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胤走后,小宝回到自已的别院,迎面就碰上了怀恩。如今四下无人,小宝见到他有些打怵。虽然心中还是喜爱不已,但要他像当初那般向怀恩谄媚,他又觉得脸上挂不住,如今美人在前,他总该说点什么,可脑中却一片空白,眼看两人越走越近,他却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态度跟怀恩独处,急得他满头大汗,他急忙吸气收肚子抬头挺胸,眼神闪躲着走近怀恩。
怀恩冷漠的面容在看到小宝的一瞬间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
离得近了,小宝发现自已比怀恩还高出一些,怀恩看样子只有十六、七,个子还没长起来。这身高的差距在两人心中都激起了微妙的反应,小宝有几分扭曲的得意,觉得自已总算有一样比怀恩强,却不想他比对方虚长了四岁,怀恩则发现一向对表象之物不甚在意的自已很厌恶这个事实。仿佛一下子找回了自信,小宝终于敢看怀恩的眼睛,“你……住得还惯吧?”
怀恩冷冷撇了他一眼,“那件事,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个,小宝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温情全被愤怒取代了,“放、放屁,谁会拿那种事到处宣扬。”
怀恩面上的表情也是极其尴尬,双颊隐隐透红。自从遇到这个蠢货后,很多事都脱离了掌控。那天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已躺在别府的床上,对之前发生的事都记不太清了,唯一印象深刻的,居然是那时候的滋味儿,他第一次有那样的体验,他本对肢体接触极为反感,无论男女,却不知道这事竟是那般,难怪叫多少人欲罢不能。只是要他承认他会为此沉迷,简直是侮辱。
发生了这种事,要他若无其事地去执行原定的计划,还怎么可能?最好一辈子都不再见到这蠢货,谁知道苏胤扣着他的人不放,他只好亲自找上门来。可是看到小宝的一瞬间,他突然改了主意。
冷傲狠戾到没有人情味的怀恩,感情方面却单纯得很。他父亲对他母亲至死不渝的深情,让给他从小如此的观念,虽然他和小宝都是男人,但是毕竟行了那事,他无法接受,小宝趁人之危,他心里只有厌恶和屈辱,碰了还想全身而退?何况还是这等无能之辈。这人见过他最不堪的丑态,还和他有过那等接触,之后还敢若无其事地与别人嬉闹,他更觉愤懑。因此看到小宝和苏胤耳语的时候,他就做了个决定,他要留在金府,得到他想要的东西,然后他必要冒犯过他的金小宝连带着他耻辱的经历消失在这世上。
小宝见他不说话,想到自已受的罪,一时少爷脾气上来,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这个王八羔子,少爷我好心去救你,你竟然那样、那样对我,你还穿女人的衣服骗我,你……”
怀恩动作快如闪电,小宝根本没看清,就感到一阵剧痛,手腕被扭到了身后,接着整个人被推了出去,硬生生摔在鹅卵石地面上,痛得他直叫唤。
怀恩厌恶道:“叫唤什么,你是不是男人!”他极厌恶小宝一点小伤小痛就吱哇乱叫唯恐别人不知道的劲头,却没想过小宝娇生惯养,一直如此,因为只要一喊疼,就会有人关怀抚慰,如果没有人关爱,自然也就不会叫疼,因为没人在乎。这也是很久以后,久到小宝再不会喊疼了,他才明白的道理。
小宝被怀恩一吓,立马不嚎了,他怕怀恩再发难,倒霉的还是自已,他从没见人脾气坏到这种程度,一言不对就动手,偏偏自已犯贱,非得上赶着喜欢。可越是这样,越能激起他的征服欲,他就是要争这口气,就算是为自已无辜的屁股,也要把这小崽子拿下。想着有一天怀恩会对他百依百顺,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得大步往前迈。为了成就此番大业,大丈夫能屈能伸,硬的来不起,咱就来软的呗。若让人知道他金小宝如此悲壮勇猛,定要敬他一个“色胆包天”!
