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置出行的衣物、必备用品,外加教会夏寒拼装折叠弩,甚至还手把手的教会了夏寒绘制折叠弩、短弩的图纸,这些杂七杂八的事项一一办下来,等到乔若初真正下定决心决定离去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八。
正月初八,这个日子也正是从浩炎王城来的特使团进城的日子,夏寒奉了莫遮天的命令带着人在城外十里处相迎,而莫遮天这位大王爷,也因为战后的离城那一大堆的繁琐之事与夏子钦两人一人一枝笔杆窝在书房已三日未出房门。
“花儿,我想吃冰糖炖雪梨,你去厨房交代一声。”
刻意支走了侍女花儿,乔若初将事先写好的告别信放在桌子上,又在信纸边沿倒扣了一只茶杯压住,转身拿出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大步出了房门。
在别苑住了近一个月,乔若初对别苑内的布防不说了解的透彻,起码也了解了十之八九,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偷偷出了别苑,。
自此,她与莫遮天等人的遇见告一段落。
一段人生的结束,往往预示着另一段人生的开始,乔若初逐渐远离莫遮天、夏寒、夏子钦这三人的同时,也正循着命运的安排,正逐渐与她人生中注定相遇的另一位男子越行越近。
离城虽说是三国边境,但事实上,除了属于浩炎国所属,与其他的两个国家相隔了不下千里的距离,离城往东是浩炎国,往西则与晁雾国隔河相望,往南穿过一块大平原,则可以进入墨锡国的国境。
顾忌到自己所中的艳阳之毒,乔若初将所要去的地方选择了墨锡国,毕竟,夏寒说过,解开艳阳之毒的必须药材火婴果在墨锡国境内,至于麒麟角与麒麟眼,反正她寻找轮回台也需要经过晁雾国,何不将两件事情一起做呢?
花了三十两银子,乔若初登上了一条开往墨锡国边境河新城的双层大船。
而在同一时间,人数近两百人的特使团排场极大的在离城民众们的注目下进驻离城。
离城城主下狱,莫遮天的别苑又不是寻常官员可以入住的,这些摆着官腔的大人们便被夏寒给安排到了占地宽大的城主府入住。
别苑乔若初所住的小院子内,那封留书被一只修长漂亮的手自倒扣的茶杯下抽出,随着手的主人一字一句将书信看完,周遭气氛陷入一片沉寂。
“你还是走了……若初,你真狠心……”
紫金袍袖翻卷,手的主人珍重的将书信折叠后收入怀中,一声低沉的叹息淹没在院外夏子钦禀告的那句“韩丞相来访”的温和语调中。
长发随着江风的吹拂而四散飘飞,目光所及皆是滔滔无际的江水,乔若初趴伏在栏杆上,经由夏寒配药暂时压制住了药性后的晶亮黑眸直直注视着泛着些许青黑色的江面。
前世的经验告诉她,这条江的深度应该在一千米与三千米之间,这简直可以算的上一片海了。
“蹬蹬蹬蹬”一阵鞋面踩在船板上的响动临近,来人在乔若初身后停下。
乔若初没有回头看,五秒钟后,脚步声又响了一声。
趴着栏杆的右手快速横过胸前,准确的扣住了身后那只欲搭上肩膀的手,乔若初略微偏过头,讥讽一笑:“不想活着下船就再招惹我试试看。”
身后那人一张国字脸,相貌端的是道貌岸然,身板挺直一副正义之风,但是那人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阴狠却泄露了他内心的龌龊。
“姑娘,何必动粗呢。”那人强忍着手腕的剧痛,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在下墨锡国李再青,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乔若初眯着眼睛看着他,良久,冷冷吐出一字:“滚!”
