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京华跟楠伊协商后,最终把婚期定在了9月5日,那是一个特殊的日子,2006年9月5日,清华与协和医院联合并校,也是他们相识的日子,十年后的这一天,他们终于要如愿以偿。
7月初,楠伊整理完结业论文,正式完成剑桥的交换留学,回协和述职。
敲定这个日子的时候,邵京华几个发小齐聚四合院的屋檐下。
那是盛夏的午后,院落里清雅的荷香,在声声虫鸣中,幽幽传来。
何妍跟他们处久了,也能放肆地说几句玩笑话:“这下花香也不缺了,邵哥也算志得意满。”
邵京华只是浅笑着满意摇着折扇,好像四九城守着四合院悠哉度日的老大爷。
只是楠伊到单位请婚假的时候,李主任一边为徒弟高兴,却没少了一顿奚落:“喜事办完,赶紧回来上班,你可真是能耐了,一走就是两年,偏偏这两年的实习生,没一个像样子的。”
所以,楠伊从伦敦回来,一天不停地坚持在岗上,直到8月底。
那天她挎着一个HERMES的菜篮子拎包,装满了红色的喜糖礼盒,在神外分发。
眨眼间,楠伊到神外也有6年,来的时候还是个人人关照的小姑娘,送走了一批批实习生,现如今也是能够独挡一年的主治医师。
要说科室内学术上都是顶尖造诣的人,可是每个人心思各不相同。
楠伊这场势如登天的婚礼,在不同人的心里,早就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些热烈的祝福背后,是真情或是假意,总是含有,人性里见不得他人好的凉薄。
从邵京华带着沈佳怡住进VIP病房,到新闻里广为流传的爱情故事。
即使楠伊很少穿着奢侈品,招摇过市,但是无法控制她在事业上的节节高升。
人们才不会理会,楠伊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更不愿了解事件本身的状况,只自欺欺人地恨她沾上权贵,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只有赵婧接到喜糖的时候,眼底眉梢都是开心,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一颗,塞在嘴里囫囵不清地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不要客气,力气姐姐还是有的。”
这阵子赵婧和王墨云闹了矛盾,两个人在科室里撞见了,也不说话,他们两个也都30多了,成年人的发火变成了静音模式,显得感情也不那么热烈。
楠伊故意逗她:“要不我帮你撮合,你们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赵婧撇嘴斜她:“怕不是处处拿你做比较呢,不过你倒是可以放心,我从来不是玻璃心,他也太高看自已的家世,跟邵董比,他真没什么可遗憾的。”
楠伊被她说得尴尬,索性在离开医院前,私下找了王墨云聊聊。
仍旧是在住院部的门口,王墨云站在她面前,依旧略显局促,楠伊坦荡地问:“你跟赵师姐如果有长远的打算,就不要冷战,本来两个人淡着淡着,就容易心冷了,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解决呢。”
王墨云盯盯着看她一会,轻笑说:“她没什么不好,就是也没什么太好。”
楠伊蹙眉看他,心头火气:“那你就不要耽误师姐,她都35了,再耽误几年,你让她日后怎么办!”
王墨云局促地推额角边的眼镜腿,解释:“你误会了,我没有想不负责任,只是提不起那么大的热情来应对矛盾。”
楠伊气势汹汹地指责:“如果你只是感觉,到年纪应该找个女朋友,那你还是跟师姐解释清楚,她不合适,赵婧是要结婚的,既然你没有这种打算,那为什么在一起之前不说清楚,都在一个科室,王墨云你到底在想什么!”