怀恩哪能想到此人脸皮厚比城墙,把他扔出去了,再滚回来却换上了款款深情,变脸速度之快堪称一绝。
“其实我怎么舍得真的怪你呢,我当时实在太震惊了,没想到你会是男的。可后来我想了很多,我觉得真正的感情,不该拘于性别,我对你一往情深,绝不会因为你是男的而有半分怠慢。”小宝含情脉脉地望着怀恩,“我冒死赶去救你,你却那样对我,我初始也是很生气的。可后来我想想,你也是身不由已,而且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中那下流的东西。我们彼此都为对方付出了,虽然过程不太愉快,但心意是真诚的,你说对不对?”小宝继续柔声道。
怀恩双手握成了拳。
“而且我们以后若要欢/好,这么做也是必须的,不过我舍不得你受累,你看你上次流了那么多血,我心都被揪痛了。下次换我在上面,好不好,定会让你欲仙……啊——招财进宝救命——”
小宝老实了一天。
因为昨天怀恩掐着他脖子把他甩池塘里去了,小宝躺在床上总结教训,他意识到,自已不该那么鲁莽的。他怎么能跟怀恩讨论上下的问题呢,怀恩长得再像女的,也是个男的,是个男人都难以克服这层心理障碍,如果哪个不要命的男的敢跟他这么说,他也一准儿把对方按水里褪毛。所以他不该说,而该直接做,等到怀恩尝了个中美好,就不会如此排斥了!
小宝立马把自已的推理跟招财进宝说了,但见两人都在翻白眼儿,不过在他看来,招财进宝在情欲方面都太嫩,自然不能明白这其中的好处,他应该尽快将生米煮成熟饭。而且怀恩昨天两次对他手下留情,还主动要求住下来,必是对他有情的,要不然前后转变怎会如此之大呢。这样一想,小宝就信心高涨。
不过他这次倒是长了记性,决定以后跟怀恩相处招财进宝一定要在随叫随到的地方。像昨天,还好池子不深,短暂晕眩后他自已爬上来了,不然等招财进宝来,他就成他家锦鲤的好饲料了。
小宝还在想着怎么实现自已的宏愿,小雨的侍仆匆匆忙忙地在外面求见,他起身开门,“怎么了?”
“少爷,老爷夫人去上香了,小姐嚷着要去,老爷夫人没带她,小姐就开始哭闹摔东西,少爷您快去看看吧。”
小宝叹了口气,急忙往小雨的住处走去。远远便听见小雨一抽一抽地哭着,看到小宝来了大声嚎着朝他扑来,“哥哥,我要出去玩儿,我不要每天都在府里,我从来没有出去过,我要出去!”
“小雨乖,别哭了。”小宝把小女孩儿抱起来进屋,把门关上。
小雨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抽泣了几声,哀求地看着小宝。
小宝叹口气,把她放到腿上,给她抹着眼泪,“小雨,小宝哥以前怎么跟你说的?你是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让你出去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你因为一时贪玩儿出了意外,你叫我如何向你哥哥交代?”
小雨嘴唇颤抖着,垂下眼睑,眼泪唰唰地流下。
“我知道你天天闷在府里无聊,可你一定要忍。你也不小了,再过个四五年就可以出嫁了,到时候哥哥一定给你挑个好人家,离这个地方远一点的,能保护你的……”
小雨使劲摇头,“不要,我不要嫁人,嫁了人就不在这里了,我宁愿一辈子不出去,也不要离开。”
小宝捏捏她的脸,“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以后你就懂了。你给我说说,今天怎么非要出去?”
小雨平时很懂事,大部分时候都安静地读书习武,她的武师还是苏胤给安排的,实则是为了保护她。当年他一意孤行把小雨留下,为了能保住她,平生第一次给苏胤下跪。他知道金家再有钱,远不及苏家的势力,把一个人的所有线索全部封锁,只有苏家办得到。当时他爹娘被他气得七窍生烟,苏胤也跟他大发雷霆,最后是在他的执拗下无奈妥协。为了她小宝当时有多难,小雨都看在眼里,所以异常地乖顺懂事。小宝也从未后悔过,小雨的哥哥救过他的命,为人仗义谦和,刚正不阿,在昏暗的官场如清泉一般的人物,让他由衷地钦佩仰慕。他至今无法查出薛家灭门惨案到底因何又是谁所为,不能为故友报仇,至少临终交托给他的唯一妹妹,只要金家有口气在,他必要护得周全。
小雨喃喃道:“爹和娘去西园寺上香了,据说那里求平安最是灵验。哥哥前段时间突然失踪,小雨好害怕………”
小宝鼻头有些酸涩。小雨亲眼目睹自已的家人一夜间被灭门,刚带她回来的那半年,连句话都不会说,每天缩在角落里,听见任何一点声音都惊恐万状,后来才慢慢好起来,小宝知道她心里的不安有多重。
“哥哥,我以后会听话的。”
“嗯,小雨乖,等你长大了我们留你也留不住的,哥哥带你去看好玩的,前两天有人送来了西洋人的东西,连皇宫里的公主都没有,我们家小雨就有,好不好?”
