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李昭选择了那个契丹族的高挑女子。
对此,李世谟原本颇为意外,可仔细看了那女子的装扮后他露出一丝恍然般的笑容,看向李昭的表情颇为微妙。
李昭也懒得解释什么,这个买人的动作本就不是他本意,能应付过去也就算了。
可那契丹女子却好像极为意外,似乎压根没想过居然有人还会买她,很是挣扎了一阵。
人牙子自不会放任,拿散了毛的鞭子狠狠抽打了几下,李世谟、李昭都只是看着没说话。
女子吃了亏,眼见挣脱无望,她便认命似的低了头,跟着李家一行人回了李宅。
对于这个契丹女子,李昭完全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本也没打算对她做什么,而且跟了自己后她好歹能过几天舒坦日子。即便哪天丢下她,李家也能给她口吃的,对得起她了。
路上,自觉做了善事的李昭下意识去看了看那女子,却不料那女子也正看着他,只是眼神颇为奇怪似乎是有些哀怨,配上那张丑脸直看的李昭一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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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草原上,浑身浴血的阿布古达一把掀开了营帐,而后一刀磕飞了屋中老人的弯刀。
他脚踏着老人的胸口,刀刃抵着老人的脖颈,几乎一字一顿咬着牙问道:“宝珠在哪儿!?”
那老人本是慌乱,闻言后却讶异道:“什么宝珠?你要抢什么珠子我给你,别害我……”
“滚你娘的珠子!老子要找的是我还没过门的娘子!萧宝珠!阿列部最美的天鹅——萧宝珠!”
阿布古达怒不可遏,刀刃已经抵出血来。
那老人眼睛下意识向左下看了看,故作疑惑反问道:“阿列部不是被奚族人刚刚灭了么?你要找人怎能找我讨要?我们正准备请大王议事,要发兵攻打奚族呢。这次该是遥里部干的……”
“还敢骗我!?”
阿布古达狠狠给了老人两记掌掴,打掉了他的一颗牙齿,怒道:“我刚刚行商归来,一个月前遥里部就已经向北迁徙了,你还不知道吧?”
“这……”
“你们贪图阿列部的草场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袭击了阿列部落还想嫁祸给奚人?
“先管好你家狗崽子的嘴吧!割了他一条腿,那个没骨头的已经全说了!我最后再问一遍,宝珠在哪儿!?”
“我真不知道!攻破阿列部后我儿子派人找过,找过那个‘天鹅’,可是没有找到。抓来的女子里没有哪个是顶漂亮的。”
“不可能……她妹妹看的清楚,人是被你们抓起来的。说,那些女子都哪儿去了?”
“十个还有姿色的都分了,其他人没敢留在部落里,让人卖……卖给了汉人,是卖去蓟县了……”
老人一边说一边偷眼看向阿布古达,赶忙又补了一句:“那些女人长得一般,我没让人欺负,是直接派人卖给了汉人的人牙子!”
阿布古达还是沉默不语,帐篷外此刻还有偶尔的喊杀声响起。
显然,营地是被一群人联手突袭,并非是眼前这个家伙独自在此。
哪里来的人马?他们为何要来袭击自己的部落?阿列部已经被灭了!男丁都死光了啊!
老人显得有些焦急,可到底没敢再开口刺激阿布古达。
“为什么要打阿列部?”
“啊?”
“我问你们为什么要打阿列部!?都是契丹人,你们的草场已经够大、牛羊已经够多、人已经够富了!为什么还要去打阿列部?”
“我被羊油蒙了心……”
“我要听实话!再骗我就骟了你!”
“额……”老人摸不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脾气,但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是懂的。
叹口气后,他故作悲哀的道:“谁会嫌自家的草场小呢?阿列部人口少,用不到那么大的草场,我也和他们族长说了,可他不同意让出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谁能抢下来就是谁的,这是草原的规矩!契丹人……对外才是契丹人,我毕竟是索泰部的族长!”
“你不怕大王?不怕何大何部的族长?不怕法律?”
“只要动手动的快,栽给奚族人,族长只会乐见其成。再说,他是我的女婿。不瞒你,这几年和奚族人的关系未免太好了,看着他们越来越富却不去抢一把,族长都说大王是昏了头!
“当然,即便事后族长和大王发现了真相,又能怎样?那时候阿列部已经没了,他们还能再把我索泰部也剿灭不成?顶多罚些牛羊,交过牛羊剩下的那些缴获也足够多了!一本万利的买卖,为什么不做?”
阿布古达沉默片刻,笑了笑:“有道理。”
说罢,他带着脸上的笑意慢慢按压着刀柄,老人开始惊慌,他感受到了皮肤上传来的刺痛,挥舞着手臂试图告饶。
可阿布古达就那么笑着割断了他的喉咙。
风笛一般的声音一响而过……
看着老人徒劳的抓着喉咙,阿布古达冷冷道:“今日只要我们做的够快,杀了你,将来也不过是再赔一些牛羊罢了……同样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老人挣扎着,被割断的喉咙处开始发出风箱一般的声音。
“法律、生存、人权、吸血鬼……”等到最后彻底安静下来。阿布古达冲老人的尸体吐了口口水。转身离去。
掀开帐篷,三个硕大的汉子正骑在马上、或提着或扛着弯刀等在门外。
一个相貌姣好的年轻女孩儿有些畏缩的避开了他们,跑到阿布古达身前悄声问道:“找到阿姊了么?”
