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荷噗嗤乐了,“当然可以呀。麓山又不是我家开的,难道还要你出买路钱啊?”
“嘿嘿......”王永丰咧嘴一笑,与李墨荷并肩走着。
李昊瞥了两个孩子一眼,心情复杂。从理智上说,他承认王永丰是个不错的小子,不怕事肯担当,明里暗里帮了荷丫头好几次;但是从情感上,每次只要一与王家人扯上关系,最后总是以无休止的争吵收场。
他暗暗叹了口气,催促道,“咱们快些上山吧。”一会儿被村里好事者瞧见,又要说三道四的了。
一路边走边聊,李墨荷说起个把月前从山上带下去的蚕虫,“也不知怎么回事,养着养着,它莫名其妙就死了,我还没来得及看它吐丝结茧呢。”
“蚕虫?”王永丰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虫子,他提议,“山上桑树不少,一会儿我们可以再去找找,若是还有你说的这种虫子,这次多抓些回去养着。”
“嗯!”李墨荷四处打量,“也不知宗大夫说的灯芯草,长在哪里呢?”
李昊脚步快些,两个孩子落在后面,王永丰见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凑到李墨荷耳畔轻声道,“小荷,我问你个事儿......”
“嗯,怎么了?”李墨荷一脸莫名。
“就是......我听人说,前些天,蓝心镇上的那个败家子郑荃,去你们家拜访。你跟他......很熟吗?”
“哦,你说这个啊。不错,郑少爷确实来了,我跟他关系还可以吧,他人挺仗义的,竹荪的事情也多亏有他出手帮忙。”李墨荷转过身来看着王永丰,表情认真,“听信谣言、以讹传讹是不对的,其实郑荃人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坏。”
“哦——”王永丰摸摸鼻子,心里酸溜溜的,看来小荷跟这个败家子少爷果然走得很近,还帮他说好话。一想到那天被娘强行拽走,耳边好像还回响着大嫂的冷言嘲讽,他的胸口好像有蚂蚁咬,又麻又涩,但是看着李墨荷真诚的目光,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墨荷见王永丰不作声了,单眼皮耷下来,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起来一副落寞的模样,忍不住道,“你怎么了?”
路边有开得正好的蜀葵,一节一节的枝干高高地挺立着,紫色的花朵又大又圆,她随手掐了一枝,递给王永丰,“喏,送你。”
王永丰忍不住笑了,低头看她,柔声道,“我又不是女娃娃,送我花儿做什么?”
“安慰你咯。”李墨荷耸耸肩,“开心点嘛,走吧,我们还要去找灯芯草呢......”
王永丰揉了把脸,将满腹的思绪暂时放下,冲她也笑着点头,“嗯,走!”
他们转了一圈,果然在一片杂草丛里找到了灯芯草,这东西模样与寻常的野草没什么不同,只是细细长长的,枝干笔直,要不是枝头上挂着一穗穗的小黄花,还真发现不了呢。
这东西看着细,却极有韧性,上手生拉硬拽,只会适得其反,不过李昊早有准备,拿出随身携带的柴刀,唰唰几下,每割下来一把,就往旁边的空地上丢。李墨荷与王永丰,便蹲在旁边挑拣,将灯芯草留下放进背篓里,其余不要的野草丢掉。
“既然叫做灯芯草,莫非这玩意还可以用来点灯?”李墨荷捻起一根,好奇地观察,对王永丰道,“下山后你也带些回家试试。”
“嗯。”王永丰点点头。
难得上山一趟,李墨荷还想找到上次的桑树与蚕虫,背篓里装着满框的草,也怪重的,她便干脆将背篓放在原地,王永丰自告奋勇留下来帮她看着。
李昊说要打猎,却没急着走,收起柴刀倚着大树,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盯着王永丰,“永丰啊,你喜欢我们家荷丫头,是不是?”
“李二叔......”王永丰察觉到李昊表面平静下暗暗不悦的目光,和一身结实的腱子肉,喉结滚了滚,将未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昊站起身来,拍了拍腿上的灰,随意道,“你跟小荷,你们不合适。”
不合适?凭什么,我家里人这样说也就算了,凭什么你也这样轻易下定论?