“好!”小雨咧嘴笑起来,在小宝脸上亲了一大口。
一大群人簇拥着俩人往后花园走去。转了个角,小宝一眼就看见了左右影,两人正在散步,左影脸色苍白,行动缓慢,不过已经无大碍。右影自然也看见了他们,他对小宝颇为不满,但寄人屋檐,不好发作,左影则是受人恩惠,也不好说什么,右影搀着左影打算离开。
小雨本来舒服地趴在小宝肩上,感觉到一行人停了下来,扭头看过去,问道:“哥哥,他们是谁?”
清脆悦耳的童音惹得两人下意识回了下头,在看到小雨的瞬间俩人都愣住了。
小宝狐疑地发现两人在看自已的妹妹,他瞪着眼睛嚷道:“看什么看,我妹妹还小呢,大了也轮不到你们。还说我没礼数,有你们这么盯着未出阁的小姐看的吗?”
右影脸一热,他脾气不够稳,当场就要发作,左影拽了拽他的袖子,右影忿忿瞪了小宝一眼,扶着左影走了。
小宝只当他们看小雨长得漂亮可爱,故意挤兑下右影报个小仇,并没有上心,转眼就把这事忘了。
怀恩沉声道:“你们有几分把握?”
“几乎可以肯定,那女孩儿我们见过不下三次。那时候还小,不过依然可以看出是一个人,和她父亲长得尤其像。薛家被灭门后我们赶到,唯独没有发现薛家小女儿的尸体,那时候我们就怀疑了。”
“这事先去查查,别跟我爹说。”
“是。”
“叫你们找的东西怎么样了?”
“金府内都搜过了,没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嗯,不出所料。”
“少主。”右影迟疑道,“教主让少主把从慎王爷那儿得来的东西尽快亲自护送回去,免得夜长梦多。”
“我自有考量。宗政里瀚上次伤得不轻,我们应该可以清净一阵,金府不会让我耽搁太久的。”怀恩眼中闪烁着莫名的精光。
“少主莫非已经有计划了?”
“还没有,不过……”怀恩还未说完,右影急躁道,“少主何须如此麻烦,绑了那个纨绔少爷要挟金家把东西交出来,他们最重视这个儿子了不是?”
左影呵斥道,“少主自有打算,何须你多嘴!”
右影急忙跪下请罪。
怀恩瞥了他一眼,淡道:“苏胤临走前留了些高手在金府,还暗中布了影卫,短短三天内又调了不少人来苏州,我们若是那么做,想离开这里难上加难,最糟糕的情况是必定会惊动宗政里瀚。苏胤此去滇南,必是去找他外公礼亲王,他是已知道我是谁了。礼亲王天高皇帝远,已经多年不问政事,当年与我爹更没什么交集,但他若出手,我爹胜算就更小,消息已经送回去了吧?”
“是,应已经到了。”
“这事便留着我爹自已去烦了,你们尽快去查那个金小雨,或许她就是我们的机会。”
“是。”
左右影前脚刚走,英勇无畏的金大少翩翩而至,他手里拿了个精致的小瓷瓶,一见怀恩便满脸堆笑地递上去。
怀恩瞟了一眼,没有接。
小宝解释道,“昨天你……呃……把我扔到池子里的时候,我看你袖管渗血了,我记得你伤在这里的,挺深的。”小宝比划了下手臂,“是不是还没好?”
