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遮天一回府就直接去了书房,小思便由夏寒带着走去了夏子钦所在的办事厅。
两人刚走到办事厅门口,夏寒抬起的手尚未触到门板,两扇门便从里面被人打开了,夏子钦一脸疲惫的冲夏寒点了点头,随即目光看向小思:“哥,这位是?”
“小钦,这是小思啊。”夏寒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弟弟的脸色,眼皮子底下两片青吁吁的痕迹,本就白皙的面色泛着没有休息好的苍白,太阳穴的位置有着手指按压的痕迹。
观察到这,夏寒见夏子钦脸色猛的一变,好看而温和的眼睛光芒一散,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扶了上去,“小钦你……”
“子钦少爷!”小思也尖叫了一声,惊恐的看着差点摔倒的夏子钦。
“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夏子钦虚弱的笑了笑,自己站稳身体。
夏子钦在离城时便与莫遮天两个人关在书房里整日处理来自暗卫属下所管理的情报。
离城一战,牵扯到的是三国,浩炎国一胜,其余两国的上层贵族或多或少的都有点动作,这便忙坏了还要兼顾着处理离城太守那帮人的两人,也幸亏还有个夏寒分担掉了全权负责战后的离城的工作,不然莫遮天与夏子钦真得累垮了。
夏子钦是暗卫首领,当莫遮天能有时间在马车上稍事小憩的时候,他还要过目从暗卫各处传来的大大小小的情报,大到某些官员的私自结盟,小到某位官员某事某刻去了某地,然后等莫遮天醒来,他便将可疑的情报交给莫遮天让他再次过目。
夏寒那段时间看着夏子钦那般不要命的忙碌,好几次都差点砸了药炉,要不是一路上都有他这个尽职尽责的哥哥帮忙熬药养着身体,夏子钦这不要命早就被累垮了!
“小思,原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夏子钦目不转睛的望着儿时伙伴,眼眶骤然变得通红。
夏寒在一边看着,也是满心愧疚,夏家那边人骗他说小思领了工钱走了,他竟然当了真,如今看到小思的模样,若不是有理智压着,他真的想将那害得小思如今的人千刀万剐。
“子钦少爷,夏寒少爷,对不起……”小思低垂着头,声音小的几不可闻。
“傻小思,你说对不起干什么呀?”夏子钦呵呵笑了起来,因为连续熬夜,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笑起来尤其明显。
小思听得眼泪珠子立马又开始扑簌簌往下掉,他心心念念的子钦少爷,怎的就过的这般辛苦呢?
一直只顾着心疼夏子钦的小思并没有自觉的意识到,他如今那瘦削的身体跟夏子钦比起来只有更辛苦更不堪一击。
“子钦少爷,您好好休息休息吧,小思伺候您睡一觉,睡一觉就不会那么虚弱了。”小思一边哭一边哀求道。
夏子钦这时才注意到小思叫他的是什么,表情一僵,颤抖着抓住了小思的肩膀,“小思,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是我们对不起你,以后你还是我与大哥的小弟弟,不要叫我们少爷了,知道么?”
夏寒也接口道:“是啊,小思,你这样少爷少爷的叫,我与小钦只会更加愧疚。”
小思赶紧擦干自己的眼泪,笑着点头道:“好,子钦哥哥,夏寒哥哥,小思都听你们的。”
“嗯,这就对了。”夏子钦摸了摸小思瘦的皮包骨的脸颊,“看你,哭的跟只小花猫似的,哥,麻烦你带小思去洗漱一下吧,我这边还得忙活几个时辰。”
“你不要命了!”夏寒拽着夏子钦的手,脸上是隐忍的怒气。
夏子钦一脸无奈的摊了摊手,“你弟弟我只是眼睛受点累,倒是不用四处跑动消耗力气,王爷那脸色连我都看不下去了,你有空就多熬点药粥出来吧。”
小思立马说道:“夏寒哥哥,我帮你的忙。”
夏寒郁卒的鼓了股腮帮子,最终还是认命的去熬药粥去了。
夏子钦说的没错,劳累的不止夏子钦一个,莫遮天打从离城战乱结束后也没怎么休息,就算是闭上了眼睛,脑子也是一刻不停的在运转着的,他是王爷,比夏子钦要想的更多要顾忌的也更多,夏子钦每日在办事厅屁股不挪地儿的看着下面汇总的巨额情报,他也要为了这次在离城弄出来的一大堆尾巴没有收干净的麻烦事儿操心。
乔若初的事儿、蒋琪的事儿、韩珠儿的事儿,以及离城那一众官员的事儿,一个个稍不注意都能让有心人弄出离间他与兄长莫凌天兄弟感情的话题,脑子的不间歇运转,后遗症早已在莫遮天白的不像正常人该有的色泽的脸上体现了出来。
夏寒给莫遮天送药粥的时候,莫遮天正忙里偷闲的拿着毛笔画画,见夏寒进来,莫遮天停下笔,抬眼看了夏寒一眼,道:“准备出使墨锡的事情你安排的怎么样了?”
