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虽是自导自演,但我这身伤却是真的。
不下猛药,怎能激得永安彻底死心。
再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
永安守在我的床边,脸色木然,形容憔悴。
“首辅大人呢?”
我哑着嗓子,主动提起谢昭。
“还活着。”永安脸上有了一丝情绪。
“我真后悔没一剑杀了他。”
可即便谢昭没死,他也是当朝首辅。
辱骂公主之罪,谢昭已经受了伤,算是惩戒。
而刺伤朝廷重臣这等恶性事件,皇帝就算偏心公主,也必须对永安有所惩罚。
当然,这次惩罚也没能让永安伤筋动骨。
永安被罚在府中禁足三个月,罚俸半年。
被禁足的第三个月,刚好是永安的生辰。
为了平息官员之怒,皇帝这次没有大张旗鼓地再给永安办生辰,也不许永安自己办。
所以永安的这个生辰过得很凄凉。
朝堂无人道贺,也没有贺礼堆满府中各个院落。
相比以前而言,真的能算是凄凉。
永安为此很伤心,甚至怨上了一向疼爱她的皇帝。
而我,即便重伤未愈,也还是从床上爬下来。
在永安面前恭恭敬敬跪下,献上唯一一份贺礼。
一副精心写成的百福图。
“公主生辰快乐。”
“祝公主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我说得很虔诚。
只希望她能永远尝到这般凄凉落魄的滋味。
当然,这落在正郁郁寡欢的永安眼里。
只会让她感动非常。
她一愣,当下眼中便含起了泪。
又想起心慕了多年的谢昭,最后竟换来那样结果。
眼泪再也挡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掉。
我温柔地擦掉她脸上的泪:“公主别难过。”
“你一哭,长青身上的伤口好像都更疼了。”
本是安慰,永安却哭得愈发伤心。
“长青,他们都不要我了……”
“我只有你了长青。”
我没说话,只抱着她一言不发。
后来她哭累了,依偎在我的怀里自说自话。
“长青,我们成亲吧。”
“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别人眼中的面首。”
“你是我永安堂堂正正的驸马。”
……
禁足期满的四个月后,迎来了公主大婚的吉日。
整个京城布满红妆,每个大街小巷都染上了喜气。
人人都羡慕我,竟然真让我走对了路。
从面首一跃成为了公主驸马。
就连曾经唾弃我的同窗,也开始来讨好我。
我却只觉得可笑。
果然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世人都会选择性忘记她其实是个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女人。
公主的婚宴,贵客云集。
不仅所有朝廷重臣悉数到场,连皇帝皇后也亲自前来观礼祝贺。
即便她做了那么多错事,也依旧是皇帝最疼爱的妹妹。
她今日合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如果没有我的话。
此时的我,与永安牵着红绸两端。
在众人的见证下正欲拜堂行礼。
天上却突然洒下纷纷扬扬的纸张。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御驾在此,众侍卫立马紧急戒备,却迟迟没有等到贼人出现。
终于有官员忍不住好奇,捡起地上的纸。
这一看,却是大惊失色。
盯着公主的方向根本说不出话来。
然后越来越多的官员捡起纸张,脸色惊变。
热闹的婚宴现场渐渐鸦雀无声。
盖头下的永安公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谢昭“贴心”地将地上的纸张呈给皇帝。
砰砰!
皇帝掀翻面前“枣生桂子”的果盘。
“永安!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惊吓之下,永安掀开盖头。
恰好迎上皇帝怒视着,恨不得杀了她的目光。
她赶紧从旁抢过纸来。
这一看,永安也白了脸。
每张纸上,都写满了这些年她做下的恶事。
威胁官员,贪墨江南、西南等地赈灾款。
豢养私兵,强抢农田,杀人掠地。
反倒是当街杀人,成为了其中最不值一提的一类。
但这些都还不够。
真正让皇帝彻底变脸,置她于死地的。
是她勾结外敌,妄图谋逆的证据。
没错,那位一直以来从永安手中,购入大量铁矿的大主顾。
正是日前边境蠢蠢欲动的敌国太子。
永安从来都没有想过,究竟什么地方需要用到这么大批铁矿石。
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铁矿石对于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自小锦衣玉食,不将人命看在眼里,更没有人威胁过她的地位。
哪里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
皇帝自是纵容永安。
可并不意味着她能纵容永安勾结外敌,谋取他的地位和权力。
“皇兄,这一定是误会,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妹!”
“臣妹身为一朝公主,怎会与外敌勾结?”
“这什么敌国太子,臣妹根本就不认识!”
永安第一次感到心慌。
她紧紧抓住皇帝衣袖,拼命解释。
只觉得若是放开了这片衣袖,那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好似大厦将倾。
盛怒下的皇帝,面上也闪过一丝犹疑。
我知道,该我出场了。
……
我在皇帝面前跪了下来:“草民有事启奏。”
永安闻言,立刻拼命点头。
“对对对,皇兄,长青这两年一直跟在我身边,臣妹有没有勾结什么劳什子外敌,长青最清楚不过了。”
皇帝沉着脸,千钧压力抵向我的后脑勺。
“快说!否则诛你九族!”
我面色不变,将脑袋恭敬叩在地上。
“公主的确——”
“与外敌勾结,私贩铁矿!”
我洪亮的声音在婚宴上空回荡。
如暮鼓晨钟,敲碎整个公主府的华丽。
“公主与敌国太子往来之书信,连同私贩铁矿至邻国之账本,草民已悉数整理于府中书房!”
“请圣上明鉴!”
铛!
永安脑中最后一根神经。
彻底绷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