怀恩有些诧异,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细心。
小宝笑道:“这药可好了,擦上就见效,你害羞了生我气我理解,可你伤着了我会心疼的,以后别这样了,来,我帮你擦。”
这把怀恩恶心的,刚上来那点莫名的心思荡然无存,夺过药一把推开了他。
小宝被推了个踉跄,但他不会这么容易死心,又贴上去,“怀恩,你何必频频拒绝我的好意,我只是喜欢你,难道我不能喜欢你吗?”他想先打动怀恩的心,虽然看得到吃不着他很难受,可如果非要,他怕怀恩把他剁碎了,苏胤不在,他做坏事毫无安全感。被人知道他金大少爷为了一个人这样,他就不用混了。
怀恩被他的不要脸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他的冷静自持在如此厚颜的人面前真是片刻也难保持,“你还知不知羞耻!你一个男人被我……”
小宝脸色变了变,终是忍着没发作。心里骂道,你个还敢跟本少爷提这茬,少爷我是喜欢你,可是不带你这样的,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等着,本少爷一定让你也尝尝那滋味儿,保你终身难忘。他深吸口气,故意恶心怀恩,“你说我不知羞,我看你那天……也挺乐呵的。”
怀恩恼羞成怒,一把揪住小宝的前襟按到了墙上,“你再说一遍。”他气得忘了保持距离,小宝鼻腔里充斥着怀恩淡淡的香味,清新好闻,天天渴望眼前之人的结果就是这么一点小气味也让小宝难耐,怀恩显然也感受到了,用力把人扔了出去。
小宝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怀恩扔出去了,但他没喊疼,他震惊了。刚刚应该不会有错,他是男人……如果他因为怀恩的贴近而有感觉,那怀恩是因为什么?
怀恩感觉头顶都要冒烟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已在气谁,气眼前这人无耻,还是气自已竟然因为这无耻之人……
小宝回过神,观察着他的表情,心叫不好,爬起来就往门口冲。怀恩闪电般冲过去,一把把人拖了回来。小宝见逃跑不成,张嘴就要喊人,怀恩早有所料,一脚踩在他胸口,脚尖顶着他的喉结,让他发不出声音来。小宝这回傻眼了,都不明白怀恩怎么这么生气,不就是互相有感觉嘛,怀恩差点要了他命,他不也没计较吗。
怀恩显然没他那么洒脱,恶狠狠地看着他,想着怎么处置这个人,怀恩心比天高,如今在自已最鄙薄的人面前丢丑,叫其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怀恩决定在不弄死小宝的前提下,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再不敢对自已有非分之想!
小宝看着怀恩狠戾的表情,吓出一身冷汗,他逃也逃不掉,喊也喊不出,若是在自已的地盘上交代了,岂不是太冤枉了。
怀恩想了半天,都没想好怎么处置小宝合适,他环顾四周,想找点趁手的东西,他不想碰小宝。突然,他感觉身后人有所动作,一转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怪的味道,极淡,但他仍能闻到,他急忙闭气,可惜已经吸进了一口,顿时他感觉四肢发软,身体缓缓倒了下去, 他惊怒地瞪着小宝。
小宝得意万分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想到一直以来受的怨气,他抬脚就想踢,可是看着怀恩那张他魂牵梦萦的脸蛋儿,就不忍心,干脆狠狠摸了一把,仿佛要把所有的渴望都在一把里摸个够本儿。怀恩给他气得发抖,话都说不出来了。
过完手瘾,小宝心里开始紧张害怕了。他实在不知道怀恩打算怎么对付他,按照以往的经验,绝对会倒大霉,所以情急之下才会散出了玄肖软骨粉,怀恩根本没想到金小宝也敢反抗,所以一疏忽就着了道儿。他本来真的不敢这么做,只敢想想而已,没想到被逼之下就……现在活生生的怀恩就躺在他脚边,毫无反抗之力,这时候把人抱床上掖好被关门走人?那还算是男人吗?可是真要做吗……小宝心里跟打鼓似的,多日以来的渴望叫嚣着要冲破胸膛,他觉得自已肯定过不去这关,叫他放过这个机会,不如杀了他。
怀恩呢,现在眼神能在小宝身上烧出两个窟窿,他一动不敢动地运功调息,等他能动了,他绝对要把金小宝生吞活剥了!
两人这么无言干瞪了对方好一阵。
小宝终于下定了决心,表情决绝,仿佛这是他一生中最悲壮的时刻。他抱起怀恩放到了床上,眼神里的狂热把怀恩惊到了,怀恩怒道:“你想做什么?你敢!”
“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是你逼我的,我……”
“放肆,无耻之辈,还不滚出去!”
