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朔打了电话给一个司法系统的朋友,让他帮忙调查,然后心神不宁地回了家。
他想来想去,最近得罪的人,只能数到邵群头上。否则以他的性格和为人,根本想不出跟谁交恶到这种地步。
邵群就是李程秀以前的男朋友,但他真的不愿意用“男朋友”三个字来形容那个人,不过是个仗着有点权势就完全不懂得尊重为何物的王八蛋。他怎么能把李程秀让给那样一个人?
他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木然地看着合在面前的笔记本,心情沉重不已。他在黑暗中思考了很久,才缓缓打开笔记本,找出了奔辉地产项目的资料。
奔辉地产是他事业刚起步时合作的一个公司。老板是个北方人,性格豪爽,老大哥一样的人物,对他有一定的提携,俩人一度私交深笃。
可这个人有个短板,就是野心太大,追求公司的急速扩张,结果项目遍地开花,造成了巨大的资金缺口。他还记得好几年前的那个深夜,老板找到他,提出联合做一份漂亮的账目,可以从银行套取贷款,只要项目重新运作起来,他可以马上把贷款还上,谁都不会知道,并且许诺他股份。
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从来没有为钱做过一件违心的事,更不愿意触碰任何高压线。
于是老板渐渐就和他疏远了。
但由于他们的合约未到期,年底的审计工作还是他做。当时奔辉的账面远比他了解的要好得多,而且看上去天衣无缝,他当然怀疑,没有任何假账能够完全做成真的,只要用心去查,一定能查到漏洞。他没有告诉手下任何人,自已熬了三个通宵,从繁杂如海一般的数据里找出了作伪的证据。
于是他去质问了。
他至今忘不了,那个跟他父亲差不多年龄的男人哭着求他、向他再三承诺保证的场景。朋友一场,他最终心软了,他抱着侥幸心理,指望项目获利后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还上贷款,于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按照那份假账,出了审计报告。
凭着这份审计报告,奔辉从银行贷出了十二个亿。
东窗事发后,老板没有提他半句,而且也没有任何对他不利的证据,所以他只是贡献了几份证词,损失了一些本就不大的声誉,罚了一笔钱,就跟这个案子再无关系。除了那个老板和他,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猫腻。
可他的心并没有从这件事里择干净。
那是他这辈子犯过的最大的错误、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他无数次后悔为什么不劝阻这一切,眼看着朋友铤而走险,他却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那之后,他把公司改了名字,接洽了两个合伙人,成立了新的事务所。
这件事是永远悬在他脑袋上的一个警钟,也是他心里的一道疤,可这道疤被邵群粗暴地揭开了。
他不太相信邵群手里有能指证他的证据,这件事即便是从老板嘴里透露了出去,也是空口无凭。但是只要有足够的能量,就可以在这里面大做文章,至少搅得他不得安宁是足够了。
邵群这么做,就是为了李程秀吗……
黎朔看着庞大的资料群,回忆起了自已通宵找漏洞的那几个晚上,那种想要发现、却又害怕发现的矛盾的心情,让他寝食难安。他的双眼逐渐失去了焦距,脑海里的信息纷乱不堪,仿佛要冲破意识的牢笼彻底爆炸。
果然,任何脱离正轨的东西,一定会招致相应的麻烦。他做了一件违心的事,换来多年的愧疚,又做了一件背弃原则的事,换来恶意的报复。金钱和名利撼动不了他,唯独感情却一次次拖他下水,他最希望达到的人生境界,就是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独善其身,所以他尽量理性地对待每一件事、每一个人,而事实更加证明了他的想法,只有足够地理性,才能尽可能地规避风险,利人利已。
他不后悔为了李程秀做的每一件事,即便不从喜爱的心情出发,帮助朋友也是义不容辞,他没有做好,但他也没有做错。
只是,他必须更好地管控自已,再不能被感情挟持。
一夜没睡,等到国内已经到了正常上班时间,黎朔再次打电话给多个朋友了解情况。跟项宁说的差不多,当局已经立案了,也派人去了事务所调查,但还没拿到搜查令,律师把项目资料扣下了不肯给,一早上都在扯皮。
而现状是,只要他一回国,马上就会被带走调查,能不能查出什么,不知道,但如果他不回国,这种小的经济案件不至于追到美国来抓他,他就会一直安全。
这种情况下,当然不能回去。他不知道邵群预备了多少个坑等着他跳,如果邵群的能量足够大,大到以减刑说服那个老板也开口咬他,他就真的有麻烦了。
黎朔让律师继续跟进,同时找了私家侦探去调查奔辉地产的法人代表——也就是老板的侄子。
之后,他和项宁通电话,项宁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吧?算了,我也不傻,上次找到你办公室打架那个,是邵群吧?”
黎朔苦笑一声:“是,多半是他干的。”
“我的亲老弟啊,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会为了感情惹一身腥呢?”
“项哥,这不只是感情的问题,邵群仗势欺人,程秀毕竟在咱们事务所干过,勤恳善良的一个老实人,我能当作看不见吗?”
“你……唉……那现在怎么办,你就一直在美国待着?”
