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第二天烧就退了。迷迷糊糊中记得知道屋里来了好多人,想是自已生病又兴师动众了。
小宝头痛欲裂,但他是有知觉的,不过想他一身痕迹回来都不知道多少次了,所以她们也没发现什么。只是怎么躺都不舒服,索性趴着,叫丫鬟送了药进来,边骂怀恩边给自已上药。
养病期间,小宝仔细回想认识怀恩之后发生的事。他这一生一直都在不停地犯错和闯祸,可不管他犯了什么错闯了什么祸,他都可以潇洒地抖抖衣襟走人,总有人给他善后,从来没有像碰到怀恩这样,处处吃瘪,有苦说不出。当初自已看怀恩一身伤,怎么就心软了呢?就该趁怀恩还没恢复结结实实要一回,自已可是心疼人家,人家心疼自已了吗?小宝最后得出结论,怀恩是老天爷派来克他的,他必须把怀恩降服,才能安生下来。
思来想去,他又觉得怀恩对他应该也有点意思,只是面皮薄不好表现出来,哪怕怀恩现在只是对他……,至少俩人也走到了如此亲密的一步,男人嘛,都一个德行,说不定慢慢地就连他的人也一起喜欢上了呢。小宝这么想着,有些雀跃,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呀,这样下去,就算俩人真好了,他也没有机会翻身了。小宝陷入了苦闷地沉思。
躺了两天后,小宝终于好了,只是身体还有点虚,自从认识怀恩以后,他就不断受到折磨,短时间内消瘦了许多,正好这些天清粥咸菜的吃着,他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他决定给自已好好补补。
他吩咐下人炖了只鳖,又让招财给怀恩送去一些,招财很不以为然,觉得都这样了还不忘讨好怀恩,也太没骨气了。这其实就太小瞧他家少爷了,小宝可没想着给怀恩补,就那体力还需要补?再补成鳖精了,小宝这么做,只是为了恶心怀恩。他可是很记仇的!
没想到这只鳖还炖出毛病了。
子时刚过,一条白影破窗而入,小宝正因为睡了太久睡不着,趟在床上想着把怀恩压倒后先从哪儿下嘴,突然一个东西就这么凭空出现。那条白影背着月光,面目模糊,长发无风自动,一动不动地站在他床前,小宝喉咙一堵,喊不出来,只能发出“鬼……鬼……”的颤音,抓着被子就往墙角缩。
怀恩这次没忍住,居然笑出了声来。这声音小宝听得真切,他喘过一口气就破口大骂,“你有病啊这大半夜的!想吓死人啊!我都给你吓得不行了,你负责啊!”
怀恩皱皱眉,“什么不行?”
小宝都给气没声儿了,想着自已还应该跟他闹别扭呢,转身把头埋被子里,不再理他。
怀恩有些不依不饶,“你不行?”
小宝差点吐血,他气得一掀被子,“你金爷爷怎么不行,你金爷爷不晓得多威猛,你再咒我你先不行!”他对上怀恩的脸,却发现那眼睛里全是戏谑,小宝一瞬间知道自已被耍了,他整个脸上血液来了个逆流。
怀恩看着小宝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睛忿忿地瞪着他,就觉得这人怎么会这么有意思。
小宝指着他,“你大半夜的来这里干嘛?不是说我不要脸吗,你来找我干嘛?”
怀恩掏出个眼熟的瓷瓶递给他,“这是你那天给我的药,果真好用。”
小宝顿了顿,一把夺过来,心里直骂自已没出息,不过是借花献佛之举,这样就能让自已有点感动,真是奇怪,自已也不缺爱啊。可哪怕怀恩表现出一点点对他的关心和善意,他就没办法不在意,就算给他金山银山美女一万,他也不换。
怀恩突然坐在床上,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看着他认真地说:“我想睡觉。”
喝!把小宝吓得直往床里缩。
怀恩抓住他肩膀,皱眉道,“你怕什么?”
小宝都带着哭腔了,“我还没好呢。”
怀恩动手就要掀他被子,“给我看看。”
“别别,不要看,真的没好。”
“不行,我要看,给我看。”
两人不依不饶地拉拉扯扯,小宝不是怀恩的对手,没几下就落于下风。
小宝眼泪都急出来了,“怀恩大爷,我求你了,你想要我命啊,放开我!”