“怀恩,上次你那样对我,我都没有怪你,可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也不能只你一人享乐啊,我想你好久了,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欢你……”小宝的手放在怀恩腰侧,轻轻抚摸着。
怀恩差点控制不住把小宝掐死,他现在不是不能动,但若一动那软骨散就会浸透他四肢百骸,到时候他就真是任人宰割了。
“怀恩,我金小宝发誓一辈子对你好,不离不弃,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什么,好不好?你就跟我在一起吧。”小宝有些按耐不住了,开始了动作。
小宝轻车熟路,三两下褪去怀恩外衣,旋即倒抽了一口气。怀恩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根本没好利索,尤其手臂和腹部的伤口还很严重,小宝心里一阵难受。他不明白怀恩为什么伤还未愈就到处乱跑,而且不只一次,怀恩到底是干什么的?之前小宝让招财去查,招财却说苏胤不许,说时机成熟了自会告诉他,他不在乎怀恩到底是谁,可是他看不得怀恩这样糟蹋自已。想到这么纤瘦的身体旧伤未愈又加新伤,他就不禁心疼难过。
怀恩正好奇他怎么突然不动了,便见小宝眼圈发红地看着他。
“你身体没好做什么不好好修养。”小宝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让怀恩靠着自已,将怀恩手上的绷带小心翼翼地拆开,打开药瓶给他抹药,怀恩面上没有一丝痛楚的表情,只是沉默地盯着小宝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宝在他耳边轻声道:“这是广西进贡的神仙膏,有钱也买不到,能止血生肌,对刀剑伤尤其有奇效,这个伤口不是很深,擦几天就好了,你一定是这些天根本没有好好养护,不然早就该结疤了,你到底都在做什么呢?”涂完了手臂又涂腿,那青绿色的药膏涂上后,火辣的伤口顿觉清凉,好受不少,小宝瞪着眼睛认真上药的样子、生怕弄疼他而小心翼翼的样子、每次察觉他身体的抽搐就心痛的样子,让怀恩有一瞬间的失神。
小宝涂完了腿,抹了抹额上的汗,又拆开腹部的绷带,怀恩终于忍不住发出细小的气声,听得小宝那个心痛。
“这么漂亮的皮肤留了疤,你不在乎我还心疼呢。”
……
云消雨歇
……
天色渐暗,四周静悄悄的,房里只能听到俩人的心跳声,他们静默着,谁都没有先说话。
半晌,小宝试探着推推他,“是不是该换我了?”
怀恩抬起头,一瞪眼,“你想什么呢?”
小宝还是有些怕他,被他一瞪委屈地撇撇嘴,“大家都是男的,凭什么就你呀。”
怀恩脸沉了下来,“别得寸进尺。”要一个男的压到他身上,这辈子都不可能。
小宝少爷脾气上来了,本来就存着自已让他过把瘾,他也让自已得逞一次的商量心态,没想到被拒绝得这么干脆,小宝一把推开他,“什么叫得寸进尺,你有没有良心啊,敢情你是舒服了,我呢。”
怀恩被小宝说得面色青一阵红一阵,他扯过衣服裹在身上,适才的温情风过无痕,他冷冷瞥了小宝一眼,“你自已送上门的。”
那眼神充满了傲慢与不屑,小宝目光瞬间黯淡下来,这是第一次,他被怀恩的冷言冷语真正伤到了。他一直以来对怀恩很好,非常地好,没做过一件对不起怀恩的事,还救过怀恩两次,怀恩非但没有半点感激,还一直恶言相向,对他做了那种事也完全不觉得愧疚,反倒像是他活该。现在也是,明明刚才怀恩也很亢奋,他不舍得怀恩失望才会轻易妥协,可是事情完了,就跟他撇得一干二净,好像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瞎热闹,怎么会有这么自私的人呢,小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觉得自已这么贱过,他这是图啥呀。
怀恩看着小宝低垂着头,睫毛上浮着一层水汽,撅着嘴,满脸的委屈,看着看着就觉得血液集中,无论他心里怎么鄙视眼前的人,可他的身体却在渴望,把他弄得狼狈不堪,他不禁就对眼前人生出一股怨气。他再不想承认,也知道自已的确想跟小宝做那种事,做了之后不但没有让他的欲念稍减,反而越燃越炙,他都不知道这种无用的事要折磨他多久。若不是一开始金小宝趁人之危,他怎么会沉迷这种事,他向来不喜人近身,这种事果然是洪水猛兽,沾惹了就会堕落。甚至他现在完全没有满足,甚至是更渴了,不让他碰还好,他还能骗骗自已,一旦让他尝了,他就真的控制不住了。这么想着,他忍不住欺近小宝,咬了一口。
小宝正生气想走,此时吓了一跳,被怀恩这暧昧的动作搞糊涂了。
怀恩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一个用力,就压了上去。
小宝怒道:“你别得寸进尺,这句话还给你!”