黎朔放低了嗓音,用那种醇厚又磁性的声音安抚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凡是作恶的人,一定会付出代价。”当初他一念之差犯下的错,现在就正在付出代价。
邵群,我等着看你的代价。
挂了电话,黎朔开导自已良久,心绪依旧有些不平静,他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李程秀拨了电话。
电话那头刻意压低了声音:“喂,黎大哥。”
“程秀,在上班吗?”黎朔闭上眼睛,想象着李程秀现在的神态、动作,越想越觉得有趣,可他笑不出来。
“是,你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电话里的背景音安静了很多。李程秀认真地说:“黎大哥,我什么时候和你妈妈说话?我准备好了。”
黎朔浅笑:“你准备了什么?”
李程秀不好意思地说:“练习了一下说话。”
黎朔顿时感到心里暖烘烘的,他温柔地说:“时差老是对不上,不急。”
“嗯,好。”李程秀犹豫地问道,“黎大哥,你好像不太有精神,刚睡醒吗?”
“不是,我……”黎朔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刀削般俊朗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浮肿和疲倦,他想说的话,却有些害怕说出口,因为他觉得李程秀多半会拒绝。
“黎大哥,你怎么了?”
黎朔轻叹一声:“程秀,对不起……我这里出了点意外,我暂时回不去了。”
“你、是你的父母……”
“不,他们很好,是我的事务所出了问题。”
李程秀问道:“很严重?”
黎朔“嗯”了一声:“这件事很复杂,我被诬陷了。现在只要我一回国,就会被调查。一切发生得太仓促,一时之间,水深水浅我试不出来,所以我不能冒险回国,你可以理解吗?”
李程秀小声问道:“……很严重……吗?”
黎朔沉声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让你担心的,可考虑到你的安危,还是得让你有所准备。”
“啊?”
“这次的事,应该是邵群干的。”
电话那头倒吸了一口冷气。
隔着一整个太平洋,黎朔仿佛都能感受到李程秀听见这个名字时的颤抖,这让他心疼不已。他烦闷地说:“我现在担负的事情,结案很多年了,其中已经不涉及任何第三方的利益。诬陷我的人,不但得不到好处,反而是给自已找麻烦,想来想去,只可能是其他利益驱使他这么做的,而这么针对我的,多半是私人恩怨。”他顿了顿,“说到私人恩怨,我目前只想到邵群。”
李程秀的声音已然透出几分哭腔:“黎大哥,真的是他?”
黎朔沉吟道:“十有八九。”
“那你,不能回来了?”
“短期之内恐怕不行,我不能冒险回国。如果我留在美国,最糟的情况是我永远无法入境,但是我回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李程秀的呼吸都在发抖。
黎朔哑声说:“程秀,我现在很担心你,如果真是邵群干的,他第一步阻止我回国,第二步就会去找你,我已经让助理重新给你找房子了,你也有心理准备。”
李程秀小声说:“黎大哥,对不起……”
“程秀,你不需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从昨天到现在,我想了很多,想到父母年事渐高,想到这次出的事……也许这是命运给我的指点,也许我该留在美国发展一段时间。我现在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我想听的。”
“什么?”
“你愿意来美国吗?”
电话那头再一次陷入沉默。
黎朔用手捂住了眼睛,问出这句话,也耗费了他很大的勇气,他心里很清楚,俩人之间还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李程秀对他,更多的是感激,“我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决定,需要颠覆你过去的生活,离开你熟悉的环境,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很难。但是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可以被克服。语言、环境、朋友、工作,全部都可以克服,这里有我,只要你愿意来。”
“我……我不知道。”
“我会让助理协助你办签证,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考虑,哪怕在登上飞机之前,你都可以反悔,但是我真的希望,有一天能在美国拥抱你。”
为了不让父母看出异状,黎朔洗了个澡、仔细地刮了胡子,让自已看上去状态好一些。
他刚回国的时候,尝遍了创业的艰辛,也不曾跟家里要过一分钱、诉过一句苦,如今父母是乐享天伦的年纪,他更不能让他们为自已操心。
收拾好自已,他下楼吃饭。
黎先生见他第一句话就是:“你昨天去看锦辛,他怎么样了?”
“挺好的,过几天应该就消肿了。”黎朔猛地想起来,还没给赵锦辛订饭呢。
“哦,那就好,希望别有什么后遗症。”
黎朔打了个电话给离赵锦辛最近的餐厅,让他们送一份午饭到赵锦辛家,并嘱咐他们留一张便条,写上:按时吃药。
吃饭的时候,黎夫人问起儿子什么时候回国。
“哦,不急。”黎朔笑笑,“最近事务所事情少,我回来一趟,多陪陪你们。”
“那太好了。”黎夫人开心地说,“你赵叔叔在加拿大千岛湖买了栋度假别墅,他一直邀请我们去玩儿,这次正好你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度假吧。”
黎朔的笑容僵了僵:“一起?两家一起?”
“是啊,锦辛平时不爱回家,现在手受伤了,要是一起去度假,也方便照顾他。”
“呃……”他不仅完全没有度假的心情,更不想和赵锦辛共处一室。
“你妈妈已经买了四条裙子了。”黎先生朝黎朔挤了挤眼睛。
“……是吗?”黎朔勉强露出笑容,“那我要准备好相机,把妈妈最漂亮的样子都拍下来。”他实在找不出理由拒绝。
黎夫人笑着说:“对了,你不是一直说要让我和你男朋友聊聊天吗?”