怀恩皱着眉,摸出瓷瓶挖了一块药膏。
小宝再忍不住哭了出来,还不敢太大声,这时候要是有人进来看他,他就上吊。
怀恩空出一只手揉捏着他的后颈,“忍着。”怀恩其实不懂得怎样安抚人,他记得很小的时候他被他爹丢到雪山修行,捡了一只小狼崽,不管疼了还饿了,只要揉它后颈,它就会安静乖顺下来,他这么做之后小宝果然也安静了下来,不禁有些高兴,原来对人也是有效的。
小宝还是忍不住掉眼泪,一半是疼的,一半是给幸福的。就怀恩那手劲揉他脖子,实在说不上舒服,可是他感觉得到怀恩是想安抚他,怀恩特意半夜跑来,给他上药,还安慰他,他开心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说实话小宝还是有些兴奋的,月色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能把这么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抱在怀里,他作为男人这辈子真是够本儿了。能跟怀恩这样,这在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无论身体有没有满足,心里却是喜悦至极,这还是第一次,有这样一个人,他只是看着、搂着,就觉得幸福。
其实怀恩也有很多优点,他武功高强,又极有胆识,而且小宝认为他一定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若真心喜欢上谁,必会死心塌地,小宝立志要成为那个人。
小宝凑上去亲他,怀恩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拒绝,任由小宝动作,他喜欢小宝的一身肉,抱着也很舒服,他不知道除他以外的人,触感是不是都这样好,他也不好奇,这种事情跟一个人就足够了。表象之物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容颜再美,皮下三寸不过森森白骨,他母亲当年被誉为江南第一美女,他自小便知自已乃天人之姿,也未见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以貌取人之人必是浅薄之辈,初见时小宝实在是犯了他的忌讳。现在他也不是不清楚,怀里的人还是当初那个好色庸俗又无能的纨绔子弟,可是还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小宝趴在地上满脸泪花,委屈地看着他,“你还是不是人,我伤还没好呢,你让我一次又能怎么样。”
可惜怀恩比较不是人,小宝义正言辞的指责半点没奏效。怀恩单手将他拎起,“看来你好利索了。”
小宝吓傻了,他幻想了无数次的美人主动他都没心情看了,连连摆手,“别别别,我求你了,真的没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真的,怀恩大爷,你饶了我吧。”小宝就差给他跪下了。
怀恩充耳不闻,小宝尖叫一声,直往里缩。
怀恩把他拉出来,“你怕什么。”
小宝尖叫道,“你要我命啊。”
怀恩不动了,一张脸阴得够下三天雷阵雨。他沉声道:“你不喜欢?”
小宝哑口无言。
“你说你喜欢我,那你为什么不喜欢这个?”
小宝讷讷道,“我、我喜欢你、我不是不喜欢这个……现在不行……”
怀恩的脸色稍缓,他明白了,小宝果然太娇生惯养了,一点点小伤就受不了,他又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呃……”小宝谨慎地开口,“要是技术好的话。。”
“真的吗?要怎么做?”
小宝刚讨好地笑起来,“你要是让我来……”一看怀恩阴翳下来的脸立马闭嘴。
“少爷!快醒醒啊!老爷气喘发作了!都神志不清了!”
小宝眼睛圆瞪,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怀恩。
小宝冲进金老爷的卧房,怀恩紧随其后,屋里七七八八地站了不少人。金夫人正坐在床边不住抹泪,一见小宝眼泪更是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小宝揪着心冲到床边,见他爹仰卧在床上,面色青白,四肢不断抽搐,嘴唇已成紫色,喉咙里不住发出低低的嘶声,那声音薄薄地掺着气儿,像被人掐着喉咙般。小宝心里一紧,眼泪唰地掉了下来,他跪在床前,动也不敢动他爹,“爹,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孩儿呀,娘,爹这是怎么了?”
金夫人抽泣着说:“你爹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今天不知怎么了,突然咳嗽不止,然后就抽过去了。”
“请大夫了吗?”
“在路上呢。”
“张神医之前给配的药丸呢,吃了吗?”
“吃了,吃了才不咳的,刚才都要把心咳出来一样,小宝,娘害怕呀……”
小宝搂着他娘低声安慰着,转头朝下人吼道:“大夫呢,怎么还不来!”
“少爷,人马上就到了。”
一直沉默立在一旁的怀恩,突然起身走到金老爷床边,执起金老爷的手腕,手指搭在其脉上。
金夫人有些紧张,“你做什么,别乱动我家老爷。”
怀恩顺着脉门将真气送到金老爷体内,缓缓道:“他秽气郁结于胸,现在呼吸困难,我替他舒缓一下。”又道:“屋里的闲杂人等都出去,人多空气就更不够。”
小宝急忙站起来,“对对,你们都出去。”
金夫人眼见自已丈夫惨白的脸慢慢有了血色,身体的抽搐也在渐渐平息,一时对怀恩信服不已,连连道谢。小宝也感激地看着怀恩,他觉得自已肯定没有看错人,怀恩并非无情,而且还这么厉害,他怎么喜欢都不为过。
大夫到了,折腾了大半夜,金老爷病情稳定了下来,现在正沉沉入睡。
小宝抚摸着他娘的背柔声安慰着,“娘,您这段时间把生意放放,在家好好陪陪爹,什么也比不上身体重要。”
“嗯,老爷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娘是真的担心……”金夫人说着说着又不禁垂泪。
小宝忙摇头,“您想多了,爹年纪大了,身体难免有些毛病,凭咱们金家的财力,哪还有治不好的病,爹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长命百岁。”话虽如此,两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安慰自已,阎王爷要人,任你家财万贯九五之尊,几时含糊过,人再怎么挣命,毕竟挣不过天。小宝又细声软语地陪金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劝她娘睡下。
怀恩一直立在一旁静静等他,脸上不见丝毫疲惫,他在外人面前总是仿佛处在一种大空的境地,眼中一片虚无,偏偏姿容却让人无法忽视,便如谪仙般高贵又有强烈的疏离感。
小宝走过去跟他道谢。
怀恩淡淡点头,随即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们这么伤心?”
