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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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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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小白杨
作者:
水千丞
本章字数:
20434
更新时间:
2024-07-18

前面几公里还能看到水泥路,后来随着指北针指向的方向,他们彻底进入了森林,朝着目的地小跑着前进。

一上午都相安无事,他们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感觉肚子饿了,找了个地方休息。白新羽看着那袋单薄的口粮,也就是一个小孩儿一顿饭的食量,他有些不舍地拆开了,往嘴里倒了一小把。

其他人也犹豫着要不要吃完。

俞风城道:“吃完吧,森林里不缺吃的,保持体力最重要的。”说完把口粮一口气都吃掉了。

白新羽一咬牙,张大了嘴巴,把口粮往嘴里倒去。

“有车!有人跟踪我们!”放哨的刘柳从高坡上滑了下来。

白新羽被吓了一跳,猛地呛了一下,口粮撒了一地,他那个来气,正想去捡,俞风城一把拽起他:“别捡了,走!”

树林里响起枪声,伴随着山地摩托的声音,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追来,俞风城低叫道:“两两分散,梁小毛和大熊引诱他们,我们伏击。”

说着,他抓着白新羽从羊肠小径跳到了一个坡下面,躲藏在一个枯老的树根下。

听着渐进的摩托声,白新羽深吸了几大口气,感到心脏怦怦直跳。

俞风城悄声道:“狙过真人吗?”

白新羽摇摇头。

俞风城道:“我也没有,但肯定很刺激。”他举着枪,悄悄把枪口对准了来路。

摩托声在不远处停下了,白新羽握着枪,默念着武清对他说的话,见到考核方的人一枪毙掉,对,一枪毙掉!

俞风城瞄准了第一个踏入他视线的兵,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砰”的一声巨响,中弹的人身上立刻冒起了烟,他看了看自已,无奈地举起了手,他身边的战友立刻猫着身体躲在了树后面。

两人快速往前跑去,这一枪已经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摩托再次追来,又是一枪,摩托上的一个人被子弹擦到了,立刻冒起了白烟,但驾驶摩托的人没停,直朝着大熊和梁小毛追去。

白新羽悄声道:“好像有十来人。”

陈靖的声音在无线电里响起:“我们从左侧进攻,风城、新羽右侧,李佳乐、刘柳后方包抄。”

“好。”

几人借着草木石头的遮蔽,朝着那些人靠拢,半晌,俞风城道:“他们散开了。”

“小毛、大熊,你们怎么样了?”

“嘿,摩托车目标这么大,被我们干掉了。”

俞风城道:“太好了,把摩托车抢过来。”

“呃……这好吗?我问问啊。”

“问个屁,抢。”俞风城抓着白新羽道,“我掩护你,你爬到那个山坡上,你找好狙击位后掩护我们。”

“好。”白新羽咽了口口水,脸上的汗直冒。

俞风城看着白新羽:“你害怕?紧张?”

白新羽摇摇头:“有点紧张,不害怕。”

俞风城拍了拍他的脸:“小心点,去吧。”

白新羽抱着枪,小心爬了上去,快速朝着小坡匍匐前进。有人发现了他,一枪打在他身边的草丛上,他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明知道那不是真子弹,可这场景实在太真实了,而且如果他中弹,面对的也是真正的失败,他从来没如此紧张过。

又是一声枪响,朝他放枪的人暴露了位置,被俞风城干掉了。

白新羽猛地冲到了小山坡上,使劲喘着气,快速备好狙击位。

陈靖在无线电中轻声说:“新羽,你喘气声太大了。”

白新羽赶紧抿住嘴,他手里是一把九五突击步枪,这是他们唯一拿到的枪,他曾用这把枪在射击比赛上赢过俞风城,就在那最后、最关键的移动靶一局,他很熟悉这把枪,他一定能打好!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发热的大脑冷静了一些,他趴伏在草丛中,搜索着藏在树影后的敌人。

俞风城悄声道:“掩护。”他和陈靖突然从草丛中冲了出去,枪声不断响起。

白新羽在准星中锁定了一个离开大树掩体的兵,他食指摩挲着扳机,大脑处于短暂空白的状态,这是他第一次瞄准活人,那不是胸环靶,也不是啤酒瓶子,而是活生生在动的人,速度好快,比移动靶子快多了,但是……比扔在天上的啤酒瓶子慢多了!他猛地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准星里的人胸口中枪,白烟立刻冒了出来。白新羽心脏跳得极快,兴奋得他想大吼,他打中了!他干掉了一个“敌人”!好爽!好痛快!