“还是算了吧,他特别害羞,下次也许我会带他回美国,到时候你们好好聊。”黎朔眼中闪过一抹落寞。
“也好,来儿子,尝尝这个海参。”
刚吃了几口饭,手机响了两声,黎朔生怕漏过重要的电话或短信,拿起来一看,是赵锦辛发来的:“你居然用餐厅的饭菜应付我。”还配上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黎朔快速回了一条:“吃药了吗?”
“不想吃饭,不想吃药,除非你来陪我。”
“我今天有事过不去。”
“你不过来也可以,发一张你的裸照给我。”
黎朔把手机扣在桌上,不再理他。
手机开始接二连三地响起了短信的声音。
黎朔的爹妈都不解地看着他。
黎朔尴尬道:“我助理在传文件。”他匆匆吃了几口饭,拿上手机就回了房间。
翻开手机一看,赵锦辛发过来好几条信息。
“只拍屁股就行。”
“好吧,胸。”
“腰或者大腿,不能再妥协了。”
“手总可以了吧?”
“黎叔叔,我好喜欢你的手,拍一张发给我,我保证今天都很乖,好不好?”
黎朔哭笑不得,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这么能耍赖皮的人。他打开相机,拍了一张自已手的照片发了过去:“你说到做到,今天都乖乖的。”
赵锦辛回了个微笑的表情,附上一句话:我会一整天都乖乖地想着这只手握着我的宝贝。
黎朔脸上一阵发臊,拍了张自已比中指的照片传了过去。
赵锦辛简直是只狐狸精!
隔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黎朔余光瞄到是赵锦辛发来的,犹豫再三,还是挡不住好奇,打开了。
“我知道你在国内碰到麻烦了,我愿意帮你。”
黎朔僵住了,手指快速地按着按键:“不要再调查我的事!”
“谁叫我喜欢你嘛。”
喜欢……
喜欢到底是个有多少分量的东西?
邵群喜欢李程秀吗?应该是喜欢的,可他带给李程秀的尽是伤害。
李程秀喜欢自已吗?应该也喜欢的,只是其中不知道注水了多少感激和依赖。
赵锦辛呢?赵锦辛这样的人,一句“喜欢”使用的频率估计赶得上口头禅,除了好听,没任何用处。
黎朔苦笑一声,回了条措辞严厉的信息:“不要再多管闲事。”
成大事的人,大多都伴随着雷厉风行的性格,黎朔今天刚答应一起去度假,第二天他爸就通知他收拾行李下午走。
黎朔有点懵,他正因为国内的事焦头烂额,越洋电话费就打进去快五位数了,哪儿有心思度什么鬼假,但看他妈雀跃的样子,他又不好扫兴,就让保姆去给他收拾行李,他继续打电话去了。
正说到重要的案子消息,电话里传来“嘟嘟嘟”之声,响个不停,是有人插播了电话进来,他一看,是赵锦辛打来了,立刻挂断了:“王律师你继续说。”
俩人聊了没几句,电话又进来了,黎朔满心不耐烦,沉声道:“王律师,你稍等我半分钟。”他切到了赵锦辛的电话,“喂?”
“喂。”赵锦辛把尾音拉得长长的,听上去慵懒又随性,“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我现在……”
“记得带泳裤,我最喜欢黑色的。”赵锦辛低笑道,“好想赶紧检查一下你健身的成果。”
黎朔心情本就躁郁,此时听着赵锦辛轻浮的调侃,火气克制不住地往上蹿,他硬邦邦地说:“我现在没有空,你能不能不要占用我时间就说这些废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赵锦辛的声音变得正经而低沉,有些委屈地说:“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对不起。”
电话挂断了。
黎朔僵硬地握着电话,感到头皮发麻,心里已然后悔了。
他向来不是一个会迁怒于人的人,只是这次的事情对他来说,不仅仅是被情敌陷害,更是揭开了一个让他多年来良心难安的错误,同时他还担心着李程秀,是个倍感挫败、焦心、惶恐的时候,赵锦辛实在是往枪口上撞。
可是这也不是他乱发脾气的理由,下午见了面,再跟赵锦辛道歉吧……
吃过午饭,光叔把他们送到了纽约郊外的一个飞机俱乐部,这里有一个小型机场,养护、停放、起降的都是中小型私人飞机,赵荣天的飞机平时就放在这里。
赵家三口早一步到了。赵荣天穿得像要去打高尔夫,白衣白裤,非常休闲,不在办公室的时候,他看上去和蔼很多。
赵锦辛青肿的手垂在身侧,脑袋也耷拉着,看到他们,不太有精神地打了个招呼,匆匆看了黎朔一眼,就别开了眼睛。
黎朔心里更愧疚了,他走了过去:“锦辛,你按时吃药了吗?”
