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三死在李家园后院通往前厅的廊道里。
他的尸体还温热,他的腰侧有四道刀伤,但刀痕均不深,仅仅只入皮下三厘米左右。
致命伤是太阳穴处被贯穿的枪口,子弹没有留在颅腔,而是射入了廊道的柱子上。
"探长,子弹是从房间内射出的。"
巡捕走出来,将枪展示给黎平看:"这把枪握在屋子里那个R国军官手里,枪口有硝烟痕迹,应该是刚刚使用过。"
黎平将那把枪拿过来,把子弹倒在手心里。
子弹的型号和射穿梁三儿脑袋的相符。
从这个结果来看,梁三儿似乎更应该是里屋那个军官所杀。
可如今那个军官也死了。
尸体表面没有外伤,死者的唇瓣青紫,眼下有出血,被毒杀的可能性更大。
杀人的那个已经死了。
"哎呦这叫什么事儿啊……"
管事的站在角落里满脸颓唐。
接连几天出事,如今真的在李家园内死了人,他满脸都是晦气。
裴郁感觉自已的袖子被人扯动了一下,扭头就对上了秦申翊小心翼翼的视线。
秦申翊披着裴郁的军装外套,脸色苍白地道:"七爷,我是不是……"
"没事,别担心。"裴郁拍拍秦申翊搭在自已胳膊上的那只手,轻声说。
秦申翊垂下睫羽,神色依然惶恐。
裴郁注视着他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不是秦申翊干的就奇怪了。
梁三儿的死是偶然,那个R国军官的死,可绝对跟秦申翊脱不开干系。
这名死在李家园的R国军官,裴郁曾在原身参加的会议上见过。
他的名字叫钱布什,父亲是R国人,曾靠着自已同本国人相似的长相游走于各地军营当众偷取情报,是个不折不扣的狗汉奸。
因为他走出的情报,北良军阀损失了近七万兵力,险些被浇灭,直到如今都仍然元气大伤。
如今居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江城,恐怕是手里捏着新的重要情报,准备传递出去。
裴郁大概猜到了秦申翊急于动手的原因。
茶楼前几日死了一个军官,被巡捕房查封后已经多日没有开张。
今夜正在彻夜燃放爆竹,可以掩盖响动。
是一个绝佳的动手时间。
原文中没有过多描写过秦申翊在主角受楚桉出现之前的故事。
如今来看,秦申翊最开始的目的应该跟主角受楚桉是一致的。
只是不知道两个人究竟是否来自同一个组织,亦或者是……
上下级关系。
秦申翊垂眸注视着不远处梁三儿的尸体,眼中一片漠然。
若不是今天有梁三儿这个意外,他还不至于如此麻烦地找裴郁寻求帮助。
秦申翊本想暗杀R国军官后,将其尸体从后门运送出去。
却不曾想在动手结束的那一刻,被酒后发疯的梁三儿撞了个正着。
索幸今夜李家园旁的茶楼在放烟花,秦申翊才来得及借助爆竹声掩盖枪声。
随后秦申翊补上几刀在梁三儿身上,就躲进了柴房里。
他本还在思考应该怎么向来人解释,却不想恰巧遇到了裴郁。
而裴郁也真的信了他的所言。
秦申翊轻微蹙眉,且不说裴郁为何会来到后院,裴郁为何会信他这三言两语,漏洞百出的故事?
纵横江城,手握重兵,敢孤身闯入敌军军营的裴七爷,会是被一个戏子随口说的话所骗的人吗?
若裴郁不信,那他为何要帮自已?
黎平走过来,注视着裴郁和秦申翊,声音寒凉:"裴参谋长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裴郁轻笑道:"秦先生被歹人所吓,如今正六神无主,恰需我这一粗人伸出援手罢了。"
裴郁话落,便感觉自已肩膀上的压力一沉。
秦申翊靠着裴郁,抬眸注视着黎平,眼底都是泪汪汪的晶莹。
黎平:"……"
一个大男人这样矫揉造作的样子看得黎平一阵蹙眉,冷声道:"裴参谋长果然是留学回来的先进人士,什么阿猫阿狗都看得上。"
裴郁唇角微扬:"黎探长有功夫逞口舌之快,不如担心自已如何解决这接二连三的军官遇刺案吧。茶楼案尚且没有结论,如今再不破案,下次再见面,恐怕就是在刑讯室了,黎探长。"
"你!"
黎平怒目而视,对上裴郁冷淡的视线时,嘴里的话又被他吞了下去。
裴郁身上的军装外套脱给了秦申翊,里衣勾勒下的身形更显颀长。
那面上神色平静无波的模样在昏暗光线下,倏地唤醒了黎平沉睡已久的记忆。
当时裴郁一人带兵端下整个敌军军营时,也是这样气定神闲。
而后他面带鲜血点点地割下那军官的人头。
刺激裴郁这个神经病根本就犯不上。
司令部和巡捕房不发生冲突才是好事。
黎平深吸一口气,看向裴郁身边的秦申翊道:"秦先生所言,梁三身上的刀伤由你所致,那就跟我回巡捕房走一趟吧。"
黎平恶劣地朝着秦申翊露出笑意。
秦申翊攥着裴郁衣袖的手指一松,眼底情绪翻滚。
他本就没指望可以轻易脱身,能得到裴郁为他说话作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今日这一趟巡捕房,他是定然要去了。
秦申翊松开手,准备拿下裴郁披在自已身上的军装外套。
然而下一刻,秦申翊便感觉自已手上的动作被人压下。
裴郁上前一步挡在了秦申翊身前。
秦申翊视线落在裴郁的背影上,瞳孔微缩。
管事的慌乱开口:"黎探长,梁三儿死于那R国军官的枪下,叫他去是什么道理啊?他只是我们李家园的一个戏子,探长你不能……"
幽深的枪口对上管事的的额头,黎平面无表情地道:"所有涉案者,都要调查,有什么问题么?"
管事的盯着那枪,不说话了。
裴郁道:"黎探长这威风真大,我也在现场,难不成要把我也带走么?"
"裴参谋长,你不要得寸进尺!"
黎平咬牙切齿道。
裴郁气定神闲地迈步向黎平走过去,步履缓缓,宛若闲庭信步。
黎平握着枪身的手攥得死紧,盯着裴郁越来越近的身影,呼吸都不自觉地放重。
倏地,裴郁停下了脚步。
而后满天洋洋洒洒的银票自裴郁手中脱手而出。
黎平被那银票盖住了视线,裴郁寒凉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一万金条,我要为秦先生赎身,这些是我付给李家园的定金。"
裴郁侧目看向管事的,道:"秦申翊,我今夜就要带走。"
"我要娶他入我裴府,整个江城的司令部都由我调遣迎亲。"
"黎探长,你有几个脑袋敢拦我?"
月色冰凉,洒落地面,若披上霜雪。
秦申翊拢着自已身上的军装,听见自已在寒夜之中,悄然沸腾哗然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