耳机里传来俞风城低沉的声音:“干得好。”

白新羽在草丛里翻滚了一圈,离开原来的位置,朝敌人的方向匍匐前进,树林里不断冒出白烟,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已人的,那些烟妨碍了白新羽的视线,他一时无法分辨哪些是还没“死”的敌人,他只能离得更近一些。

突然,他感觉右前方的草丛动了一下,他敏锐地朝那个方向一看,隐约看到了一只晃荡的水壶,他想也没想就射了一枪,对方的枪声同时响起,就在他耳朵边炸开,前方冒起了白烟,白新羽心慌地看着自已,还好,他没有中弹!

冒烟的人站了起来,满脸无奈。

白新羽朝他得意地笑了笑,继续往前爬。

远处又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他扭头一看,梁小毛和大熊开着摩托车冲了过来,还把两个冒着烟的“死人”放在身前当肉盾。

陈靖大叫道:“小毛,十一点方向!”

枪声“砰砰砰”响个不停,俞风城和陈靖等人把几个敌人逼得直往后退,梁小毛开着车在旁边给他们掩护,他们一举灭掉了好几个敌人。

“新羽,快跳下来!”

白新羽从小山坡上跑下来,跳到了摩托车上,摩托车很快超载了,梁小毛停在一边,把两个“死人”推了下去,笑道:“兄弟,谢啦。”

大熊晃了晃那包烟:“这是战利品!”

摩托车载着八人往前冲去,很快就把敌人远远甩开了。

“我第一次知道这车这么能装,哎,你别挤我啊。”

“你才别挤啊,我快掉下去了。”

“干脆用绳子拽着你跑算了。”

“啊啊,真要掉了……”

摩托车载着他们跑了不到两公里,油箱就见底了,他们想偷偷懒的美梦被彻底打碎了,果然那些人不可能给他们这么便利的交通工具。

他们背上行李,继续往前跑去。

白新羽兴奋地问陈靖:“班长,你刚才干掉几个?”

陈靖笑了笑:“两个。”

“我三个!”白新羽笑着说,“有一个躲在草丛里打算伏击我,结果被我发现了,我出枪比他快。”

“干得好。”陈靖拍拍他的肩膀。

白新羽心神一颤,想起俞风城在无线电里说的那句“干得好”,他一下子自信了很多。

他们急行了十多公里,已经是下午,每个人都饿了,往常这时候,他们早就已经吃过管饱的午饭,开始下午的训练了,可从早上到现在,他们只吃了一顿干粮,跟体能的消耗根本不成正比。

他们选了个隐蔽的地方休息,大熊揉着肚子,灌了口水:“好饿啊。”

陈靖抓住他的水壶:“别喝太多,咱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找到水源,省着点儿。”

众人连喝个水饱的愿望都实现不了了,只能躺在地上叹息。

“咱们得找点东西填肚子。”王胜看了看周围,“吃什么?”

李佳乐翻了个白眼:“苔藓、蘑菇、野草、树藤……任君选择。”

白新羽无奈道:“没点儿荤的?”

“蚯蚓、甲虫、蚂蚁、蝎子,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有老鼠呢。”

大熊咽了咽口水:“我们还没饿到那份儿上吧。”

俞风城拍拍他的肩膀:“明天的这个时候你再说这话吧,我们不能开枪、不能生火,能吃的估计也只有这些了。”

陈靖道:“走吧,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

众人消灭他们在这里休息过的痕迹,继续往前走去。

太阳下山之前,他们再一次遭到伏击,幸好没有人中弹,他们杀出一条路之后,疯狂地奔袭了三四公里,才把追击的人甩掉。

看来这一路埋伏不断,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放冷枪,几人的精神高度紧张,什么风吹草动都不敢轻视,没有人有心情像早上那样聊天开玩笑,精神紧绷加上饥饿和体力的消耗,到了晚上,他们都已经疲惫不已。

陈靖抹了抹脸上的汗:“人应该被我们甩掉了,今晚在这里休息吧。”

俞风城道:“咱们先找点吃的吧。”

梁小毛躺倒在地,摸着肚子:“好饿。”这句话是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静悄悄地在地上找着吃的。

白新羽找了一会儿,突然看到一种熟悉的草,他揪了一把,兴奋地说:“这是马齿苋,这个可以吃。”

“真的?你怎么知道?”