赵锦辛点了点头,依旧低着头。
黎朔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对不起,我不该朝你发脾气。”
赵锦辛抬起头,有些哀怨地看着黎朔,小声说:“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从来没有。”黎朔急忙道,“我不能接受你,但我绝对没有讨厌过你。”赵锦辛虽然轻浮放浪,但也有几分率性可爱,不管怎么样,谁会随便讨厌一个喜欢自已的人呢?
赵锦辛眨了眨眼睛:“那是觉得我很烦吗?”
黎朔笑了,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确实太能磨人了,让你黎叔叔喘口气好吗,我最近真的很忙。”
看着黎朔温柔又明朗的笑容,赵锦辛感觉心脏颤了一颤,嘴唇不易察觉地抿了抿,眼睛像星星一样地亮,好像在发光。
可惜黎朔没看到那仿佛要把他吞了的眼神,他被他爸叫走了。
几人聊了会儿天,飞机准备好了。
那是架Cirrus的喷气式飞机,机上只坐着一个副机长。
黎朔道:“机长呢?”
赵荣天哈哈大笑,指了指自已:“锦辛的手要是没受伤,就我们两个开了,我们是一起去考的执照。”
黎朔愧疚地说:“都怪我不小心……”
赵夫人笑着说:“哎,没事儿,磕磕碰碰难免的嘛。”
“大哥,真的没事,因为这个还吃了两顿大哥做的饭,没想到大哥做饭也这么好吃。”赵锦辛笑得特别乖巧。
黎朔被他说得相当不好意思,昨天他几乎就没搭理赵锦辛,抱着弥补的心态,他道:“这两天有点忙,没好好照顾你,医生说今天要开始热敷了,到了地方我帮你热敷一下。”
赵锦辛勾住黎朔的肩膀:“谢谢大哥。”
黎朔清楚地感受到赵锦辛的身高和体重,略有些压力。他即便在欧美也并不算矮,但赵锦辛却完全是白种人的个头和肩宽,尽管没有那么夸张的肌肉。他有时候也觉得奇怪,赵锦辛是怎么能坦然自若地撒娇耍赖的。
几人上了飞机,赵锦辛拉着他坐到了最后一排座位,然后抬高两只手,微笑看着黎朔。
黎朔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探过身去给他系安全带。
安全带的扣子“啪嚓”一声合上了,赵锦辛突然出其不意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黎朔一个激灵,惊讶地看了赵锦辛一眼,然后猛地扭头去看四位长辈,幸好这时候没有人回头。
黎朔瞪着他,用嘴型问道:“你干什么?”
赵锦辛无辜地瞪着眼睛:“不知道,没忍住。”那表情就好像不小心偷吃了一口别人的冰激凌。
黎朔又好气又好笑:“这是家庭旅行,你给我老实点。”
赵锦辛舔了舔嘴唇,点了点头。
黎朔坐回自已的座位,掏出手机给项宁发了条短信,说自已几个小时后才能联系他,然后关了机。
事态目前是僵持着,警方立案了,却没有有利的证据申请到搜查令,但是据律师说,他们拿到搜查令只是早晚的事,还是强烈建议他不要回国。
黎朔既担心自已,又担心李程秀。这两天把事情的头尾梳理了一遍,他猜测邵群并不是真的想把他怎么样,他料定邵群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是玩儿这一手,却可以有效地阻止他回国,只要他不回去,隔着半个地球,他就无法护着李程秀。
明天他的助理会去把李程秀暂时安顿在酒店,他选的地方非常隐秘,可以确保邵群短时间内找不到人。他通过大使馆的关系,办理了加急签证,三天时间就能下来,只要李程秀来到他身边,他就能保护好那个既柔软又坚强的男人。
黎朔看着窗外逐渐远去的地面,心里充满了不安。
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黎朔回过头。
赵锦辛道:“咱们第一次相遇,也是在飞机上。”
发动机的噪音多少掩盖了人声,只要减弱音量,前排的人就听不到他们说什么,黎朔明显感觉这小子有点蠢蠢欲动,毕竟说到飞机,赵锦辛在他们的初相遇就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黎朔谨慎地回了一句:“是啊。”
“我说对你一见钟情是真的。”赵锦辛把脑袋探过来,蹭了蹭他的肩膀,“你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
黎朔真想问问他是不是缺父爱,但想到这样对赵荣天不敬,也就没说出口,只能敷衍地笑笑。
赵锦辛看着黎朔,眼神跟小鹿一样无辜:“你国内的麻烦,我帮你解决,你跟我约会一次好不好?”