“什么?”
怀恩望着他,眼神却好像透过他望向了不可名状的地方,“生老病死,瓜熟蒂落,本就是人之常情,谁都要走到这一步,便是三岁孩童都懂的事,为什么还要伤心?”
小宝如鲠在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
“如果你爹死了,你要记他一辈子,难过一辈子吗?”
这话实在冒犯,可小宝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要他通透人情世故,本就不可能,只好择言答道:“我爹若真……我当然会很伤心,也会记他一辈子,虽然人终有一死,可是有人牵挂便有人伤心,这也是人之常情,便是三岁孩童都懂。”
怀恩点点头,“那你会难过一辈子吗?”
小宝沉吟片刻,“不会,开始会难过很久,慢慢就淡忘,只有想起来的时候,才会特别难过,但日子还是要过的,不可能每一天都郁结悲闷,那样我爹也不会开心。”
“这也是人之常情吗?”
小宝点点头。
“那为什么有人就能为了别人的死记挂十年二十年,甚至会痛苦一辈子?”
“那也许……也许是那人不是善终的,被人害死的,如果是那样,就一辈子都会难受。”
“那么只有报了仇,才会好起来?”
小宝摇头,“报了仇也不会好起来,如果一样仇恨记挂了十年二十年,便是半辈子都赔进去了,命里也只剩下报仇了。”
怀恩不说话了,半晌问道:“你怎么会懂这些?”
小宝轻咳一声,一背手,望着天边泛起的晨晕,长叹一口气道:“我比你虚长几岁,这些天命人常、怨憎情仇,自然比你见得多,也就悟得多。”说完脸上奋力挤出一点苍茫之色,这些都是当初苏胤拿来开导小雨的,他说着不免有点心虚。
怀恩对他拿年龄说事儿颇不以为然,便想开口讽他几句。
小宝倒先声问道:“你说了这么多,可是身边有这样的人?”
怀恩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周身温度骤降,声音也变得冷若冰霜,“与你无关。”说完转身走了。
小宝怔愣着目送他离开,对于这人的反复无常,真是哭笑不得。
小宝不知那天哪里得罪了怀恩,接连好几天他都闭门不出。小宝知道他脾气古怪,也不甚在意,而且这几日他忙着照顾他爹,也无暇顾其他的。跟金夫人商量过后,他决定亲自去趟逾夏找张神医,再给他爹配几副好药,若是能把人请来是最好不过。金夫人嘱咐小宝多带几个丫鬟侍仆,此去逾夏来回要半月,马不停蹄也要七八天,小宝坚决不肯多带累赘,只是浪费时间,金夫人拗不过他,只好作罢,一时也很是欣慰,觉得儿子长大懂事了不少。
小宝本打算只带招财进宝前去,可一想到自已跟怀恩刚上来点热乎劲儿,要是这时候一下子离开十天半个月,回来什么菜都凉了,不仅萌生个想法,他想邀怀恩同去。怀恩武功高强,办事利索,两人肯定能节省时间,最重要的是两人可以孤男寡男相处数日,路上不晓得有多少时间是天地间只余他俩人的,届时眉目传情波涛暗涌,正是感情升温的大好时机,若不现在趁热打铁,回来怕就打不动了。
小宝觉得此举真是一石二鸟,若带招财进宝去,路上肯定啰嗦得要命,烦都烦死,还浪费时间。小宝觉得自已真是聪明绝顶。不过想到怀恩这两天闭不出户,不知道会不会理他呢。
于是他先把想法跟招财进宝说了,没想到遭遇到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反对。
“不行!绝对不行!那人来历不明,除非你把我们打残了,只要还能动,我和进宝绝对不会让你们单独出远门的,别说远门了,单独出去都不行。”
这把小宝给气的,“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我和怀恩现在好着呢,他不说他的来历肯定有他的难处,他若要对我不利,我不晓得死了多少回了。”
进宝头摇得像拨浪鼓,他知道他家少爷向来任性,想什么就死乞白赖一定要达成,所以真是急了,“少爷,绝对不行的,苏少爷说了,怀恩不是好人。”
招财喝道:“进宝!”