白新羽眨了眨眼睛,小声说:“这个,是我们用来喂猪的……”

陈靖“扑哧”一笑,“新羽,要不说人生的每段阅历都有意义呢。”

白新羽讪讪道:“没多大意义。”他把草在衣服上蹭了蹭,咽了口口水,眼一闭,嘴一张,把马齿苋塞进了嘴里,刚嚼了两口,他“呸”的一声就吐了出来,“太苦了!猪过的日子也不容易啊。”

几人“嘿嘿嘿”地低声笑了起来。

白新羽喝了一口水,使劲漱了漱口。

陈靖揪起一把草:“吃吧,好歹能填填肚子。”说完,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他嚼了几下,脸色微变,看样子好像要吐,但还是忍住了,硬是咽了下去。

李佳乐一直拿匕首在地上刨着什么,只见他兴奋地说:“出来了出来了。”

众人凑过去一看,他从翻得松软的土里拽出一条长长的蚯蚓,众人均露出恶心的表情。

李佳乐看着那蠕动的蚯蚓,咬了咬牙:“这才过去十来个小时,不吃肉扛不住啊。”他抓起一把马齿苋,把蚯蚓裹在里面,揉了揉鼻子,“这个就跟吃烤肉似的,用菜一卷,能杀掉不少肉的味道。”

白新羽脸皱了起来:“你确定?”

李佳乐点点头,一脸悲壮:“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说完猛地把卷了蚯蚓的马齿苋塞进了嘴里,大口嚼了起来。众人瞪大眼睛看着他。

“怎……怎么样?”陈靖小心翼翼地问。

李佳乐道:“说实话,这喂猪草太苦太难吃了,根本没尝出蚯蚓味儿,你们放心吃吧。”

众人咽了口口水,默默拿着匕首刨起了地。

白新羽很快从地里挖出了蚯蚓,那蚯蚓生命力极强,在他手里拼命蠕动,凉凉的触感让人感到一阵恶心。他心想,小爷就要生吃蚯蚓了?还是拌着喂猪草吃?这人生也太有追求了。他都是图的什么啊,难道是上天见他又高又帅又命好,非要给他制造点磨难考验他?

俞风城低笑道:“吃吧,闭着眼睛往嘴里塞,别想。”

白新羽小声说:“当特种兵就要吃这些吗?”

俞风城牵了牵嘴角:“有东西吃就该感天谢地了,回去你可以问问武班长,他们当年都吃过什么,恐怕除了人肉……”俞风城耸耸肩,“人肉也未必,谁知道呢。”

白新羽打了个寒战,一狠心,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嘴里,他不让自已犹豫,拼命咀嚼,他感觉自已嚼到了什么软乎乎、湿凉凉的东西,好像还动了一下。这时候,他反而要感谢那些喂猪草了,李佳乐说的对,它们太苦了,以至于其他味道都吃不出来了,他硬着头皮把东西吞进了肚子里。

往肚子里垫了点货之后,他们一半睡觉、一半放哨,轮班休息起来。

白新羽缩在树根下,累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的油彩已经被狂流的汗弄花了,黏糊糊地抹在皮肤上,很不舒服。其实目前为止的体能消耗,还比不上他们之前的野外集训,但那个时候没有这么紧张,不用为了躲避伏击绕远路,不用吃野草、虫子,也不用担忧下一秒自已会中枪,一颗心吊着的感觉最是折磨人。

他有些睡不着,尽管身体很累,可大脑依然处于亢奋状态,白天的突袭、伏击、枪声、白烟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那从准星里瞄准的会动的人,那扣动扳机时亢奋的情绪,都充斥在他大脑里。他睁开眼睛,看着一旁闭目休息的俞风城,悄悄爬了过去。

俞风城警觉性很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黑曜石般的双眸在寂静的夜里默默地看着他。

白新羽挨着他躺下了,两人都没说话,但光是贴着对方,就让他们疲倦的身心得到了一丝安抚。

睡到半夜,他们换班放哨,陈靖和梁小毛在东面守着,俞风城和白新羽靠在西面的一棵大树下,强撑着眼皮,看着幽暗的树林。

俞风城以极低的声音说:“撑得住吗?”