怀恩突然觉得他气鼓鼓的样子很有趣,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一笑把小宝看呆了,他见过怀恩很多表情,狠辣的、暴戾的、冷清的、甚至是那时候的,却是第一次见怀恩笑,这一笑,便如海棠逢春,兰桂齐芳,真是美不胜收。
小宝瞪大眼睛张大嘴的呆愣样子让怀恩忍不住地觉得……可爱,他的唇紧抿着的时候有一种无辜的神态……怀恩再忍不住,俯首堵上,小宝反应过来后,眼前瞬间绽放了无数鲜花,昏暗的天都一下子明媚了起来,只觉得身在仙境,心情雀跃地简直要上天。
不管怀恩之前怎么对他,只这主动的一次就让他开心得不能自已,他只觉得一切委屈都是值得的,一切付出都有了回报,怀恩对他笑,并且亲了他,这意味着什么!也许怀恩开始喜欢他了。小宝拿出毕生的经验来回应。
气喘吁吁地分开,怀恩明眸中闪动着火苗……
小宝是在一阵吵闹声中醒来的,身上乏得连手指都懒得动,他瞄了一眼窗外,看这日头,已是大中午了,他居然睡了这么久。转头一看,床上一片狼藉,弄得小宝直皱眉头,他动了动,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小宝脸都要烧起来了。
招财的大嗓门传来,“你别给脸不要脸,这是我们金家的地盘,有本事就滚出去,再不把我们少爷放出来,我就让你出不了苏州城!”
怀恩冰冷的声音传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说了他在睡觉。”
“我不信,少爷从来不这么晚起,你到底把少爷怎么了,你说!”
怀恩口气已是不耐,“睡觉。”
小宝现在虽急需人服侍,到底还是要脸的,他憋足力气狂吼一声,“招财,领进宝玩儿去!别管我,我一会儿回去!”
外面沉默了一下,招财吼道:“少爷,你真没事儿啊?”
“少爷我没事儿,就昨晚怀恩少爷太热情,给你家少爷累着了。”说完暗自窃笑,过过嘴瘾不也是瘾嘛。
果然听到外面“咔吧”一声,小宝揣测应该是椅子扶手断了。
招财进宝这两天还在惊诧于怀恩小姐变成了男的,对这群死皮赖脸要住下来的人很不满,闻言得意嬉笑着,“少爷果然英明神武,我叫厨娘给少爷炖只鳖,好好补身子啊。”声音渐行渐远,小宝长吁一口气。
卧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怀恩踏步就往里走,走了几步顿住,回身去把门“砰”的一声再甩上,这才踏着重步到小宝床前,怀恩一脸怒容指着他,“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宝讪讪道:“你这人真开不起玩笑,你若觉丢面子,去外边儿说你要了我不就得了。”小宝料怀恩丢不起那个人,果然,怀恩狠狠瞪了他一眼,冷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厚颜。”
小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这要放在之前,自已上赶着追求他,是有些厚颜,他这么说,自已也只能陪笑,可经过昨晚,他们之间难道不是有些改变了吗?没想到这个白眼狼儿床上予取予求,床下穿了衣服一点情面都不念,原来昨晚的一切在他眼里不过是自已不要脸罢了。
小宝神经再粗,也不是不会伤心的。他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本想跳起来讽刺怀恩几句,却觉得这时候怀恩无论说什么都够他无地自容,他实在不该自贱,而且他现在头晕脑胀、胃里直犯恶心,只想马上离开。
怀恩也意识到自已话说重了,他见小宝咬着下唇低头不语,掀开被子抓起地上的衣服艰难地往身上套,知道这人一直娇生惯养,现在一定不好过,想过去帮几把,又实在拉不下脸。而且他现在连看都不敢看小宝,他真怕自已控制不住再把人扑倒。
小宝穿戴整齐,上下看了看,觉得自已这样出去别人也看不出什么了,才迈步往门口走,临走前泄愤般狠狠推了怀恩一把,把怀恩推了一个踉跄,却并没有发作。
小宝强撑着一个人回到房里,叫下人打水洗澡,自已咬着牙爬进木桶清洗,中间还晕过去了一阵,不晓得多久,反正醒来水都凉了,他不敢让人看他这一身狼藉,勉强从浴桶里爬出来,然后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把金府上下都惊动了,因为他发了高烧。金少爷生病了,这在金府就是天大的事儿!