进宝自知失言,深深懊恼,为什么自已每次一开口说话就要出错呢。
小宝皱眉道:“你们知道什么?”
招财忙道:“苏少爷跟我们说他不是好人,其他我们也不知道了。”
小宝怒了,“放屁,你们翅膀长硬了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跟着苏胤一起骗你家少爷,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招财急得要哭出来,“少爷,我们绝对没有骗你,我们真的不知道怀恩什么来历,苏少爷可能知道,但是他没跟我们说,也叫我们不要跟你说,他说你藏不住心事,若是知道了什么肯定要坏事儿的,只叫我们一定小心怀恩。”
小宝心里有些堵得慌,苏胤向来有分寸,不是乱说话的人,他其实一直也怀疑怀恩为什么突然要留在金府,可是他喜欢怀恩,他真的不愿意怀疑这个人,哪怕有一点不好的猜测,都忍不住要给压下去,他宁愿相信怀恩是要了他,欲罢不能了,否则若说要图什么,他金家有太多东西值得外人惦记了。可是怀恩气质纤尘不染,实在不像贪财之人,他想不出怀恩有什么理由要对他不利。
小宝现在不愿多想这些,他只觉得怀恩不会害他,若要害他随时都可以掐死他了,他现在只想和怀恩一起去给他爹求药,其他的,等苏胤回来他必定要问个清楚。小宝叹了口气,知道他的小忠仆们死活是不会放他和怀恩一起走的,便也不再多说,只让招财进宝去备行李,犹豫再三,他起身去找怀恩。
“少主,有消息了。”
“说。”
“金小宝的妹妹金小雨果然是薛家遗孤薛怜清,薛怜清的哥哥薛家长子薛悯雨与金小宝交情匪浅,薛家被灭门当晚,金小宝不知怎么得到的消息,比我们还快地赶到了薛家,将薛怜清带回金府,庇护了起来。”
“金小宝将人带走,宗政里瀚怎会查不到?”
“是有人有意断了所有线索,属下费了不少功夫才查到,若不是先认出薛怜清外貌,恐怕也无从查起,有这等能耐又愿意做此事的,属下怀疑……”
怀恩沉吟道:“苏胤。”这人真是不简单,人不在这里也能让他的行动畏手畏脚,这几天夜里他在金府走动,为了避开他安插的暗卫,着实费了不少功夫,可惜任苏胤有通天本领,金家的命运已经掌握在他的手中了。“把消息给我爹送去,说我很快就可以拿到东西,叫他知会李功祥提早准备,该得的我给他一样不少,但是计划有变,只要到时候李功祥及时出现就可以了,其他的我自有主张,叫他不要插手。”
“是,少主可是已经知道东西在哪里了?”
怀恩成竹在胸,“在何处暂且不知,但是必定在金府某处,而且他们会自已拿出来。”
“属下不明白。”
“我这几日查到一件事,颇为奇怪,金家每隔三个月的初三,江南各省金家产业的总管事会汇聚到苏州,共同对账。”
“账目每个月都会定期送到金府,为何还要每三个月便汇聚一堂……”
“不错,对账是真的,但对的却是暗帐,这等大事,自然从不假他人之手,所以各总管事必须亲到,但每月一次又太频繁,为了掩人耳目,即使有人知道也只会以为金家管账方式特别。”
“那么下月初三便是最好的时机,少主,只剩半月了,我们得提早准备。”
怀恩皱了下眉,“这事先不急,也不准和我爹说,容我再想想。”
“少主?”左右影很是诧异,江南一带的任务,他们已经筹划部署了近两年,如今是收网的时候了,怎会不急,若是错过这次,便还要等三个月,耽误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怀恩有些烦躁,他怎会不知道时间紧迫,他爹又催他把从慎王爷处得来的东西送回去,回头从金家这里拿到了东西,他们必须立刻离开,接下来事情就要按安排好的发展,然后……怀恩脑海中浮现了小宝圆圆的脸盘和笑起来月牙一样的眼睛。
右影抿了抿嘴,低头拱手,“少主,属下冒犯……”
怀恩看了他一眼,“说。”
“少主可是因为金小宝……”
怀恩眯着眼睛,“你想说什么?”