“没问题。”白新羽靠在俞风城身上,小声说,“星星真多啊。”

这里远离都市,没有灯火遮蔽夜空,天上布满了繁星,醉人的美。

俞风城道:“你后悔来了吗?”

“为什么后悔?虽然又累又紧张,但也挺有意思的,一辈子也未必能有这样的经历。”

“这不是游戏。”俞风城道。

“我没把这当游戏,哪儿有这么折磨人的游戏。”

俞风城淡道:“折磨?这才刚开始呢。”

白新羽道:“你说,通过选拔的条件是什么呢?你小舅没告诉你?”

俞风城轻轻一笑:“你想套我话?你觉得我知道?”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心想自已问得有那么明显吗?

俞风城瞥了他一眼:“白痴,你那点心思还想瞒我。”

白新羽悄声道:“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白新羽悻悻地低下头:“只知道什么样算淘汰,不知道什么样算合格,这……”

俞风城眼中闪烁着亢奋的光芒:“就是这样的选拔才有趣呢。我想,奔袭五十公里仅仅是第一个任务,毕竟他可没说到目的地就结束了。”

白新羽翻了翻白眼,感觉前路漫漫,好多妖魔鬼怪在等着他们。

“你今天表现不错,但如果撑不住了不要勉强。”

白新羽抬头看着星星:“我发现勉强自已也不是件难事,不对,不叫勉强,叫挑战,每次挑战自已后,都可能有进步的惊喜,挺爽的。”

俞风城看着白新羽晶亮的眼睛,突然觉得对方比之之前,又有些不一样了,更加坚毅、笃定了。他小声道:“你说的没错。”

白新羽咧嘴笑了:“所以小爷这次也要前进到自已走不动为止。”

两人非常默契地撞了撞拳头,幽暗的树林里只有虫鸟的叫声,天地这么大,却如此空寂,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

破晓时分,他们启程了。

昨晚吃下去的喂猪草和蚯蚓,经过一晚上已经消化光了,他们饥肠辘辘,幸运的是,天亮没多久,他们发现了一条小溪。

那条小溪在山坡下,正好处于两山夹一沟的地形,沟里地势平坦,树木稀疏,没有隐蔽的地方,这种地形易攻难守,最适合埋伏了。

看着小溪里潺潺流淌着的清澈的水,他们用力咽着口水。

“怎么办?下不下去取水?”梁小毛晃了晃自已的水壶,“我没多少水了,你们呢?”

其他人没说话,显然都是所剩不多了。

俞风城皱眉道:“太冒险了,如果在这里被攻击,简直就是活靶子,根本没地方躲。”

“也不一定会有人攻击啊。”王胜看了看周围,“看着挺平静的。”

陈靖眯起眼睛:“真要埋伏,怎么会让我们看出来呢。”两面的山坡都长满了草木,藏个把人完全不是问题,只要在任何一个地方安插一个狙击手,他们八个人有一半都跑不了。

“难道不去取水吗?”大熊使劲咽唾沫,“好渴啊。”

俞风城摇了摇头:“算了吧,太冒险了。”

“要是不喝水,咱们很快就撑不住了。”刘柳道,“再赌一把?”

陈靖道:“这个赌输的可能性太大了,我不想赌。”

众人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取水的打算。他们看着那被太阳照射得波光粼粼的水面,想象着那溪水的清澈甘甜,流进喉咙里会是怎样润泽的感觉,心里都火烧火燎地难受起来,恨不能一头扎进溪水里,喝个痛快,可惜他们只能离开。

旅途越来越疲累,入夏后,树林里的蚊虫特别多,几人裸露皮肤的地方已经被叮了很多包,刺痒无比。有一段路树木稀疏,太阳直射进来,照得人眼晕,穿着包裹全身的迷彩服,热汗顺着皮肤往下淌。只是,他们可以叫饿,可以叫渴,就是不能叫累,当兵的如果喊累,就好像输了一样,如果不把这个字说出口,他们就能告诉自已坚持,不到了真正体能的极限,他们不能说“累”字。

走了一上午,他们都没有碰到伏击,按照那些人攻击他们的频率来看,估计上午的小溪就是一个陷阱,幸好他们绕路避过去了,否则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下午两点多,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他们找了个阴凉的地方休息。