李再青脸色冷了冷,旋即继续笑道:“姑娘一个人?啊!”惨叫一声,李再青的脸霎时变得苍白无比。
乔若初松开李再青那只被捏脱臼的手腕,转开脸继续盯着水面看。
“哼,不识好歹!”丢下一句色厉内荏的狠话,李再青再也不敢多在乔若初面前停留,倒吸着凉气低声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长长的眼睫毛眨了眨,乔若初发现,自己有些思念夏寒与夏子钦那对斯文兄弟了,当然,她更思念的,是那个固执的要死,霸道的要死,还老是喜欢在她耳边念叨着喜欢她的那个男子。
形状好看的唇角抿了抿,乔若初的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与思念,但随即,她又嘲讽的笑自己安逸日子过久了忘了自己的本分。
“莫遮天……”无意识的,她呢喃出了内心深处最思念者的名字,尔后,她又猛然惊醒,低头望着那一片深黑的江水,强自将眼眶里的酸涩感驱逐出去。
她可以承认自己喜欢上了莫遮天,却决不允许自己现在就变得像个思念情郎的小姑娘般每天泫然欲泣的消极度日。
起身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乔若初进了属于自己的一个小船舱后就反锁上了房门,坐在床边深呼吸了一口气,又灌下了一杯凉水,她这才拿出藏在暗处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了一卷系着丝带的画纸。
画纸摊开,上面画着的是一个立在花树下的俊朗男子,画上男子剑眉星目,五官俊朗无俦,男子骨节修长的好看手指拈着一片桃色花瓣,低垂的眸子里星光熠熠。
手指拂过男子的眉眼,乔若初气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仁——唉,还是没忍住啊。
能让乔若初用如此温柔的态度相对待的,除了那位莫大王爷再无他人。
这幅画本来收在莫遮天书房的一个青瓷瓶里,莫遮天的书房下人是不让进去的,以前收拾书房的人是夏寒,但那次乔若初阴差阳错的将夏寒用来做实验的药鱼给烤去吃了,夏寒便硬拉着她帮忙整理,也因此,她发现了几乎快被遗忘的莫遮天的画像。
乔若初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给迷了心窍了,竟然会瞒着所有人偷偷将这幅画像给偷拿了出来,想到若是莫遮天知道自己偷看他的画像后会有的反应,乔若初双手一捂脸——丢脸丢到家了。
目光又落到画上的莫遮天身上,乔若初歪着头,定定的看着莫遮天那双墨染般的眸子,良久,低低一笑道:“真人比画上的传神多了。”
手指移上莫遮天挺直的鼻梁,在那里停留了十秒钟,乔若初深吸了一口气,移开目光快速将画纸又卷了起来,拿起那根丝带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重新将之珍之又重的放回了行李里。
将包裹放回隐蔽之处,乔若初打开船舱的小窗户,带着清甜味道的空气猛的灌进来,驱散了房间里最后的一丝清冷之意,目光平淡的望着淡蓝色远天,乔若初脑海里不由又浮现出了莫遮天浅笑着的面容。
狠狠敲了自己脑仁一下,乔若初低骂出声:“见鬼了!”
没想到心动的感觉竟是这样的牵肠挂肚,更没想到,仅仅是那么短的一段时间,莫遮天的痕迹竟然会在自己心里变得这么深刻,乔若初远眺天空的眼神渐渐放空,想着身在离城的莫遮天,只得万分努力的将自己的心思拉到了前世的那个灯红酒绿的世界。
自己那群手下怎么样了呢?应当都已成了枪下冤魂了吧?她深深知道,即使那些人躲在M国深居简出,也无法逃脱自己所属机构的灭杀令。
那自己回去的意义是什么?被强行冠以临阵脱逃的罪名处死吗?
手指无意识的微微蜷曲,指甲被捏的发白,乔若初紧抿着嘴,强迫自己思考一直不愿去想,但却是明朗朗的摆在那里的事实。
就算自己侥幸逃过一劫,可以继续用自己的枪执行命令,那么,在过惯了安逸快乐的生活后,自己真的还能忍受那种视人命如草芥,任务至上的机器人般的冰冷生活吗?
不!她不想!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咆哮,那个声音在说:“不要再回到过去了,你现在有着爱你的人,有着让你新生疼惜的弟弟,有着可以信任的朋友,为什么还要将自己重新变成连血液都是冰冷的那种怪物!?
乔若初从出生的那一刻,她的特工生涯就开始运转了,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从小就接受药物治疗后的混杂血液,身体潜能被开启到人力所能达到的最大限度,手中的银刃就像是死神的镰刀,每每出现都能带走对手的生命。
整天与死神共舞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她被手下背叛,伤重后落入研究所黑洞的那一刻。
睁开眼,迎接她的是一个新的世界,一个看不清未来却让她有种归属感的生活。
特工是不允许有感情的,乔若初一直以来也很好的执行了这一点,以前她只是觉得有了感情会很烦,但现在她明白了,有了感情,她便无法再找到身为特工的责任,她会对特工这种身份感到厌恶,对特工这种冷血绝情的种类,也会不自觉的想要永远隔绝开来。
趴伏在窗户上,乔若初渐渐放松自己的身体,任由身体处于一种软绵绵的状态,唇角微勾,她望着远天轻声笑问道:“莫遮天,你说,我放弃过往,永远留在这个世界,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