黎朔摇了摇头:“我说了我的事你不要掺和,我可以自已解决。”
“真的吗?可我看你挺苦恼的,昨晚没睡好吧,黑眼圈都出来了。”赵锦辛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难得正经地说,“大哥,我真的想帮你,就算你回国是为了早点见到喜欢的人,我也想帮你,我不想看到你难受。”
黎朔心脏为之一颤,赵锦辛的眼睛黑亮黑亮的,看不出一丝作伪,是真的在为他担心。俩人来回接触了这么多次,这个没有嬉皮笑脸、轻佻狡黠的赵锦辛,第一次让他觉得感动。他张了张嘴,诚恳地说:“锦辛,谢谢你,但我并不想欠你人情。”
“我只是想和你约会,就一次。”赵锦辛抓着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只是吃吃饭、喝喝酒,没有别的。”
黎朔看着他满脸期待的模样,根本狠不下心拒绝,也许在轻浮的表象下,赵锦辛真的是喜欢他,但他既然无法接受这个人,就不能利用他,他叹了口气,柔声道:“吃吃饭、喝喝酒,当然没问题,这不是约会,朋友之间也可以这样,但我的事,我还是自已解决吧,谢谢你的好意,真的谢谢你。”
赵锦辛笑了,那笑容好看得让人怦然心动:“那说好了,那个度假区里就有一个很好的酒馆,老板是个德国人,所有啤酒都是从德国运过来的,我一定要带你去尝尝。”
黎朔笑着点头:“好,我很期待。”
赵锦辛再次伸出手,拇指的指腹轻拂过他略有些青紫的眼袋,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到了度假区,刚好是晚饭时间,管家在院子里准备了烧烤,这个季节不冷不热,正适合户外的活动。
别墅里养了两条萨摩耶,见到人多,非常兴奋,上蹿下跳地要往赵锦辛身上扑。
黎朔眼疾手快,一把擒住赵锦辛的手腕举高了。
赵锦辛诧异地看着黎朔。
黎朔松了口气:“这两个小东西,差点碰到你的手。”
赵锦辛的胳膊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亲热地小声说:“谢谢。”
黎朔赶紧把他的胳膊拽了下来,仔细看了看他的手指,没有前两天那么肿了,他道:“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帮你热敷、上药。”
赵锦辛用左手一一摸了摸两只狗头:“它俩是一窝的兄弟,一个叫Ann,一个叫Bee,不过我分不清谁是谁。”
“这名字取得够敷衍,如果有第三只,要叫Cii吗。”
赵锦辛哈哈大笑:“如果有第三只,就让你来取名字。”
管家把三只硕大的加拿大龙虾端到了铺着蓝白格子餐布的木桌上,黄油焗烤的味道飘进鼻间,桌上还有不少海鲜和时蔬,不仅香味诱人,摆盘也非常精致。
长辈们招呼他们吃饭。
黎朔和赵锦辛面对面坐着,赵锦辛看了龙虾一眼,然后笑盈盈地看着黎朔。
黎朔放下刚抓起的叉子,改摸起筷子,对于中国人来说,没有什么餐具能比筷子更灵活了。他用餐刀和筷子撕下一块块龙虾肉,放到了赵锦辛的盘子里:“吃吧。”
赵锦辛拿叉子叉了一块,放进了嘴里,一边嚼一边注视着黎朔,表情看上去很是满意。
黎朔放下筷子,开始剥虾,一颗一颗地往赵锦辛盘子里放。
赵夫人忍不住了:“黎朔啊,你不用管他,你好好吃饭吧,他可以吃点不用手的东西。”
黎朔笑道:“没事,我有点晕机,吃不下东西。”他想赶紧“伺候”完赵锦辛,进屋打电话去,刚才瞄了一眼邮箱,律师又发了文件过来。
“小黎先生,你要吃点晕机药吗?我去给你拿。”管家贴心地问。
“哦,好啊。”黎朔可算逮到机会走人了,“我跟你进去吧,我吃完之后正好躺一会儿。”
“儿子,你以前不晕机的啊,没事儿吧?”
“没大碍。”黎朔眨了眨眼睛,恭维道,“以前也没坐过私人飞机啊。”
赵荣天很是受用地笑了笑:“去休息一下吧,你饿了就跟管家说,随时都有吃的。”
“好,谢谢赵叔叔。”
黎朔跟着管家进了别墅。
管家把他带到准备好的客房,然后拿着药和一杯温水上来了。
黎朔正在看邮件,头也没抬地说:“谢谢,你放桌上我一会儿吃。”
管家热心地把水和药递给他:“快吃吧,这个药很有效,吃完躺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黎朔不得已接过了药,看着管家老先生热切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把药放进了嘴里,他本来想学电视上,等管家走了再把药吐掉,结果由于没有经验,一喝水,药就顺下去了,拦都拦不住。不过他也没在意,又不是毒药。
吃完药,管家主动给他盖上薄毯:“小黎先生,这个药吃了会想睡觉,你醒来之后如果饿了就叫我。”
“啊……想睡觉?”
管家点点头:“不像感冒药那么厉害,不会睡到第二天早上的,休息几个小时你就好了。”
“好,谢谢。”黎朔无奈极了。
管家走后,黎朔换了身睡衣,把律师发来的资料看了,然后电话沟通,十几分钟后,他果然感觉到困倦,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非常解乏,黎朔醒来的时候,感觉大脑轻飘飘的,身体很温暖,腰上还有一种沉甸甸的重量,让人非常有安全感……嗯?
黎朔猛地扭过头去,就看到了赵锦辛特写放大的脸,正在他身旁睡得香甜。
黎朔腾地弹了起来,动作之大,把赵锦辛也惊醒了,赵锦辛揉了揉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黎朔掀开被子,看了看俩人的衣服都在,稍微松了口气,由于太过惊讶,他都忘了生气:“你、你怎么在这里?”