从丫鬟发现小宝浑身烫得能烙饼后,金夫人大晚上的一气儿把城里四个有名的大夫全给弄到了金府,心急火燎地让他们给小宝看病,看完了结果不过是“偶感风寒”。
金夫人疑惑地看着屋子里的木桶、扑腾了一地的水和桶边堆着皱巴巴的衣服,她不明白小宝干嘛大白天洗澡,“招财进宝,少爷是怎么了?”
招财给进宝使个眼色叫他别开口,自已连忙过去,低声说:“夫人,少爷昨晚……”
“吞吞吐吐做什么!说!”
“少爷昨晚和一位小姐……呃……回来后清洁身子,就受凉了。”
金夫人看了眼床上烧得直说胡话的儿子,叹了口气,她自已的儿子她清楚,很是好女色,可是也不能不顾身体呀。
小雨从人群中挤过来要往床上扑,金夫人一把拉住她,“小雨,哥哥生病了,不要过去。”
“娘,我想看看哥哥。”
“不行,万一把你给传染了呢,你不要来烦哥哥,哥哥很快就好了。”
小雨看了一眼小宝,听话地走了。
金夫人差人送几个大夫回去,又嘱咐下人照顾少爷,听到小宝没事她也松了口气。现在正值暖春,苏州城处处飘香,这就苦了她家老爷,一到这时候气喘就反反复复发作,小宝生病她也暂时没敢跟老爷说,这边顾完了还得回去照顾她丈夫。出门的时候,她见院里的桂树下站着三个人,为首的少年容貌惊为天人,神情冷冽漠然,让人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金夫人问招财:“他们是谁?”
“回夫人,是少爷的朋友,在府上住几日。”
金夫人“哦”了一声,不甚在意,小宝带朋友回府也并非一次两次,遂带着一行人离去。
招财等金夫人走远了,才狠狠瞪了怀恩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要关门进去。怀恩身形却如鬼魅般闪了过来,招财突感背后生风,想也不想,回身一掌就劈了出去。怀恩不以为然,轻松闪过后绕到了招财身后,招财被他从台阶上推了下去,狼狈地摔在地上。怀恩不屑地一撇嘴,就要推门进去,招财进宝见状就要扑上去,被左右影出手阻拦,一时四人就在院子里打了起来,左右影功力明显比招财进宝高强,不过一时也不能将两人制服。
怀恩喝道:“别打了。”
左右影马上退回到桂树下。
招财狠狠剜了他们好几眼,“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只是看看他,他生病了?生什么病了?”
“染了风寒,没啥大不了,不用你操心,我们少爷的地方也是你随便来的,还不快滚。”
怀恩闻言推着门的手顿了下来。原来只是风寒。他也不多言,更看都不看招财进宝一眼,背着手领着人走了。
招财进宝愣了愣,觉得这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平时就是一副只有皮没有魂儿的死德性,明明是在看人却好像眼里什么都没有,杀人的时候脸上都不会有半点波动,做事也是这么没头没脑的,古怪得要命。可是他们家少爷脑袋也被驴踢了,就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把他迷得要死要活,跟人亲热完回头就生病,说明他根本就没那个命。
招财深深叹了口气,要是他家少爷能懂事,他和进宝也能多活几年了。
进宝推推他,“招财,他们好厉害呀,是什么人呀?”
招财白了他一眼,“那天苏公子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几句?”
“呃……保护少爷啊,你记得不就行了吗?”
招财恨不得咬他几口,他错了,进宝一定比他长命,脑子里不装东西的人都能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