他们咬绳子时弄的嘴上的伤发炎了,嘴角开裂,吃野草的时候,都疼得龇牙咧嘴的。

白新羽的嘴角也裂了,但没他们那么严重,比起嘴,他现在最疼的是脚。他脱下两天没离脚的陆战靴和袜子,果然,脚上长了好多水泡,每走一步都疼得他想骂娘。

陈靖叹了口气:“把水泡挑了吧,不然影响走路。”

白新羽用匕首挑破了水泡,撒了点药粉,用纱布把脚缠上了,其他人也简易处理了一下,虽然还能走路,但那时时伴随着的疼是免不了的。

突然,负责放哨的俞风城猛地扑倒在地上:“有人追来了,快走。”他话音刚落,枪声就响起了。

几人背上装备,朝前方冲去,他们一边跑,一边找树木隐蔽,然后伺机回头反击。看着树木间攒动的影子,这回人可能不太多,就在他们犹豫是打还是跑的时候,跑在最前面的刘柳突然大叫一声,接着,他整个人就被一根绳子吊着脚拽到了空中。

众人大惊,白新羽举枪想射绳子,却想起他们的枪里是空包弹。

刘柳大叫道:“你们快从坡下跑!前后都是人!”他一边喊,一边抽出匕首去割绳子,可是晚了,“砰砰”几枪,他身上冒起了滚滚白烟,他的动作僵住了,然后,他放松了四肢,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白新羽呆呆地看了两秒,心里一酸,就被后面的人推下了坡,快速借地形隐蔽起来。

这时候,所有人心里都生起一股怨气,尽管他们知道中弹不是真的,可淘汰出局是真的,这一天一夜,跟着他们一路跑到这里的刘柳,没比他们少吃一分苦,却因为地上的一个陷阱而被淘汰了,如果刚才是自已跑在前面,在那么紧张的情况下,有几个能躲过陷阱?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跑了,弄死他们!

白新羽从坡下悄悄往前爬,正好坡上有生长出来的树根,挡住了他的身体,他感觉敌人可能就在上方不远处,他犹豫着要不要抬头,刚决定爬起来,有人一下子扑到了他身上,接着,“砰砰”两枪响起,是他们的人放的枪。

白新羽被压得差点儿吐血,回头一看,正对上俞风城的脸,俞风城拽着他往树根下缩了缩,朝他摇了摇头,然后指指头顶。

原来人就在他们头顶……

突然,刘柳大声说着:“哎呀兄弟,你有没有水啊,渴死我了。”他说了一遍,没人理他,“好渴啊,虽然我死了,但我能把自已放下来吗?”

一个人低声说:“自已下……”

他话还没说完,就是一声枪响,只听那人气急败坏地跳起来说:“你自已不会直接下来!”估摸着是中枪了。

刘柳笑着说:“我不是死了吗?”

“那你还说什么话!”

“这不还没死透吗?”

俞风城朝陈靖、大熊使了个眼色,三人用嘴型数着“一、二、三”,然后猛地站了起来,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连射几枪,一时来往枪声不断,空包弹打在草皮上,掀起成片草屑,白新羽和王胜掩护,他们边打边往前冲。

白新羽喘着气说:“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十多个吧。”俞风城脱下身上背的行军包,“大熊和我从斜坡爬到他们后面,把他们引出来。”

两人匍匐往后爬了三十多米,绕了一大圈往敌人的后方爬去,白新羽把枪管悄悄伸出草丛,在叶林中搜索着敌人。

俞风城悄声说:“就位了,准备好了吗?”

白新羽低声道:“好了。”

后方“砰砰”几枪,白新羽见不远处的草丛一阵晃动,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连射几枪,草丛中冒出了白烟,下一秒,他面前的草地也传来枪响,他赶紧爬回了树根下,用力喘气,然后再次冒头,朝着草丛放枪。一夹空包弹很快就放完了,白新羽利落地换了个弹夹,继续和陈靖夹击敌人。

俞风城道:“干掉好几个,我们撤吧,他们暂时应该不敢追了。”

刘柳在无线电里叹了口气:“弟兄们,你们加油,咱回头见。”

众人纷纷和他告别。

七人矮着身体往前跑,跑出一段安全距离后,就直起身发足狂奔,枪声在背后响起,但距离太远,准头大失,他们在森林里窜了近半个小时,才把后面的人甩掉。

他们栽倒在一棵大树下,使劲喘着气,眼冒金星。近三十个小时里,他们只吃了一份行军口粮、野草和蚯蚓,喝了不到五百毫升的水,在这样高强度的运动下,这些热量远远达不到体能的消耗,他们已经饿得开始心慌了。再加上刚才刘柳的出局,几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梁小毛叹道:“刚才那个陷阱,你们觉得自已能躲过去吗?”