赵锦辛特别淡定自若:“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结果你一直不醒,我也困了,就陪你一起睡一会儿呗。”
“你!”看着赵锦辛那无比自然的神态,黎朔都快给气笑了,他甚至不知道该指责什么,他一句责怪出去,跟他对垒的就是赵锦辛若无其事的笑容,仿若拳头打在棉花上,他咬了咬牙,“下床,出去。”
赵锦辛连打两个哈欠,不太情愿地说:“我又不对你做什么,这床这么大,我睡一会儿都不行啊?”
说得好他妈有道理啊!黎朔心里骂道。
赵锦辛坐了起来,凝视着黎朔阴沉的脸片刻,突然大大地一笑,猛地扑过去抱住了黎朔的腰,将人扑倒在床上。
黎朔低喝道:“你别闹了!快放开!”他挣了两下,没撼动赵锦辛分毫,他真是想不通赵锦辛那偏瘦的体形,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
赵锦辛的两条胳膊跟铁钳子似的,紧紧攥着黎朔的腰,一条腿压在黎朔的腿上,暗笑道:“抱着你睡好舒服,好想把你这身碍事的衣服扒下来。”
黎朔眯起眼睛:“你再不放开,我可不搭理你了。”
赵锦辛一双倾尽风流的桃花眼里尽是魅惑的笑意,语气却自有一股蛮横的味道:“黎朔,你在我床上就是我的人了。”
黎朔咬牙道:“Ann和Bee没上过你的床吗?”
赵锦辛“扑哧”一声笑了,把脑袋埋在黎朔的胸上用力蹭了两下,才松开了钳制,笑着说:“逗逗你,别生气。”
黎朔一把推开他,不客气地说:“出去。”
“其实我是来找你上药的。”赵锦辛又挥舞起他的“法器”——受伤的那只手,“看你睡那么香,不忍心打扰你。”
黎朔一看到那只手,火气就被浇灭了一半,他无奈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他往门口走了两步,扭头命令道,“从我床上下去。”
赵锦辛撩起自已的T裇,露出大片漂亮的胸腹肌,呵着气说:“宝贝儿,你确定?”
黎朔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朝他扔了过去。
赵锦辛大笑着接过衣服,一骨碌坐了起来。
黎朔下了楼,才知道现在都快十一点了,长辈们早就睡了,难怪赵锦辛敢这么嚣张。他找管家要了一块新的毛巾和热水。
回到房间,赵锦辛正靠坐在床头,晃着脚丫等着他。
黎朔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便携式的药箱,虽说是便携式的,可也有一罐婴儿奶粉那么大,挺占地方。
赵锦辛意外道:“你随身带着这个?”
“不是要给你上药吗?”黎朔打开药箱,取出了酒精、棉花和药水。
赵锦辛看着黎朔把东西一一放在床头柜上,明眸闪动,忍不住说:“我还没见过比你细心的男人。”
“没什么,我只是对自已的行为负责。”黎朔坐到他旁边,把一块毛巾垫在了自已的膝盖上,并伸出手,“手。”
黎朔的手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漂亮,手指长长的,但并不很细,指腹是略圆润的方形,掌心干燥、掌纹清晰,指甲干干净净透着薄薄的粉,这只手给人以男人的稳重和宽厚,让人忍不住要对他放下心防,就像他的为人。
赵锦辛说他喜欢黎朔的手,他是真的喜欢。
赵锦辛的手却不是那样的,若是看手背,是又细又长、又白又润,漂亮得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女的手,但当他的手盖在黎朔手上时,黎朔感觉到了一层薄茧,而且不只一个部位,指腹、指肚上都有。
之前赵锦辛夹伤手时,黎朔根本不敢碰,所以没有发现,他有些惊讶地翻过赵锦辛的手,疑惑道:“你玩儿什么器械?”他摸了摸赵锦辛的左手,比右手好很多,之前握手也没有留意。
赵锦辛若无其事地说:“枪、弩、刀、双节棍?随便玩玩儿。”
黎朔皱起眉:“你有……”
“我有持枪证,放心吧。”赵锦辛拿掌心蹭了蹭黎朔的手掌,柔声道,“要是有人欺负你,我会保护你的。”
即便只是逢场作戏的一句话,黎朔还是倍感窝心,他轻握住那只手:“别动了啊,疼的话就说。”
赵锦辛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黎朔假装没看见,用酒精擦拭了一遍受伤的地方,然后把药水倒在棉花上:“这个药擦上去会有点灼热和刺痛,忍一忍。”
“嗯。”
黎朔轻轻地擦了两下,赵锦辛故意哼哼唧唧叫“疼”,黎朔就连连柔声安抚着:“忍一忍,没事的,乖,快好了。”
赵锦辛看着黎朔低垂的眉眼和那微微颤动的卷翘浓密的睫毛,简直像两把扇子,在他燥热的心里扇起了一小股凉凉的风,痒痒的,特别撩人。
他越来越明白,难怪他那个心高气傲的表哥,如此忌惮这个男人……
仔细地上好了药,黎朔重重松了一口气,他从托盘上拿起热毛巾,包住了赵锦辛的手:“擦上药再热敷,能促进血液循环,瘀血会散得快一些。”
赵锦辛抿了抿唇,小声说:“我的手好了,你就不会对我这么体贴了吧?”