“少主和金小宝……”
“不错。”怀恩自然知道他指什么,面不改色地承认。
“少主!你怎会与那等粗俗之人……而且他还是……”右影硬是把最后两个“男的”咽了下去,他都有些说不出口。他们从小便极崇拜少主,少主虽然年纪比他们小,但是武功高深,有勇有谋,而且向来冷静果敢,教主做的是倾覆天下的大事,少主自然也是高高在上的,在他们心目中如天人般高洁尊贵,如今却和一个庸俗的无赖做那等苟且之事,实在让他们无法接受。
怀恩被他们的语气弄得很不舒服,“难道我不是男人?我就不能沾点鱼水之欢?”男人又如何?俗人好像也无所谓,他本就从未对小宝抱过任何期待,只要让他舒服就好了。
“少主,右影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少主如今拖延行事,难道不是为了他?少主以前最不喜人近身,如今却和金小宝……教主可是给少主订了亲的。”
怀恩隔空扇了右影几个耳光,打得右影双颊红肿,嘴角淌下血丝,他立时低下头,“右影知错。”
怀恩怒道:“我行事自有打算,何时轮到你多嘴!你是认为我要跟金小宝成亲吗?这种蠢话也敢说出口,我便是在这里消遣无聊又如何?你敢拿我爹压我,若不是念在你跟我多年,你早死了几回了!”
左影忙叩头,“少主息怒,右影是无心的,他只是担心少主,并无他意。”
怀恩一脚将右影踹翻在地,“以后再提什么订亲之事,我就让你这辈子再开不了口。”说完长袖一挥,门被砰的一声扫开,“滚!”
怀恩负手立在院落,静静地看着一棵茂盛的桂树,上面繁星般缀着点点嫩黄的桂花,树下也铺散了一地,鼻息间满是桂花的香味,让人有些陶醉。如此美好的景致,怀恩没有半分心情欣赏,只觉得胸中憋闷不已。
他长这么大,没有什么东西是他自已的,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的,唯一想的,就是能脱离统教,他觉得也许他自由了,就能知道自已想要什么,或者想做什么。他爹之于他,有生养之恩,他助他爹达成心愿,如此便算两清,至于他从小被灌输的什么给他娘报仇,他全不起意,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与他何干?他爹也不过把他当得力的工具,他从未觉得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情分,不过是还债罢了。可是如今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他有了感兴趣的东西,他第一次想要自已亲手掌握一样东西。而他爹只会扫清复仇路上的所有障碍,自他懂事以来,第一次有了这样一种情绪,叫做“为难”。
小宝一边思索着措辞一边转过拐角,一打眼便见到了一幅国色天香的美人图,双腿像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桂树树冠团簇而生,茂叶间缀着繁盛的嫩黄桂花,花瓣精致小巧,生得娇嫩可人,尤其香味浓而不腻,清透美好,沁人心脾,如今刚刚绽放,再过上几日,香味要更胜。金府里的桂树,全都有了年岁,枝繁叶茂,正午时分要在院中披下大片阴影,从光影中,还能瞥见团团簇簇的桂花玲珑的形状。树下站着的人侧身而立,仙袂飞扬、青丝如绢,微微扬起的脖颈勾勒出优美精致的线条,肌肤似雪而瞳仁如墨,眉眼之间尽是冷冽,让人敬畏的同时又怦然心动。
今年桂花开得极早,往年都要等到中秋时节,小宝觉得,说不定便是为了怀恩提前绽放了。
古有词人赞那桂花“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在小宝眼里,怀恩不仅容貌举世无双,论文才武略,也是万里挑一,在世间多少姹紫嫣红的绝色姿容中,也当属第一流。
能和这样的人水乳交融,小宝到现在都还怀疑自已是不是在做梦,若不是他因祸得福、占尽先机,怀恩恐怕到现在也不会正眼瞧他吧。
怀恩在树下缓缓转过头,深邃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上次不欢而散,小宝多少有些尴尬,便想着开场必定要让他欢心才好,于是一脸如梦似幻地说:“怀恩,你真美。”
怀恩本来面无表情的脸立时纠结在一起,狠狠剜了他一眼,冷哼道,“浅薄。”
小宝再傻,也知道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一时更加尴尬。
怀恩瞪着他,一脸厌弃,“我问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只因为容貌才喜欢我。只是怀恩马上意识到这话问出口该有多蠢,简直就跟眼前的蠢人一样蠢,顿时住了嘴。
小宝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怀恩拽进了屋里……
小宝的憋屈也是他痛哭流涕的一大原因。他怎么就这么蠢,总是被怀恩的外表给迷惑,自已这才消停几天啊,马上把自已盛盘子里迫不及待地送来给怀恩。
想到今天来找怀恩的目的,如此好的机会,不趁机好好热乎热乎,以后他肯定也要后悔的。小宝思索再三,决定豁出去了,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就再忍个十天半个月的,如果这段时间能和怀恩两情相悦,以后软磨硬泡下,还是有机会一振雄风的。
趁着怀恩正趴着休息,而他还清醒着,就小心翼翼地问:“怀恩,我求你件事儿。”
“什么?”怀恩声音透着股酒足饭饱后的慵懒。
“你陪我去趟逾夏吧。”
怀恩皱眉,“去逾夏做什么?”
