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其实不必摘了我的眼睛,也能日日赏见…”
郁眠脱口而出。
下一秒,恨不得撕了自已这张巧嘴。
升卿一愣,将毛绒脑袋托举上来,眸子渐渐恢复成如寒潭深不见底,凤眸弯如新月。
“眠儿说得是,你我师徒情谊,自是日日可得赏见,可若是…”
郁眠被她幽然的语调吓得一颤,下一秒求生欲让她主动抱上了升卿托着自已脑袋的手,“没有若是,我自然是侍候在师尊左右!”
她口中说得好听,心中却默想着早些逃离才好,她这小心肝可撑不住这样惊吓。
见自已的手陷入温软之间被紧紧包裹,升卿也不恼,只嗓音温柔道:“眠儿,为师真是难以想象,若是日后身边无你在侧,这日子该是少了几多乐趣呐?”
郁眠听此言,许是又徒生了胆气,开始顺着杆子往上爬,“那…那您日后能否不要再想着摘我哪处?”
她本以为升卿不会再接话,却不成想她直接道:“嗯,为师试试。”
郁眠一怔,不知道她说的这个试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真的,但身体却首先放松了下来,好像一直绷在她心尖上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似的。
升卿的手圈住这呆孩子,给她固了固魂,背靠着夕阳,目光渐渐失了焦点。
其实,那明媚狡黠单纯的眸子,还是生在她这有趣的灵魂上才足够好看,她也不过闪过一瞬念头,倒真给她吓到了。
“走,为师带你去见见师伯…”
这是升卿头一回主动承认的师姐妹称呼,郁眠明显能感觉到,符清师伯与她关系应当曾是不错的。
升卿单手便将人提起,随后不由分说挟在怀里,风惊雾破,转眼之间来到青竹山下。
日落入青山,脚踏倦鸟鸣。
在竹林海上惊扰起无数休憩小鸟,两人来到了熟悉青竹小院。
不等敲门,就见灵芙快步迎来,只闻雀鸟声,便识来客人。
“小师叔,不知您可安好?”灵芙知晓天寒山凶险,升卿一月未归,自已心中未免难安,更觉愧对郁眠师妹。
升卿轻点头,“尚好。”她牵着郁眠便抬脚往院子里进。
郁眠跟在身后,听着这人一本正经回应,也不知被冻成冰坨坨的是谁?
这蛇女人怎得还有两副面孔?
进到屋内,升卿取出玉盒内天寒雪莲,顿时屋内好似刮起霜雪风,寒气攀上竹屋四角,响起寸寸冰裂声。
熟悉的体感让郁眠下意识抱住双臂,退后一步。
这玩意也太冷了。
不愧是稀世罕见的灵药。
只见升卿毫不避讳地一把攥住天寒雪莲,随后眸子一凝将符清下颌抬起,用力一掰,攥出三滴灵液滴入口中。
这焱毒极其顽固,若是用灵力辅佐消化,便会遭到其反噬,因此只能用单纯依靠药物自身特性压制,以致实际药性十不存一。
否则这举世灵药,必不可能只能缓解二十年。
手中天寒雪莲灵性消耗后,变作一团烂花泥,冻结在升卿掌心中,被她一握,捏碎成齑粉,可寒气未消。
她眸子落在一旁小暖炉身上,指尖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将她揽来捂热。
寒霜之气顺着食道,沿着百骸流淌,将那些被折磨狠了的经脉舒缓一瞬,寸寸逼退朝着四肢游走的焱毒,最后将它逼到丹田内。
许久未曾睁开的眼眸轻颤,灵芙见状目不转睛,指尖深深掐进床沿边上,生怕眼前一幕乃是虚幻。
“师父…”她轻声呼唤。
符清听着熟悉的声音,恍若隔世,她还以为自已怕是这一闭眼,再也苏醒不过来。
青竹山传承等一切,也早已安排妥当。
却不曾想居然还能听见芙儿的声音,她顺着声音睁开眼,见到一脸激动的徒儿,眼露温柔,声音微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能为师父分忧,徒儿不辛苦。”灵芙轻摇头,下意识接道,也只有在师父面前,她才会露出如此小孩姿态。
符清随后目光转落到站在一旁的两人身上,那个当年离去前一身怒煞气的小师妹,如今瞧来平和许多,这身边居然还跟了一个漂亮的小娃娃。
这让她有些讶然,在自已不知道的时候,小师妹好似成长了许多。
“许久不见,小师妹。”符清本以为她许是再不会来见自已了,没想到还是来了。
升卿手中将郁眠往前轻推,笑眯眯道:“快叫师伯,想必师伯自会赠你《符杀六记》以作见面礼……”
《符杀六记》是符清于上古秘境中所得传承后,自已摸索出来的符箓杀道秘籍,极其难缠,侧重群攻。
升卿曾经最讨厌与符清交手,那些符箓配合阵法,一套又一套,两人之间可以纠缠数日,难以分出胜负。
分明只要落得她手,便可将她瞬杀,可偏偏难缠的紧,于是后来特意再修了符道。
曾与之为对手交锋之时厌恶,但眠儿有符道天赋,为她寻来一学倒是可以……
郁眠一愣,朝着床上符清弯腰行礼道:“师伯好,我名郁眠,是师尊的大弟子。”也是唯一弟子,她默默在心底补上一句。
“也是唯一弟子吧?”岂料后半句被符清点出。
郁眠一顿,点了点头,看来这位师伯确实和师尊关系不错,也不知怎会许久不曾见面。
符清算是瞧出来了,以小师妹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怕不是有什么契机才愿来她这青竹山。
面前这个小娃娃玉质天成,瞧着是挺讨喜,只可惜,怎么不是自已徒儿……
她叹了口气,自当年下山捡了自已这大徒弟,也不知怎地,许是人真有千人千面吧,越是年岁长,越是沉闷气,倒没有幼时可爱了。
她将盘腿一松,身上衣袍一掸,从榻上下来。
郁眠这才发现,她仅仅比升卿矮了些许,身量修长,浑身气质自下榻之后变得朗清凌厉,对方来到了自已面前。
略微弯腰,稍圆的瑞凤眼落在自已眼中,好像在看着些什么,紧接着握上了自已的手,力气用的不小,可以感觉到压迫感。
郁眠懵地想要抽回,却罕见被升卿轻轻按住肩膀,示意不要动。
直到两三秒后,符清松开手,从床头柜子里取出来厚厚的一叠黄皮书页,上头写着四个大字《符杀六记》,交到郁眠手里。
“好好研习,若是不懂都可来青竹山寻师伯,切莫学你师父,贪多嚼不烂。”符清瞥了一眼贪心的狠的小师妹,若非天赋卓绝,如此泛学,必不能修炼至此地步。
“你倒是收了个好徒弟。”随后朝升卿道。
根骨不错,适合修炼自已的秘籍,只可惜灵芙性子太雅正,倒是无法继承自已这一项衣钵。
如今,也算是有了传人。
听见有人夸自已徒儿,升卿难得升起一丝身为师父的得意,将手揽上郁眠腰间,语气毫不客气道:“那是自然,本尊的弟子自是不同一般。”
两人有股子别扭和疏离藏在里面,被夹在中间的郁眠难受的紧。
两个死要面子的,多年未见,差点相隔生死,怎么还好像针尖对麦芒,暗暗较劲起来了。
她怂怂开口,“多谢师伯,不知师伯身子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