黎朔想了想,慎重地说:“我会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公平地对待你。”
“那还不如不好。”赵锦辛想抽回手。
黎朔捏住了他的手腕,轻声呵斥道:“别闹。”
“那就慢点好。”赵锦辛深深地看着黎朔的眼睛,眼神有点可怜。
黎朔微微一笑:“别说傻话了,很快就会好的。”
赵锦辛还是看着他,不说话。
黎朔道:“你回房间吧,敷上十分钟就拿掉就好了。”
赵锦辛难得地没有耍赖皮,沉默了一会儿,就起身往门口走去,他顿在了门前,微侧着脑袋看着黎朔:“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动心吗?”
黎朔的心脏无法克制地颤了颤,他觉得赵锦辛的眼睛在暗淡的光线里显得特别的亮,好像能照进人心里每一寸隐蔽的角落,他顿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拳头不自觉地收紧了,他平静地说:“没有。”
赵锦辛扭过了头去,肩膀用力起伏了一下,开门走了。
黎朔仰倒在床上,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心绪很是烦乱。
第二天早上,两家人乘船游湖、钓鱼。
千岛湖的自然风光秀丽壮美,黎朔却没有心情欣赏,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鱼漂发呆。
事情发生好几天了,律师那边都没有任何实质的进展,他真的怕自已被困死在这里,而他又不愿意找他爸帮忙。
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正是他爸:“爸,钓到鱼了吗?”
“我刚刚钓了一条四斤重的大鱼,叫你你都不过来,想什么呢?”
黎朔笑笑:“等着我的大鱼。”
黎先生坐在了他旁边的凳子上:“小朔,你这几天状态不太对,总是魂不守舍的,一天到晚抱着个电话,是不是事务所出什么问题了?”
“哦,有个案子出了点状况,没什么大事,我电话指挥他们处理就行了。”
“我看不是‘一点’状况吧?你不是碰到一点事就会紧张的性格。你妈早就发现你不太对了,想带你出来玩玩儿散散心,结果看你还是不太好,就让我来跟你聊聊。”黎先生无奈地说,“其实我本来是不想来的,你跟我太像了,从来不愿意把任何烦恼带回家庭,我也相信我儿子的能力,但是拗不过你妈嘛。”
黎朔感到心脏暖烘烘的,他觉得自已是最幸运的人,有这样一个完美的家庭,他父母性格都好,彼此尊重爱护,这就是他向往的婚姻,所以即便身为同性恋,他也觉得自已应该找一个像他母亲那样温柔、和善、与世无争的人,例如李程秀。
他含笑看着自已的父亲:“爸,谢谢你,你们放心吧,这件事我能解决,工作不就是这样吗,出现问题,解决问题,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就好。”黎先生拍了拍儿子的背,“其实我真的不担心你,你就算在哪儿栽倒了,也一定能爬起来,爬不起来又怎么样,咱们家留给你的,还不够你体面一辈子的?”
黎朔笑道:“爸,你要是小时候也这么跟我说,我肯定要长成个纨绔子弟了。”
“你不会的。”黎先生骄傲地说,“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事,不是白手起家,而是娶了个好老婆、生了个好儿子。”
“爸,谢谢你。”黎朔在心里默默叹息。无论是出于孝顺、还是出于自尊心,他都不愿意父母为他操心。
记得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他一腔热血,放弃了沃顿商学院的硕士,要去非洲援教一年,他父母都很反对,主要是担心他的安全。他向来心气儿高,年轻的时候太过理想主义,身为一个标准的富家子弟,东方家庭文化的舐犊情深和西方家庭文化的自食其力让他非常矛盾,他不忍心违抗父母过度的保护,又觉得父母的荫泽让他在同龄人里无地自容,他想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于是他想到了不需要花父母钱的慈善。
他说服父母,跟着志愿者团队去了埃塞俄比亚。
到那里的第一天他就后悔了。他这辈子没有经历过那样恶劣、贫穷的环境,没有体会过那样绝望的落后,尤其是当地孩子的苦难,让他的心极度压抑。第一顿饭吃得他上吐下泻,发烧了三天。他觉得自已像个白痴,放弃优渥的生活和顶尖学府来到这个鬼地方,这就是不听父母话的后果。
可每一次跟父母通电话,他都不敢说一句苦,开始是觉得丢脸,后来则是不忍心让父母牵肠挂肚。
他最终在那个地方待了15个月。从最初的后悔、消极,到认命、适应,再到尽心尽力地想为当地的孩子做些什么,这些心理的转变伴随着他快速地成长,比过去二十年他学到的、领悟到的还要多得多。感谢那15个月的经历,治好了他一切的矫情和叛逆,让他透彻地明白了很多道理,也让他变得异常的坚韧、勇敢。
所以他从不找父母帮忙、从不让他们操心,不单单是因为孝顺、因为自尊,更因为他觉得所有的事情,是他自已去亲历的,才有意义。
黎先生陪他聊了一会儿,就去钓自已的鱼去了,黎朔看着平静的湖面,心里也想开了很多,要是真的不能回国,就努力地把李程秀接到自已身边,他就不相信邵群能困他一辈子。
黎先生前脚刚走,赵锦辛就凑了过来,悄声道:“宝贝,你在等什么大鱼呢?”