“我去找张神医,给我爹求药,他之前给我爹配的气喘药有奇效,不过快吃完了。”
怀恩冷道:“我为何要陪你去?”眼下正是紧要关头,他不好随便离开。
小宝哑然,是啊,怀恩确实没有理由陪自已去,只是前一秒还狂热,现在便如同陌路般,这人翻脸的速度未免太快,何况这好歹是他爹的事,怀恩表现得未免过于无情,小宝有种被辜负的委屈。
怀恩见小宝撅着嘴低垂着眉眼,失落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很是有趣。
小宝拍开他的手挣扎着就要起身,怀恩贪恋眼下的温存,哪能让人走,一把将人扯住,刚想发怒,却见小宝双眼通红,鼻尖都在微微颤抖,别开眼不看他。
怀恩觉得身体某个地方刺刺的,有些别扭难受,他不想看小宝这样。
小宝声音有些颤抖,“你放开我,你不陪我,我自已去就是。”
怀恩声音是连自已都诧异的轻柔,“我陪你去就是。”
小宝惊喜地瞪大眼睛,“真的?”
“真的。”怀恩看他惊喜的表情,自已心情也变好了。
“那就我们两个去,招财进宝非要跟,我不要他们跟,他们太啰嗦,你能把我带出去不被他们发现吧?”
“我自然能。”
“太好了。”小宝兴奋地不能自已,他真的要和怀恩单独上路了,怀恩对他还是有情的,否则不会答应他的,“我去准备行李,我们尽早出发。”说着就要起身。
怀恩将他牢牢压住,“你敢这时候走?”
小宝想着这漫漫长夜,一时欲哭无泪。
过后,他闭着眼睛沉沉地睡着。怀恩专注地看着小宝的眉眼,小宝睁开眼睛笑的时候,总带着些狡黠和轻浮,双眼眯成月牙状,露出一口小白牙,闭着眼睛的时候,眉目间有几分天真,抿嘴时有一分无辜之态。
怀恩想,这人年纪不小,心性却像个小孩子,又单纯又好骗,高兴难过都写在脸上,一眼就能被看穿,有一身纨绔子弟的臭毛病,身无长物却我行我素,还处处拖累别人不能自立。小宝在他眼里没有什么优点,所以他想不通,为什么他要犹豫,他从来不为任何人犹豫。他需要这个人来纾解他被挑拨起来难以熄灭的欲火,他只要小宝就好,不能忍受还有别人碰他,只是如此而已,他为什么要犹豫?
在他看来,所有东西都有其价值,左右影的价值是为他卖命,而小宝的价值就是乖乖给他,就像之于他爹,金家是养肥了待宰的肉猪,而他是不会背叛也不会失败的武器。他的世界里,人与人便是这样的关系,怎会有人在意手里一件物品想什么呢?他走出的每一步都应该有目的,而不应该被无畏的人或事牵绊。只有这样,才能立于不败。
怀恩修长的手指轻轻将小宝前额的头发拨到脑后,静静盯着那张安静的睡颜看了良久。
左右影即使是在睡梦中,也始终保持着高度警觉,察觉到屋里人的气息的一瞬间,两人立刻睁开了眼睛,从床上跳了起来,“谁!!”
月光下来人背对他们,身形纤细修长,有一股飘渺之气。
他们自然熟悉那背影,急忙跪下,“少主?”
怀恩望着天上圆月,缓缓道,“两件事。右影带名册取水路绕宁沙回晋旗山,将东西亲手交给我爹,物在人在,不得有误。左影带人跟在我和金小宝后面,随我往逾夏。”
两人同时抬头,目露惊讶,“少主,属下不明白。”从宁沙回去,行程要多一倍,而这时明明该留在金府,好好筹划,又为何要去逾夏?
“金小宝要去逾夏找张子卿,给他爹求药。”
“少主??”右影大为不满,“少主,我们时间无多,你怎可为了区区一个金小宝耽误正事?”
左影神色一厉,狠狠扇了右影一个耳光,“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少主自有思量。”
怀恩声音平静无波,“宗政里瀚沉静许久,定是在韬光养晦,等待可趁之机。回晋旗山途经逾夏,他定认为我亲自带名册回去复命,这便是他下手的最后机会,他断不会错过。我与金小宝带假的名册一路往逾夏,引开他的人,右影你自已上路,切不可被发现,左影尾随我们,我会沿途留下暗记,等宗政里瀚动手,及时前来接应。”
两人都面露喜色,“少主英明。”
“右影,将名册交给我爹后,不可多作停留,立刻回程,一定要在下月初三之前赶回苏州。”
“右影绝不负少主所托!”