说到激动处,用手指戳王墨云的肩膀,看着木讷的男人被怼地往后耸着肩,默不吭声。
楠伊只替赵婧不值,自已也觉得多说无益,凉凉地说:“师哥,你好好斟酌,咱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别稀里糊涂都糟蹋了。”
说完看见了不远处,停着的奥迪,车里的陈青华不合时宜的探出头,频频招手,就像那年在电影学院门口,他邀请楠伊和孟姿上车一样。
而车里的男主人越过前风挡,视线平稳的看着这场插曲。
王墨云在楠伊临走时,塞给她一个红包,楠伊诧异看他,王墨云低头再次推了推眼镜,说了句吉祥话,算是恭喜。
“你结婚当天我有个手术,可能不方便过去,不多,算是心意。”
楠伊用手捏了捏厚度,大概有两万,对于同事之间,就不算少了,忽然就感觉这红包有点烫手。
王墨云解释:“算是我和赵婧一起的,你不要有负担。”
但是后来,赵婧自已又单独花了一份,王墨云的这点心思,在楠伊转身离开的那刻,算是收场告罄。
他还记得2010年,这个全科室最小的师妹,带着众人的瞩目,走进科室时,那日的阳光刚好,照在她晃动的马尾上,整个人镀上一层柔光。
6年的时光,她有三分之一都在国外,而邵京华不在的那几年,她像个无情的工作机器,创出科室手术时长、手术台次多个记录,他以为这么个姑娘,大概是感情还没开窍。
却没想到,原来她每次去见邵京华都是用跑的。
就比如邵京华的车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楠伊接过红包,欢呼雀跃着奔那个男人去了,无一次例外。
王墨云在住院部门口伫立很久,淡淡的笑笑,他觉得是时候给赵婧一个交代了,平淡才是生活的底色。
婚礼是在西城区的钓鱼台宾馆,这座古老的建筑,汇聚了皇家园林的建筑群,和后改建的国宴级别的外事场所。
本来要遵循楠伊的想法,选一个浪漫的地方,可是国内的这场婚礼,势必要办在这里。
正X级以上干部,不知来了多少。
可是邵京华仍旧歉疚地说,我们去普罗旺斯吧,让承安他们都去,我们再办一次婚礼。
楠伊此刻好像浪漫过敏,实则只是想让他心安,驳斥他,结一次婚都要累死了,你还要再折腾我一次。
说这话的时候,是结婚的前夜,他们两个人扔下一众亲友,在四合院的院子里乘凉,晚风轻拂,邵京华揉松她的头发,笑嗔她是不买账的小没良心,自已都不嫌辛苦,只是想给她留下个美好的回忆。
她却在藤椅里,悠然自得摇着他那把折扇,洋洋自得地说,我们有太多回忆了。
还没有开心五分钟,就被孟姿碎碎念着把人拉走了。
“明儿就要结婚了,你们连一晚上都不能分开了吗,一一今天得陪着亲友,何况按传统习俗,你们今天不能见面,人我带走了,邵董你忍忍吧。”
说完,孟姿就把楠伊强行拉回酒店,等着明天的仪式。
人走后,院子里恢复了悄然的寂静,晚上睡觉前,邵京华少有的沿着抄手游廊,走到荷塘边,池塘里的莲花已经开尽,只剩下连天碧叶,在月色中,泛着露珠的晶莹光泽,忆起那年夏天,楠伊开车拉着酒醉的邵京华回来,也大概是这个季节。
就感觉这短暂的分离,也让人难耐。
这几年,只要是人在京城,他们肯定是住在一起的,而此刻她在酒店房间,和父母住在一处,邵京华不自觉地合着扇子,敲着围栏。
杨凯来四合院给邵京华送宾客名单的时候,就看见这人摇着扇子,百无聊赖地穿过垂花拱门,那身影带着孤独。
杨凯还揶揄自已老板:“哥,您是想一一丫头了吧。”
邵京华冷冷地瞟了他一眼,端着架子刚要训话,杨凯自已马上说:“会场全都安排妥当,您就放心吧。”
邵京华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结果杨凯出门时给楠伊打了个电话,把人偷偷从酒店接了出来。
那一夜,天高云清,月华如水,月光穿过海棠花型的玻璃窗棱,倾泻在地面上,邵京华躺在床上,在一片蛙声中,听见有人轻扣玻璃的声音。
应声看去,就看到楠伊穿着居家服,鬼鬼祟祟地敲门。
他就乐了,这姑娘明儿早上准备几点回去。
他起身开门,被楠伊张开双臂,跳着搂住脖子,好像每次她见他,都是如此的雀跃。
只听见她嘟囔着埋怨:“都怪孟姿,住在我房间对面,专门看着我,可是没办法,谁叫我有个好爸爸呢!”
邵京华笑着说:“谁让你晚上过来的,明天早上还要起个大早。”
楠伊在他怀里仰着头,笑盈盈地说:“听杨凯说,有位邵先生自已一个人在荷花池边顾影自怜,扇子都摇坏了。”
邵京华环着她的腰,把人稳稳拖着,明知故问:“我那不是热吗!”
“哦,这么大的宅子,空调都要用不起了。”
“你别臭屁了,再不睡觉,明天婚礼要不好看了。”
那是2016年9月5日,京城艳阳高照,十里长街,红墙橙瓦。
那是他们结为夫妻的日子,那是他们相爱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