众人一言不发。

梁小毛摇摇头:“我肯定不行。”

白新羽自知肯定也不行,刘柳并非哪里比他们差,仅仅是运气不好,如果是堂堂正正的比试不合格,他们认了,可刚才那个陷阱几乎是一踩一个准,万一踩中的刚好是最有实力的那一个呢?他开始质疑这样的选拔方式真的公平吗?他估计其他人在心里也有了同样的疑问。

由于不断被人追着满森林跑,他们根本无法按照既定路线前进,多次需要绕很远躲开追击,难怪区区五十公里霍乔给他们三天时间,一天多的时间他们连一半的路程都没走到。

日落时分,他们饥肠辘辘,体能急速下降,从土里挖出来的东西根本填不饱肚子,水已经彻底喝完了,他们只能吸吮植物根茎里的水分,那汁液要多苦有多苦,吸完之后整个舌头都是麻的。

白新羽感觉自已两条腿快走断了,脚上的泡已经磨出了血,脚掌发木,袜子上全是血水,每走一步都很疼,可他不能停,这段路他已经走了一半,如果现在放弃,他这苦就白受了。

晚上休息的时候,他们不仅吃蚯蚓,几乎看到任何带肉的虫子都两眼发光,因为不敢仔细嚼,只能囫囵个儿地往里吞,没有水送服,常常噎得他们脸红脖子粗。

吃完“饭”,他们抱着肚子直哼哼。

李佳乐叹道:“我这辈子没这么挨过饿,挨饿的滋味儿真可怕。”

“饿我还能忍,可没有水……”大熊用力咽了口口水,“我感觉我嗓子要冒烟儿了。”

白新羽喃喃道:“好渴……”真的好渴,他都想给老天爷跪下了,只要能下一场雨。

王胜道:“我们走了有一半了吧。”

陈靖说:“快三十公里了,如果顺利的话,明天晚上应该能到。”

俞风城拿着地图和指北针研究着:“我怀疑伏击的人在故意把我们朝反方向赶,他们对这片地形熟悉,故意让我们绕远路,增加难度。”

“那也没办法,怎么对我们都不利。”

俞风城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这里有一个小型水库,离我们还有十来公里,我们要争取在中午之前抵达,不然真的要脱水了。”

“十来公里……”陈靖摇摇头,“中午未必到得了。”

白新羽哀号了一声:“妈呀,要命啊。”他快崩溃了,现在无论他有多少钱,居然买不来一口水,他这辈子也没遭过这样的罪,他都怀疑自已能不能活着从这里出去了。他“扑通”一声趴倒在地,手无意识地拽住了俞风城的裤腿,哼唧着:“好渴啊……”

俞风城从身上解下水壶,递到他面前:“还有一口。”

白新羽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水壶:“真……真的?”他想了想,又推了回去,小声说,“算了,你肯定也很渴,你……你自已喝吧。”话是这么说,可他的手却抓着不放。

俞风城淡道:“没事,你喝吧。”

众人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这时候一口水有多么珍贵,只有极度干渴的人才知道。食物还能用野草对付,可水却不会平白出现,比起吃的、比起休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水,而俞风城居然把最后一口水给白新羽。

白新羽愣愣地看着俞风城,他不舍得松手,又不好意思喝,一时僵住了。

俞风城松开了手:“喝吧。”

白新羽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感动,可他同时又很羞愧,他能感觉到其他人都在看他,他觉得手里那轻飘飘的水壶却有千斤重。

梁小毛冷哼道:“这是最后一口水,他给你你就好意思喝?”

白新羽一怔,脸唰地一下子红了。

梁小毛瞪着白新羽,满脸不屑:“真要渴得哭爹喊娘,你就弃权求救吧,让人来接你,你马上就可以有吃有喝了。”

白新羽颤声道:“我不会弃权!”

陈靖沉声道:“小毛,别说了!”