“左影,金家人发现金小宝不见,必定去追,他的两个随仆不可小瞧,你要拖住他们,但不可被他们发现,也不要伤人。”
“少主放心。”
怀恩缓缓回过身,深深看了右影一眼,“不要和我爹多嘴,你知道下场。”
“属下不敢。”
怀恩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两人尚在诧异是否听错了,抬头人已经不见,只余下晚间清风微抚窗棂。
小宝坐立不安地在来回踱步,心里隐隐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行李已经准备好了,也留了信说明原由,叫家人勿念,几日便回。他不知道等着跟人私奔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怀恩会来吗?他们逃得出去吗?怀恩会不会反悔?怀恩一直对他不冷不热,只有床笫间对他稍好,如今不但答应他这件事,昨晚还帮他清理身体、送他回房,付出能够得到回报的感觉实在太美好,有时想想还要觉得最近发生的一切像在做梦,是不是自已过于垂涎怀恩而产生了幻觉?
三更一过,一道白影如约而至。
小宝惊喜地看着他,压低声音道,“你来了。”
怀恩扫了他一眼,看着他的行李,“准备好了?”
“是啊,就等你呢。”
怀恩一把扯过他背上那个硕大的包裹,“带这么多东西出远门,你长不长脑子。”
小宝无辜地看了看被他摔在地上的包裹,“这些东西都是很重要的。”
“给你一柱香时间,包裹只这么大就行。”他掂了掂自已手里的小布包。
小宝只好拆开包裹,对着行李犹豫不决。
怀恩看到那些琐碎的物件直皱眉头,蹲下身把一干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摔到一边。
小宝“啊”了一声,“这个有用的,是安神的,这个,路上水土不服,哎你别扔啊,上好的碧螺春……”
怀恩恶声道:“你再啰嗦,就自已去。”
小宝立刻不说话了,委屈地蹲在一边。
怀恩看挑得差不多了,正打算把包裹系上,突然站起身,抓过床头的东西,“这个要带,还有没有?”
小宝的脸一下子红了,小宝羞恼道:“我们是去办正事的,你怎么……怎么就想着这事儿!”
“不耽误。”怀恩一脸正经地说。
小宝琢磨着跟他来硬的完全没有用,于是哀求道:“咱们路上能不能消停点?我们要快去快回,越快越好。”
“我们自然快去快回,一天休息三个时辰足够,我赶路经验很多,你不用担心。”
小宝下巴要掉下来,“三个时辰?包括吃喝拉撒睡?”
怀恩点头,“足够了,若是我一个人,一个时辰便够。”他自小经受过数不清的严酷训练,赶路算得了什么。
小宝哭丧着脸,“怀恩大爷你饶了我吧,这样不累死才怪呢。”
怀恩觉得三个时辰的休息已经很“照顾”小宝,小宝却连这个也要讨价还价,真是娇生惯养,百无一用,怀恩心里很是不屑,将手里的东西扔进包裹,“你若想早去早回,便要听我的,别废话了,走吧。”
小宝知道他说一不二,踏出房门的时候竟有种悲壮的情怀。
怀恩将小宝带出金府,着实费了不少力气,他着左右影拖住了苏胤布下的暗卫,两人出府后策马狂奔了三十多里路,这才算脱离了金家的势力范围。
眼看天已渐亮,小宝一夜未眠,上下眼皮直打架。怀恩见他这么没用,也无可奈何,从官道拐进树林,寻了处破庙,要在这里休息。小宝看着这四面漏风的破房子,脸立刻垮下来了,“我们来时不是经过客栈吗,回去也才一炷香时间,为什么要在这里休息,这哪儿是人住的。”
怀恩冷道:“你若处处要舒服,不如回去叫招财进宝给你准备马车软榻,想怎么舒服都行。”
小宝不满地嘟囔:“那也不至于睡这种地方,阴森森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脏东西。”
“即然这样便继续赶路,不过我们一路还是只能睡这样的地方,不然不出两天,你们家的人肯定找来。”
小宝一张脸要滴出苦水了,他有些无措地站在荒芜的寺庙里,看着周围一堆残破的石像和桌椅,地上厚厚的一层灰,一踩一个脚印,屋梁上挂满了蜘蛛网,房梁处还嗖嗖地往里漏风。
这要怎么睡?
