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一路往外走,走的快了,跛的那只脚开始钻心的痛。
痛,但不停下。
越痛,走路的姿势就越是奇怪。
原本她已经学会了怎么掩饰自己的残疾,但在这一刻暴露了。
从后面看,她的背影扭曲古怪。
“够了!”
江晋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强迫她停下来。
“你要走到哪里去?”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额前的碎发被捋到脑后,明明是狼狈的姿态,在他身上不见分毫失礼。
“松手!”
她此刻抗拒的样子,和刚刚乖顺的被萧晨抱住的样子形成对比,激起了江晋城的怒火。
“你脚废了,还要怎么走?”
她一顿,缓缓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反问:“对啊,我是个残废,哪有如何呢?江总,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笑着说出这样的话,宛如一把利刃,插进他的心脏。
她的残疾是因为改造院。
她进了改造院是因为他。
怎会没有关系?
“苏棠!不必用这些激我。”
“不,我不是苏棠,我叫陈秀,这一点是您刚刚亲口说的。”
说罢,她抽回了自己的手,后退两步。
“江总,该做的我都做了,爷爷的情况开始转好,我也该功成身退,往后尽量别见了。”
“苏棠,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江总,我要回去了。”
在江家短短时间内,她身心俱疲,每时每刻都紧绷心弦,如同架在火堆上不断烘烤。
她累了。
她想奶奶了。
她想回家。
只有奶奶会和她说,记得常回家。
她一生曲折,亲生父母丢下她,养父母不要她,所爱之人厌弃她,她颠沛流离,死了一次后,才遇见奶奶。
她只想带着奶奶,还有肚子里的宝宝,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重新活着。
她麻木的说道:“江总,再见。”
殊不知,这一番话在江晋城眼里便成了她遇到萧晨开始反抗,想要离开他。
“苏棠,站住。”
她没听,机械的往前走。
下一刻,后脖子一疼,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江晋城接住了她倒下的身体,黑沉沉的眸子里闪着不自知的独占欲。
“苏棠,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去不了。”
……
再次醒来时,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意识慢慢回拢。
她猛地翻身坐起,四处环视。
熟悉的黑白灰布置,极简的风格,几乎和公馆里江晋城的房间一模一样。
一阵恐慌涌上。
她翻身下床,赤脚往外走,走到客厅,发现这里不是立枫公馆,而是一栋别墅,视线往外看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林。
她这是在哪?
“小姐,您醒了,需要吃点食物吗?”
她抬头看去,一个女佣站在身后,神情恭敬。
她的心提了起来,“这是哪里?”
女佣没有直面回答,而是重复道:“您想吃什么?”
“我不饿!我不想吃!我要回家!”
说着,她脚步匆匆的往外面跑,但是用力一拉门,拉不动,门被锁上了。
“开门!我要回去!”
“小姐,没有先生的吩咐,您不能离开这里。”
“江晋城让你关着我吗?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先生晚上会回来。”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我现在,就要见他!”
女佣保持沉默,显然根本不听她的话。
苏棠咬紧牙关,转身往回走。
她试图找到第二个离开的方法。
但她还是低估了江晋城的手段。
当她站在楼顶往外看时,心沉到谷底。
别墅位于半山腰,外面是一片林子,要穿过一条长长的小道才能看见公路。
这里环境优美,空气清新,是个绝佳的……监狱。
而别墅周围,还有好几个保镖巡逻保护,堵住了所有的出口。
绝望涌上。
夜幕降临,停车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不一会儿,门被解锁,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
女佣上前接过外套,低声道:“先生,小姐不吃不喝,在客厅里一直等您。”
江晋城嗯了一声,视线看向那个窝在沙发里的身影,低声道:“嗯,下去吧。”
女佣很识趣的离开。
客厅只剩下两个人。
苏棠慢慢抬起头,眼神空洞,“你要关我多久?”
他大步走上前,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衬衫,皱了皱眉,拿起旁边的毯子给她盖上。
下一刻,毯子被扔掉。
苏棠站起身,拔高声调重复了一遍:“江晋城,你要关我多久!”
“没有关你。”
“我要回家!现在立刻马上!”
“你需要休养,养好身体,我会让你回去。”
“我很好,我没病!”
“饿了吗?先吃饭吧。”
他亲自端来女佣准备好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是由营养师搭配好的食物。
苏棠再也忍不了,将碗筷摔在地上,心口气得发疼,“我不吃!我要回去!”
下一刻,她的下巴被用力掐住,一张俊脸放大,裹挟着凶狠的独占欲,他俯身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要回哪里去?嗯?那栋破烂的屋子,还是g市?”
后面那句话令她瞳孔紧缩,脸上的怒火化作惊恐。
他怎么知道?
江晋城冷笑,“苏棠,你太聪明了,聪明到一边伪装麻痹我,一边联系上黑车司机准备前往g市?你想离开这里。”
原来,苏棠从未放弃过带着奶奶逃离的念头,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准备着,躲开周博的照看,躲开江晋城的监视,暗中联系上一个黑车师傅,并一直为此准备着。
她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永远离开。
她自以为做的很隐蔽,连奶奶都没发现,连周博都没察觉。
为什么江晋城会知道?
她不明白。
“苏棠,你做的很好,但你忘了藏起你眼中的虚伪,兔子喜欢用乖巧麻痹灰狼,伺机逃跑。你是兔子,但我不是愚蠢的狼。”
江晋城唇边的笑很深很冷。
早在苏棠这么轻易答应来见爷爷时,他便有所怀疑,她费尽心机变成陈秀,假装失忆,又怎会这么快心软去见爷爷?
除非,她将这一面当成最后一面。
他了解她。
所以让人一直查。
终于查到了蛛丝马迹,找到她留给黑车师傅的信息条,还有那一张张零零散散的纸钱。
他监控她的经济往来,户口信息,唯独疏漏了她靠着卖废品赚来的现金,不走银行流水,去处不明。
这个女人一直在处心积虑的哄骗他,伺机逃跑。
眼底的火苗熊熊燃烧,他的声音宛如恶魔低语,字字句句灌进她的耳朵里,
“苏棠,你怎么敢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