黎朔轻笑:“反正不是等你。”
“怎么一点情趣都没有。”赵锦辛噘了噘嘴,把声音压得更低,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一个朋友,是专门开发情趣用品的,他发明了一个美人鱼套装,你想不想看我穿?”
黎朔斜睨了他一眼:“语言上的挑逗能让你得到什么呢?”
赵锦辛魅笑道:“得到调戏你的快感。”
黎朔无奈地摇了摇头:“别说话,会吓到我的鱼。”
“算了吧,你的心思根本不在鱼上。你为什么这么倔强呢,又不让我帮忙,又不让自已亲爹帮忙,你这不是尊严的问题了,是愚蠢。”
黎朔淡定地说:“我已经三十四岁了,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碰到麻烦还要去为难自已有心脏问题的父亲,这不仅仅是愚蠢了。”
“那我呢?接受我的帮助也那么难吗?”
黎朔沉默地看着湖面,就像他说的,他不想欠赵锦辛人情,现在赵锦辛就百般缠着他,真要接受了帮助,不是更难拒绝了?
赵锦辛失望地叹了口气,看着湖面发了会儿呆,突然用手托着半边脸颊,偏头看着黎朔,撒娇道:“不过黎叔叔这样也好帅哦,我更喜欢你了。”
黎朔哭笑不得。
“我们今晚去喝酒吧。”赵锦辛满眼期待地说。
“今晚没有空,等我的律师醒了,我们还有很长一个会要开。”
“那明天呢?”
“明天再说吧。”
“你这答案太敷衍了,我们一共在这儿也就待四五天,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话算话吧?”
黎朔没办法:“那就明晚吧。”
赵锦辛满意地笑了。
他们把钓上来的鱼在船上料理了,除了盐什么都不放,烤鱼、鱼汤、生鱼片,无论怎么吃都鲜嫩得很,有着食材最纯粹的美味。
两家人都吃得非常开心,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下午他们回到岸上,都有些疲倦了,纷纷去休息了。
黎朔一头扎进房间,往国内打电话找关系,这几天他几乎把能求到的朋友都找了一遍,初步判断出了邵群的目的,邵群多半是不打算真的把他弄进去,那样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邵群想要达到的效果,就是让自已不能回国,这目的暂时实现了,但他也不是吃素的,他一定会让邵群后悔。
晚饭前,赵锦辛来找黎朔上药,黎朔不想和他独处,就把药箱搬到了客厅,当着长辈和管家的面儿给他擦药、热敷,赵锦辛只能老老实实的,只是眼神有些不能得逞的哀怨。
赵荣天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满意地说:“我看你们兄弟俩挺聊得来,回了国你们好好干,把北部贸易做起来,把我们这一辈的友谊也延续下去,中国人嘛,最看重传承。”
黎朔笑道:“您说得对,我会用心辅助锦辛的。”
赵锦辛特别正直地说:“爸你放心,我一定会和大哥好好干的。”
赵锦辛故意一本正经地强调了某个字,气得黎朔想踹他,这小子在长辈面前怎么都这么厚脸皮,简直欠抽。
赵荣天满意地走了。赵锦辛朝黎朔挤眉弄眼:“你看,亲爹吧,真了解我。”
黎朔眯起眼睛,拿捏着力道掐了一把赵锦辛的手指。
“啊!”赵锦辛痛叫一声。
“抱歉抱歉,我再轻点。”黎朔背对着长辈们,一脸的“你活该”。
赵锦辛委屈地小声说:“黎叔叔一点都不心疼我。”
黎朔白了他一眼。
赵锦辛突然露出一个坏笑。
黎朔还没反应过来,双腿就毫无防备地被赵锦辛的腿给缠住了,他瞪着赵锦辛,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沙发上聊天的长辈们。
俩人此时面对面坐在一张原木桌旁,桌子下面是镂空的,只要有人往这边一看,就能看到桌下的“苟且”。
黎朔想抽回腿,却又不敢有大的动作,结果当然是无济于事,他低声喝道:“快放开!”
赵锦辛笑嘻嘻地说:“你夹我的手,我夹你的腿,礼尚往来,是不是很公平?”
“放屁。”黎朔急得扭了扭,他相当紧张,万一被两家家长看到,他怎么解释?他这么大人了,脸往哪儿搁。
赵锦辛小声道:“别乱动,小心从椅子上掉下去,你别动嘛,我腿劲儿很大的。”
黎朔威胁道:“再不放开,我就不跟你去喝酒了。”
赵锦辛眨巴着眼睛,明明是自已先撩骚,还一副被欺负了的蔫儿样,松开了腿。
黎朔真想为自已的脾气和修养鼓鼓掌,换作别人接二连三地被一个比自已小了快一旬的男孩儿调戏,早掀桌子了。
一天下来,黎朔脑子累、身体也累,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半夜时分,他隐约听到了“嘀嘀”的声音,但他睡得迷迷糊糊,只当是做梦,翻个身就又睡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