一阵邪火从腹腔升起,王永丰下意识道,“为什么?”是不是因为——那个郑荃?
李昊挑眉,“道理很简单,我不说别的,只一条,我家就荷丫头这一个宝贝闺女,我跟她娘舍不得女儿,将来肯定是要招婿上门的。永丰啊,你娘再疼你,难道还能愿意你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吗?何况是我李家的?”
一句话就将王永丰堵得哑口无言。
“年轻人,喜欢小姑娘可以,只是不管什么时候,做事都不能冲动,你得分得清,自己在做什么。”李昊走到王永丰身旁,用上七分力道,将那双瘦削的肩膀拍得“嘭嘭”作响,王永丰咬着牙不吭声,抬眼睨他。
“我去打猎,辛苦你留下来看着东西!”李昊放下这句话,背起弯弓便走了。
王永丰蹲下身,想到方才李昊的话,气得咬牙,“哼”的一声,一脚将地上的背篓踹飞。背篓骨碌碌滚远,装在里面的灯芯草也散落得满地都是。生怕李墨荷回来看了生气,下一秒,王永丰只得又灰头土脸地一点一点把草捡回来。
李墨荷找到了桑树,但也不知是不是前两天下了场大雨的缘故,翻了两圈,树上完全看不到蚕虫的影子,只得作罢,转而打猎去了。
夏天,正是动物的换毛季,比起冬天简直瘦了一圈,李墨荷发现一处兔子洞,悄悄躲在树后,瞅准时机,一箭命中了只胖兔子。箭头扎进后腿,灰兔在地上乱扑腾,李墨荷走上前将它拎着耳朵捡起来。她也不贪心,总不能把人家老窝给一锅端了吧,打一只便换个阵地,这才是可持续发展嘛。
从地上切开几根藤蔓,将兔子的耳朵捆住,提溜着回去的路上,与两手空空、神情尴尬的李昊碰个正着。
“爹,看我打的兔子——”李墨荷炫耀,“你呢?抓到了什么猎物?”
“别提了!”李昊说来就气,用手比划,“我方才在林子里发现了一只黄鼠狼,尾巴那么大,身子那么长!一身皮毛油光水滑的,我想着把它逮到,用来给你娘做个围脖倒很不错,就悄悄跟了上去。好家伙,不怪老祖宗说这东西精明,一路走走停停,它好几次差点就要发现我了。”
“然后呢,然后呢?”李墨荷催问。
“眼看它快走到洞穴里了,我张弓搭箭,“嗖”的一声,一下子就射中了它的后腿,血珠子直冒,它疼得躺在原地不能动,腿直抽抽。我一看,这太好了,赶紧上前要把它拾起来。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才刚靠近,它突然放了个震天响的臭屁!”
“啊?”李墨荷慌了,“爹,黄鼠狼的臭屁好像会把人熏傻的,你没有闻到吧?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李昊摆手,“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幸好我跑得快,没有吸到。这只黄鼠狼当真狡猾,先前只是假死吸引我过去,若是被它臭晕了,这会儿我倒成了它的猎物了!”
李墨荷也是听得心有余悸,也不打猎了,回去跟王永丰会合,三人背着灯芯草下山。
一路上,李墨荷总觉得她爹与王永丰之间的气氛怪怪的,一个走在她左手边,一个走在她右手边,而且也不说话。
“怎么了?”她悄悄问王永丰。
“没怎么啊。”王永丰笑笑,露出洁白的虎牙,指着李墨荷猎回来的兔子,跟她聊起自己先前制作陷阱捕鸟的趣事。
走到村头,他忽然一指天上,“瞧,那里也有一只?”说着就要去捡石头,将鸟儿打下来。
李墨荷定睛一看,这鸟怎么这么熟悉,好像是......信鸽多福?
“等等,先别动手——”她拦住王永丰。
头顶灰色的鸟儿扑闪着翅膀,果然往她家的方向飞去,李墨荷欣喜,大步往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