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京都某小院。
“娘亲,您今晚要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呀?”
琳琅揭开锅盖,吹了吹上方的水蒸气:“阿年饿了吗?饭一会就好。”
自那日与陆时在秀水城外分别,琳琅将自己的脸抹黑,带着陆年一路北上。她慢慢想开了,她原本就有出去走走的想法,如今趁此机会,也算是重拾初衷。以后天高海阔,自在于心,至少不会再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起初想过去秦川寻陆川,后来想想那地方鱼龙混杂,这一路过去必然灾民甚多,再说于家和张家派去那么多人都没找到,她一个女子还带着小孩,去了可能就连自保也难,何谈找人?
一番深思熟虑之下,她决定趁着天气暖和,去京都看看,若论这普天之下,哪里最安全,怕是也就只有天子脚下了。
也是她运气好,刚走出几十地,就碰上了一支北上的商队,琳琅谎称自己要去京都寻丈夫,路上遇上了流民,被抢走了所有钱财,若是商队愿意带着他们一起走,到达京城后必有重谢。
那商队头子许是见她一个女子又带着孩子,动了恻隐之心,想着多带两人路上也费不了多少粮食,顺便还能赚点银钱,于是就答应了。
琳琅自刘勋一事后,意识到自己这张脸惹祸的能力,沿路几乎不怎么洗脸,那领队只觉违和,这小娘子明明气质甚佳,就是可惜了腰有些粗,皮肤有点黑,总感觉那腰和脸有些配不上这身段气质。
好在琳琅沿途十分低调,尽管好奇打量的目光不少,也受了些苦,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到达了京城。琳琅进了城门后就从腰带里抠出几两银子递给了领队,那领队的这才意识到,就连自己也被这女子糊弄过去,他倒没有生气,只觉她确实聪慧机敏,总算明白这女子身上的违和感是怎么来的了。
琳琅站在京都恢弘的城门前感慨,到底是天子脚下,就连城门都要比沿途的城镇大了不知多少。她摸着陆年的脑袋:“乖儿子,这一路跟着娘亲受苦了,一会就带你去吃点好的。”
陆年却没有像以前一般捧场,歪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琳琅只当是孩子跟着她一路奔波,有些累了,就找了间相对实惠干净的客栈,要了个单间,叫上热水饭菜,痛痛快快地躺平了几天。
躺平过后就得想着以后的生计了,她总共就带了五十两银子,算上路费和这两天的食宿,如今身上只剩不到三十两的银钱。
她通过客栈小二找了个牙人,那牙人见惯了来京都讨生活的人,见她貌美,只当又是哪个有钱人养在外面的小妾,便起了宰人的心思。
他带着琳琅看了几间院子,琳琅都没能定下,最后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我说这位夫人,你到底要租什么样的房子?”
琳琅只好道:“这位兄弟勿气,我初来乍到,手头实在是不大宽裕,你看有没有更便宜点的房子?”
那牙人若不是见她长得好看,早就骂起娘来了:“我说你没钱看什么房子?没钱找你相公要啊!”
琳琅有些尴尬:“我相公不见了……”
那牙人总算明白了,这还是个被抛弃的外室,他上下打量了琳琅一眼:“你相公倒是舍得。说吧,那你有多少钱,想租个什么价的?”
琳琅急忙道:“有没有独门独户?价格低一些的?”
牙人翻了个白眼:“小夫人,你当这里是你们乡下?这可是京城,每天不知有多少人上这里来,别说是独门独户,就是一间破屋子,都有的是人抢着要!”
琳琅抿唇片刻:“那……不是独门独户也行,麻烦大哥再帮我找找。”
牙人看了琳琅一眼,心想这小娘子被男人抛弃还带着孩子,也是可怜。遂叹了口气:“罢了,我今天就当回好人,我舅子家正好空了间屋子,你若是不嫌弃,就暂住在那吧,每月给个一两银子就成。”
琳琅欣喜,但也没放下防备:“你舅子家在哪?离这远吗?”
牙人道:“离这不远,你放心,我舅子是读书人,平日里多在书院住着,家里也没别人,只我媳妇偶尔去看看,也算是独门独院了。”
琳琅高兴不已,连连道谢:“多谢大哥,您真是个好人。”
就这样,琳琅带着陆年搬进了这个不大的小院,院主人并不在家,是那牙人的媳妇给她开的门,院子不大,但好在整洁并不显拥挤。
“我爹娘走了以后,这里就我弟弟一个人住,我早就让他将西屋租出去,可我弟弟是读书人,不爱吵闹,一直也没遇上合适的,就一直空着,是以你还是第一任租客。”
琳琅颔首:“放心吧嫂子,我家孩子很乖的,一点都不闹。”
那吴氏点头:“是,我看你就是个斯文人,要不就算是我家那口子同意租给你,我也不会同意的。我看你随身没带什么行李,想必是出来的匆忙,这伙房里锅碗瓢盆都有,你就买上些粮油米面就能生火做饭了。”
琳琅连连点头:“多谢嫂子,我知道了。”
琳琅和陆年就这样在这里安顿了下来,自那日被刘勋掳走以后,一番连惊带吓外加劳累,琳琅好容易养好的身子似又亏了下去,加上一路的颠沛流离,如今安顿下来,这身体的反噬也就紧接着来了。
幸好那吴氏是个热心的,第二天过来见陆年眼泪汪汪地坐在门口,急忙问他娘去哪了,陆年好容易见着能帮他的人,拉着吴氏的手死死不放:“我娘亲早上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睡觉,我喊了她好几次就是不醒,您能帮我叫她起来吗?”
吴氏一听就知道坏事了,急忙推门进去一看,只见那小娘子面色赤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探手一摸,果然烧得厉害,急忙打了盆凉水给她擦了擦,将陆年安顿好,就去请郎中去了。
郎中请来一探脉,便知是体虚多耗之人,开了几副药让先喝着,其它的等烧退了再说。
吴氏一碗汤药灌下去,琳琅的烧总算退了些许,只是人还昏沉着,吴氏又给她灌了一碗米汤。
琳琅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一直唤她,她紧紧追着那人而去,却始终只能看见那人的背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抓到那人的肩膀,那人转过身,赫然是陆川的脸,他看着琳琅,神色狰狞:“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