梁小毛这一次却没买陈靖的账,这种环境下每个人都心情烦躁,脾气都大得很,他尖刻道:“你不弃权,是打算让别人一直照顾你?一开始就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后门被选上的,踩中陷阱的不该是刘柳,应该是……”

白新羽猛地从地上蹿了起来,一下子扑到梁小毛身上,红着眼睛,挥拳就朝他的脸打去。梁小毛也不是吃素的,偏头躲过他的拳头,就要踹他。其他人赶紧扑上去,拉扯着两人。他们打红了眼,拳脚并用、全无章法地攻击着对方,一腔怒火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渠道。

陈靖厉声道:“都给我住手!你们是想把人引来是不是!住手!”

五人七手八脚地把他们拽开了。

白新羽两手被架着,还使劲在空中踹着腿,大骂道:“放你的屁,我没走后门!我是连长选的,我是连长选的!”

白新羽怒吼道:“因为我比你这个马屁精有潜力,你除了会拍马屁你还……”

陈靖冲上去,一人踹了一脚,直接往大腿上踢,踢不坏,但疼,疼得两人说不出话来。陈靖气得发抖,指着他们骂道:“反了你们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班长!你听听自已说的是什么话,这是军人该说的话吗?这是你们该对同甘共苦的战友说的话吗?回去一人给我写一万字检讨!”

两人气得腮帮子直鼓,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俞风城拦腰抱着白新羽,把他拽到了一边,两人坐在了树后,白新羽还浑身发抖,拳头握得紧紧的。

俞风城拍了拍他的脑袋,一脸无奈。

白新羽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说:“他先招我的。”

“那你就跟着发疯?你知不知道这么大吼大叫很容易暴露目标,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了,咱们得换个地方休息。”

白新羽撇了撇嘴,不甘道:“难道就让他那么骂我?我没走后门,我进部队是走的后门,可那也不是我自愿的,我被选上是连长看好我,我没走后门。”他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心里满是委屈。他到现在才明白,他付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努力,取得的这点成绩,在别人眼里依然不算什么,他依然没有彻底摆脱在新兵连的窝囊形象,肯定有很多人背地里觉得他是动用了关系,才让许闯给他这个名额,根本没人觉得他是名副其实的。他心里极难受,想着这两天遭的罪,他不明白自已来这里干什么,他本来就没想进雪豹大队,他一点儿信心都没有,他为什么要来?他为什么坚持到现在都不想放弃?他看着俞风城,眼前有些模糊。

对了,他是想要追逐俞风城的脚步,他想跟俞风城齐头并进,而不是那个总被甩在后面的吊车尾。其实他这么努力地想证明自已,并不全是为了俞风城,他的自尊心在不断地增长,他想要挽回在新兵连那糟糕的形象,他想成为男人中的男人,他想让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真正地打从心底里认可他、尊重他,因为在部队收获的一切都是他长这么大唯一靠自已争取来的。他珍惜这个能让别人对他刮目相看的机会,他想变得更强!更强!他想让那些和梁小毛一样瞧不起他的人,看着他不断进步,最终把那些难听的、质疑的话都烂在肚子里!

俞风城看着白新羽委屈的小模样,有些心疼:“行了,你们本来就不和,他说那些话是故意刺激你,不用太在意,你被选上是堂堂正正的,我和班长都知道。”

白新羽看着他,小声说:“你觉得我有资格被选上吗?”

俞风城毫不迟疑地道:“有。”

白新羽心里安慰不少,他轻哼道:“我这次一定会比梁小毛坚持得更久,我怎么都要死在他后面。”

俞风城把水壶递给他:“所以把水喝了。”

白新羽扭头,坚决道:“不喝,喝了更让他瞧不起,渴死也不喝。”

“喝了,他看不到。”

俞风城打开水壶,一把掐住了白新羽的下颌,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强把那口水灌进了他嘴里。

那清凉的液体进入干涸的口腔、流过沙漠般的喉管,瞬间滋润了他的全身,他贪婪地用舌头舔掉嘴唇上的每一滴水,那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琼浆玉液。

白新羽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看着俞风城,小声说:“谢谢。”

“不用,你保持体力,对我们大家都有益。”

月华下,白新羽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俞风城,相处得越久,他越是能熟悉俞风城的脾性,这个人虽然嘴毒又爱戏弄人,但是,还是真的关心他的,而且无论什么时候,都非常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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