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伤的这些日子,永安公主每日都宿在我房里。
陪我养伤,还让厨房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日日浓情蜜意,如胶似漆。
直到那天夜里。
首辅大人谢昭忽然悄悄入了公主府。
这让永安又惊又喜。
哪里还能记起半分春猎之事。
而此次谢昭夜访,是因为手里出了件棘手之事,想要求助永安。
一批铁矿在谢昭手里离奇消失。
这铁矿本是要运到兵部造兵器装甲用的。
近日边境不太安稳,敌国蠢蠢欲动。
这批铁矿要得急,在当下这个敏感的节骨眼更是不容有失。
谢昭探得永安手中有一批现成的铁矿石,无奈之下,这才求到了永安跟前。
说实话,永安犹豫了。
她手里的确有一批正准备出手的铁矿石。
是准备出给一直合作的大主顾的。
对方出手大方,也最忌毁约。
但她也只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谢昭。
再是大主顾也只是一介商人,谁又敢在燕国境内与她为敌?何况这可是谢昭第一次求她。
“应淮,我帮你。”
烛光摇曳,衬得书房内气氛愈发迷离。
永安情动,刚想与他亲近,却见谢昭突然朝门外厉声道:
“谁!滚进来!”
我应声而进,端着宵夜低头跪在地上。
见是我,谢昭更是大为光火。
“你这下人竟偷听主子说话!”
“来人啊,拖下去,杖杀!”
我头垂得更低了,端着宵夜的指尖捏得发白。
却是一句话也不辩解。
侍卫应声赶到,伸手刚要把我拖走。
“慢着。”
永安忽然开口,目光从我的头顶移到谢昭身上。
“应淮何必动怒,是我让他来送宵夜的。”
“况且他不过只是府上一个面首罢了,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公主府。”
“他不敢背叛我的。”
谢昭冷哼一声,却并不买账。
“公主口口声声说昭在你心里有多重要。”
“怎么,现在连一个面首都舍不得处置吗?”
永安皱着眉,摁下心底那点不舒服。
片刻后也只是对我道:
“长青,去院里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我垂着头,声音无悲无喜。
“是。”
……
我在院子里跪了一夜。
如今虽是暮春,夜晚也仍有凛冽的寒气。
原本旧伤就让身体底子薄弱,再加上寒气入体。
只一夜,我又病倒了。
永安知道后,心里生出了些愧疚。
她想要补偿我,便许了我一日的假。
病愈后可以自行出府逛逛。
我没和她矫情。
挑了风和日丽的一天出了府。
朱雀大街还是那般繁华,但我却提不起丝毫兴趣。
穿过主街,又在巷子里拐了几个弯,我来到了一家茶楼外。
而后径直走上二楼,推开最深处的雅间房门。
我终于见到了此行想见的人。
“见过锦玉姑姑。”我躬身抱拳行礼。
房间里,正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锦玉。
皇后和公主一向不对付,这事并非秘密。
谢皇后乃是首辅谢昭同父异母的姐姐。
相传姐弟俩素来不睦。
公主心悦首辅,又受他冷待,便常把气撒在皇后身上。
皇帝不喜皇后,又骄纵公主。
明知公主常在后宫为难皇后,却也仍然视而不见。
甚至如今皇后有了身孕,公主也照折磨不误。
虽有分寸不会伤及腹中胎儿,皇后也免不了吃到各种皮肉之苦。
以前便罢了,如今皇后为母则刚,自然得想办法让永安老实点。
而我,是公主府里与永安最亲近的人。
“你来了。”锦玉姑姑冲我颔首。
她从袖口掏出一封信递给我:“此次若是事成,皇后娘娘必有重谢。”
我肃容应下将信收好,可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两句。
房门便被大力推开。
门口竟站着永安公主,和首辅大人谢昭。
永安满眼寒意,盯着我一言不发。
谢昭却是一副早就预料到的模样,冷笑道:
“公主,即便这样你还相信,这个面首永远不会背叛你吗?”
……
我几乎是被永安公主扯着回府的。
全程她都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回头看谢昭。
我跌跌撞撞跟在她身后,又被她一把推进房里,踉跄倒地。
我知她脾气,不敢起身,只是垂着头跪在地上。
“池长青,是本公主待你不好吗?”
她居高临下抬起我的下巴,恶狠狠咬在我的唇边。
血腥味瞬间铺天盖地。
而我只是垂眸不语。
“说话!”
永安扒开我的上衣,又从案几边点燃一根蜡烛。
火红的蜡油滴在我的心口。
疼痛细细密密又铺天盖地。
“说!你为何要和皇后那个贱人牵扯在一起!”
“你就这么想和她一起害我?”
我终于抬眼看向她,却只说了一句。
“公主不信长青。”
啪!
永安扔掉蜡烛抽出长鞭,一鞭子抽在我身上。
“事到如今,你让我怎么信你?”
说话间,她抬手又是一鞭。
鞭子翻开我的血肉,撕裂疤痕未消的旧伤。
我被打得倒在一旁,又努力撑地跪起来。
我使劲抿着唇,脸上写满欲绝的伤心。
终于,我从袖口里颤颤巍巍摸出一封信,递给永安。
“我知皇后想要借我之手对付公主,长青此行只是想要替您拿到确切证据。”
“这是皇后的亲笔书信,本想今日回府后就交给公主,却不曾想……”
我抬眼,泪水刚好滚出眼眶。
声音低得快要破碎。
“公主,不信长青。”
永安握着鞭子的手一松。
鞭子仓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