼。
“而且,不知东阁大学士如何认定何谓‘贤’,难道那痴痴傻傻的世子也读过圣贤书,是圣人?”
“我十二岁就入翰林旁听,若真按理来说,东阁大学士还和本宫是同窗呢。”
这一句话,直接让樊方憋红了脸,若非是爹爹在圣上面前一求再求,自已必然也入不了翰林。
这也是他的软肋,是他的伤疤。
如今,殿下却在全天下人面前提起,如何不让他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