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热闹的街巷,裴凌筠回到自已宅子里,衣袖下指骨不知何时在掌心捏出一条血痕。
“爷,您怎么回来了?您不是要跟夫人一起过月夕吗?”杨肖没多想,颔着首就问了。
气氛凝滞了一瞬。
没听到回答,杨肖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主子,心生疑窦,随后就听到主子冰冷如霜的声音:“暗影有消息吗?”
杨肖愣了愣神,这答复跟他问的问题完全不搭边啊。
他悄悄打量着主子的神色。
那张脸冷淡到几乎漠然,那双幽沉的眼眸犹如一潭死水,掀不起半分波澜。
看着像是遭受了什么灭顶的打击,莫不是跟夫人吵架了?被夫人赶出来了?
杨肖一面暗暗揣测着,一面低声回答道:“还没有传回任何消息。”
“去传个信给他,让他多找找民间传闻最神秘的大师,或是神婆和算命先生。”
“好,我这就去给暗影捎个信过去。”杨肖颔了颔首。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宽慰了几句:“爷,您也不必太伤心,等夫人的气过去了,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气氛似乎又添了几分沉闷。
裴凌筠只淡声道:“下去吧。”
杨肖瞬间感觉到了主子身上的颓唐之气,一时惊讶,不再多说什么便退下了。
重活一世,极为荒谬且咄咄怪事。
裴凌筠相信了这话。
她的态度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倾覆的变化,大概就是在那一晚,她重生了,带着前世的记忆和对他的怨恨。
可他怎么会娶了别人为妻?
他想找到前世的记忆,这样他便能跟她解释清楚一切误会。
这一切都应该是误会。
纵使自已再怎么挟势弄权,纵使之前他是有想过那个捷径,可后来也没那么想了。
他只想有她一个妻子,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在她前世的一生里,他做了这么多伤害她的事。
厅堂里的宽椅上,男人一身颓然,她的一字一句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心口翻涌着一阵阵的钝痛。
最近这些时日,原以为她对他的态度已有软化的迹象,原以为她已慢慢相信他了。
却不想,她从未想相信他,任由他进出她的院子,只因他是个官,怕他抢走玥姐儿。
带着前世记忆的她,心一直都是冷的。
这个月夕节没有他的打搅,她大概会过得更开心。
月夕节,赏月吃月饼,逛街看花灯,街上热闹极了。
饱食一顿后,容卿音和翠丫带着玥姐儿到处玩,俨然已将日仄时发生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回到家里时约莫已快子时了,烧好热水时,玥姐儿都快要撑不住困意了。
容卿音打开衣柜,欲要拿给玥姐儿换洗的衣裳,却看到裴凌筠的衣裳依旧整整齐齐叠在柜中,神色淡了几分。
简单洗了个澡,容卿音带着玥姐儿睡觉去了。
入秋的时节,夜里不像夏日那般燥热,带着丝丝凉意,所谓秋高气爽,让人觉得很舒适。
月圆之夜,容卿音睡得并不算安稳。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日里与他说了那些事,她又做梦了。
又是那间放着她的灵牌的房间,依旧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门外又是一声声哭声,女人叫着屋里的男人,听这声音她就知道是王云宁。
男人的身形在暗色内影影绰绰,只见他打开了门,蓦然抬脚把王云宁踹倒在地上。
王云宁一声凄惨的痛呼,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她身子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知道他非为谦谦君子且阴狠,不曾想对他自已娶的妻,也这么狠,这么不给面子。
不过,这一脚踹得让她心里舒坦多了。
接着,她又看见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王云宁,阴鸷狠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谁给你的胆子来招惹她的?”
他抬脚踩在王云宁手掌上,整个人笼罩着一股极致的阴沉。
“我说过,若是你不知死活来招惹她不快,你会变得一文不值。”
一文不值,是不是就意味着王云宁这个人就要完了?
她看着眼前的一幕,怔怔地想着。
躺在地上的王云宁开口了,娇柔的声音里带着凄楚:“你这么对我,就不怕我爹跟瑞王爷起兵杀进皇城吗?”
“怕?”他的声音里夹着不屑,“他们死期将至,我还需在乎他会不会起兵?”
“你们做了什么?”王云宁那张美艳的脸全是惊讶,还有一丝害怕:“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浩哥儿的娘亲!”
他的目光阴冷,一字一句戳穿她:“真当我不知道他是你跟瑞王的种?”
“你如何知道的?”王云宁震惊得瞪大了双眼,声音颤抖着。
“若他不是瑞王的儿子,若让你们得逞了,你以为你有机会生下来?”他语气透着沉沉的阴鸷:“胎死腹中,即便让你生下来了,我也会弄死他,我的孩子只能从她的肚子里出来。”
这一瞬,王云宁脸上全是恐惧,知道眼前这个男人阴狠毒辣,却不知他竟狠毒至如此地步。
她忽然觉得,父亲和瑞王就算拥再多的兵,势力再大,最终也斗不过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
她这个鱼饵终究是烂了的。
“哈哈哈......”王云宁忽然失心疯一般大笑了几声,语气里全是讥诮:“原来你这么爱那个女人啊,可那又如何?她已经被你活生生气死了!就算我死,也要诅咒你生生世世都得不到她的原谅!”
“闭嘴!”
他怒喝一声,眼底翻涌着浓浓的戾气。
“来人,拉她下去,杖毙!”
而后,一声声凄厉的惨叫,犹如响在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