他从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长这么大没吃过苦,若不是眼前的人是怀恩,他早发火了,也只有在怀恩面前,他半点不敢任性。
怀恩已经将桌板往地上一放,从包裹里拿出两件衣服铺在上面,径自躺下,还朝他递了个眼神,小宝硬着头皮走过去,犹豫不已,怀恩不耐烦了,一把把他拽倒,那桌板很是宽大,虽然腿要伸到外面去,但躺两个人是足够,只是怀恩忘了控制力道,小宝直接跪在了碎石子上,痛得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怀恩皱着眉把他拉起来,让他坐在桌板上,看着他一脸难受的样子,“你怎么这么没用,一点小伤小痛都不能忍。”
本来要在这破庙里过夜已经够让小宝恼火,现在还被怀恩数落,心里更是委屈,他从小就怕疼,可惜怀恩根本无法理解,就算跟怀恩说人和人不一样,怀恩也一定只会认为他没用,却不会对不小心伤了他而有丝毫愧疚。小宝不敢顶嘴,真怕他一甩袖子就走人,只闷声在他旁边躺下了。
这还是第一次小宝背对着怀恩躺着,往常不管多热,都是能抱就抱、能攀就攀地拼命往他身上靠,现在却背对着他,怀恩突然就觉得非常地不能忍受。他用力将小宝扳过来,想质问,却又问不出口,他一脸怒容地躺下,将人圈在怀里,力道大得小宝有些生痛。寺庙里鸦雀无声,小宝能听到怀恩气息有些不稳,他想跟怀恩说自已被搂得有点难受,却不敢开口,怕怀恩又一脸鄙薄地说他没用,他只好轻轻挪了下身子,想调整个舒服点的姿势,只刚一动,怀恩立刻睁开了眼睛,眼里隐含着怒意和警告。
小宝不知道怀恩又发什么神经,这人心思太深,又喜怒无常,他真是吃不透,只好解释道:“我拿衣服盖盖……”
怀恩闻言这才松开手,小宝长吁了口气,翻开包把衣服都拿了出来,想了想,小心地铺在怀恩身上。
怀恩看着他的动作,“你做什么?”
“你这么瘦,肯定不耐寒。”
怀恩的表情动了一下,将小宝拉近怀里,把衣服盖到他身上,“我不会冷。”
“怎么不会冷?你不用管我,我肉多。”
怀恩的手附在他背心,小宝感觉一股暖流从背脊升起,渐渐蔓延至全身,让人通体舒畅。
小宝眨了眨眼睛,“这招好厉害。”
怀恩轻笑了一下,“所以我不冷。”他搂着小宝,将脸埋在肩窝处,觉得又温暖又舒适,他喜欢小宝身上的味道,暖暖的,有些奶香,让他安心。
在很小的时候,他也曾蠢到去问他爹,他娘是什么样的,他爹平时是半句都不会跟他废话的,也只有说到他娘,表情会变得柔和,声音会变得有温度,他说他娘是很美丽、让人很温暖的女子。
让人温暖,他一直不懂那是什么意思,现在似乎明白了,原来这样抱着一个人,只是抱着,就会觉得暖和,不是身体的暖和,是心觉得很暖和。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从内到外的温暖,不想放开,大概就是他爹说的意思了。那么他对小宝,是他爹对他娘那样吗?怀恩陷入迷茫了。
他爹对他娘是什么呢?如果小宝死了,他会不会花一辈子的时间为小宝报仇?应该会,反正他也没别的事可做。那会记挂小宝一辈子,还会偷偷哭吗?好像不会,没有什么人是能让他上心的,所以他也不懂什么是伤心。怀恩真的不懂,小宝对于他来说是什么,如果只是一件趁手的工具,他就不该为其踌躇,如果是他爹对他娘那样,他又不知道该是什么样,那便是人们说的夫妻吧?他紧紧搂着怀里的人,他只知道自已不想放开,也许他该问问小宝,如果小宝要求他对其像他爹对他娘那样,他说不定会答应。他对感情没有太多的概念,只是他父亲多年来对他母亲一往情深,他虽然觉得愚蠢,却很难不受影响,兼之他对人的情感也疏淡如水,既然他和小宝有了肌肤之亲,就算做了夫妻间的事了,那么似乎就应该一起过一辈子了吧。
他一直觉得等自已还了他爹的生养之恩,两不相欠,就可以遨游天地,并不需外人的陪伴,却没想到这种事很美好,被人关怀、有人陪伴让他心悦,既然已经有这么个人出现了,那就这个人好了。他这一生都不知道自已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想去哪里,若是有这么一个人,成为他的责任,起码让他不至无所事事。
所以如果小宝一直听话,并且求他的话,等他办成了事,他便将小宝留在身边。可是,如果他像他爹对他娘那样对小宝,那么小宝也要像他娘对他爹那样对他。怀恩又陷入了迷茫,他娘是怎么对他爹的呢?小宝又是怎么想的呢?这些事竟然比他以往经历的各种生死存亡的关头还要让他头疼,从未有人教过他,他的自尊又不允许自已去问这么愚蠢的事,他甚至觉得这么一番思量下来,都不知道怎么对待小宝了。
看了看怀里的人,早累得睡过去了,长长的睫毛下一片青色的黑眼圈,气息平稳,睡得很是香甜。
怀恩却是怎么样都无法入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