“礼品清单我已经写好,正着人在一样样的收集礼品。”夏寒道,“若初解毒的那些药材我也已经备好,如今只剩下那主要的五味药了。”
听到夏寒提起乔若初,莫遮天的心思也飞远了,想起最初见面时自己对乔若初的无情,莫遮天有些恼火,也亏的乔若初不计较,不然他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用想着抱的美人归了。
说话间,夏寒已端起那碗药粥用勺子搅了搅,双手捧着送到了莫遮天面前,那意思大有——你不当着我的面喝完我就不走的架势。
莫遮天很配合的一手端碗一手喝粥,尝了一口后他笑道:“药膳粥啊,子钦这回累的够呛,你改日给他好好补补。”
“王爷,这个我自然知道,您就别担心小钦了,也不看看您自己,这脸色,要是若初看到还不知道该怎么恼火呢。”夏寒趁着跟莫遮天说话的空隙瞄了眼桌子上那尚未完工的画作。
只是匆匆一眼瞄过,夏寒扬了扬眉,画的是若初啊,还别说,跟真人几乎一模一样。
“夏寒,礼品清单这件事办好了之后你就跟着本王去上朝吧,多在那些朝中老臣面前表现表现,皇兄虽然不乐见我将心腹安插进朝中,但此一时彼一时,他不会多过为难你的。”
夏寒情绪低落的应了一声,对于莫遮天的隐忍,他是很有些打抱不平的,莫遮天根本无意朝政,但却不得不被逼着每天像走钢丝绳一般谨言慎行,生生将自己弄的疲惫不堪。
想起先皇还在世时莫遮天每天心情无忧的情景,夏寒心里的消极情绪更加严重。
“夏寒,不要认为我现在活的如何辛苦,你只要做好你的事就可以了。”蓦地,莫遮天像是知道夏寒在想什么一般,突然出声提醒道。
脑海中瞬间闪过夏子钦因精力不济而差点摔倒的场景,夏寒神情一凛,恭敬地朝莫遮天行了一礼:“多谢王爷提点,夏寒知道该如何做了。”
王爷身边能够坦诚相待的人不多,不然弟弟小钦也不会累到如此地步,如今正是王爷需要自己伸出手帮忙的时候,他又怎能因为一时之气而胡思乱想呢。
见夏寒终于打住了那种危险的怨怼思想,莫遮天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血浓如水这种话或许不适合皇家,但皇家也容不下断绝情义的子孙,越是在这种艰难时刻,他越要停止腰板让别人知道,他不在意的,就算是形势所逼,他也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夏寒的眼睛又瞄到画上的乔若初身上,歪着脑袋看了半晌,夏寒“嘶”了一声,单手托着下巴,仔细看着画上只画了上半身的乔若初,大拇指微微摩擦着下巴,突然说道:“王爷,您还记得被抓进大牢时的那个若初么?”
莫遮天耐着性子回忆了一下,点头:“隐藏在其他囚犯中间,虽然竭力让自己与平常人一样,但眼神很慌乱,并且讨厌与周围囚犯们接触,她很介意那些下等人靠近她。”
“那现在的若初呢?”夏寒紧盯着画上的乔若初问道。
“你想说什么?”莫遮天其实早就意识到了,乔若初在重伤前后的气质与眼神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但乔若初死活不肯说自己以前的事,这便让事务缠身且对乔若初十分有信心的莫遮天没有过多研究。
“王爷,我有一种猜测……”夏寒道。
“一起写下来吧。”莫遮天走到桌子的一头,示意夏寒与他同时自纸上写下自己的猜测,然后两人同时看对方的白纸,答案一交换,两人同时一愣:
夏寒写的是:“两个记忆。”
而莫遮天写的是:“一体双魂。”
“王爷,摄魂术失传百年,这不是开玩笑的……”夏寒掏出火折子直接将那写着“一体双魂”的白纸给燃烧殆尽,脸色这才慢慢恢复常态。
摄魂术,便是施法让一个没了肉身的魂魄通过一种古老的仪式,将一具满意的肉身原来的魂魄挤走,自己鸠占鹊巢。
不得不说,莫遮天的猜测,与事实只差了一步之遥。
而夏寒的答案,则是让莫遮天有些不解,难不成夏寒指的是前世今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