阿布古达摇摇头,女孩儿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可他又说道:“但已经知道她大概的下落了。”
“在哪儿?”
“等等再说……”
阿布古达迎向了那三个汉子,为首的汉子摸了摸脑袋,鲜血在秃头的位置擦出大片的暗红,他恍若未觉。
他对阿布古达道:“按事先说好的,你那些汉货给我们,这索泰部的奴隶、女子、牛羊还有他们以及阿列部的草场也都归我们。而这报仇的事,要由你阿布古达来扛。”
阿布古达点了点头,道:“没问题。你们知道我朋友多,不出十天,消息就会传遍草原,是我雇佣的马匪灭了索泰部,你们是来帮索泰部忙的。不过……有十个女子是从阿列部抢来的,我要带走。”
三个壮汉互相看了看,最后为首的那人点头道:“没问题,但我提醒你,阿布古达。
“从今往后,这血洗索泰部的事情就是你做的,何大何部的族长是索泰部的女婿,何大何部不会饶过你,契丹八部之一容不下你,那么契丹也就没了你们的容身之地。你带着一群寡妇,怎么活?”
阿布古达咧嘴笑了笑,满身的伤口似乎都张了开来,显得颇为可怖。他淡然道:“安心,我有我的办法,你们只消别反悔就行。”
“好,我答应了,把剩下的一半汉货交出来吧。”
“你们回到营帐就能看到,我今早让人送过去的。”
三个大汉都是一愣,都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这岂不是说,哪怕他们今天中途反悔,也能拿到所有的汉货?为首的大汉迟疑问:“……为什么?”
“我怕我死了,没法履行诺言。”
三个汉子眼睛同时一亮,一旁另一个汉子喝彩道:“好个阿布古达!好汉子!你就当真不愿留下?只要换个名字……”
“不……我要把我的天鹅找回来!”阿布古达没有一点犹豫的说道。
“一定要找回来!”他的眼睛里仿佛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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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子,这不是在下不愿帮忙,实在是这契丹女子性子太烈了些!和那农家的鹅一般,好斗的很。
“某本想让今日买来的女子帮她一起沐浴换身衣裳,可她死活不愿还差点打了人。你看这……”
李宅管事和李昭倒着苦水,让李昭也头疼的直捏眉心。没办法,他谢过管事后只能算了。
李家本是给刚买回来的侍女们一并准备了厢房。可眼见今天这事,五个女子肯定住不到一块去。
且这契丹女子算是李昭的侍女,李宅管事又不好随意管教。府上此时更不好单给一个宾客的侍女单开一间厢房,何况还是个契丹女奴。无奈只得一并送到李昭屋里来。
反正在管事的眼里这都是早晚的事,无非是有没有好好清洗过罢了。可看着那契丹女子的尊容,管事的觉得洗没洗过差别也不会大。
李昭没解释什么,只是与管事的又要了一床铺盖。
还没名字的契丹女子被送到了李昭屋内,看着她名义上的主人仍是眼神躲闪,满是哀怨。
可李昭可不是什么心理学专家,也不打算设法安抚这位契丹女子,两人互不打扰是最好的发展。
李昭懒得对这契丹丑女多费心思,指了指管事着人送来的铺盖,道:“今晚你睡地上,自己铺盖!”说完,也不管后者听没听懂,会不会铺盖,他弄来的是个侍女,又不是请回个祖宗。指派完,李昭便自己坐回床头,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李世谟说这两天会去找其他高官子弟一起聚聚,里面该有李世民,他提起了唐国公,不会错。折腾了这么大圈,等的不就是这个机会么!
“这次会面十分重要,嗯,这就叫到了历史的关键点!必须要成功引起李世民的关注和兴趣才是,比面试可难多了,我还不能太过刻意。嗯,至少得保持个好状态,先穿他个人模狗样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
李昭正计划间,他眼角余光忽然觉得屋内状态有些不对,回过神时,他发现那个契丹丑女已经站到他身旁了,手中还举着一张胡凳。
“?”
李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还没明白这女人在做什么妖,那胡凳就被狠狠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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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李世谟看着缠上了纱布的李昭,憋出了两个哑屁。
“兄长笑出声来就是,总憋着对身体不好。”
李昭一脸无奈,此时那契丹丑女已经被他捆成了个粽子,丢在地上,恰好李世谟来找他发现了端倪,于是便有了治伤和此时的憋笑。
“哈哈哈哈……抱歉贤弟,真的忍不住。某不是说你……这女子丑成这样还伤人,你到底看上了她哪点?这都不愿退给人牙子?”
李昭总不好说是自己怕退给人牙子,这女子遭到更多虐待,他怕李世谟不理解这种怜悯,便只好打了个哈哈道:“兄长见笑,小弟喜欢腿长的……”
“哦……”李世谟拉了个长音,扫视了一眼手脚被绑在背后成弓字形的契丹女子,发现对方确实双腿极长。
李世谟啧啧点头道:“贤弟还真是……品味独特,哈哈哈,独特!”
李昭有些无奈,自己原本营造出来的办事干练、极有主意的形象似乎因为这个女人被破坏了不少。
倒也不算坏事,有了糗事才更方便交朋友嘛。
李昭对李世谟问道:“兄长,你来找小弟是……”
“嗨,差点忘了正事。贤弟,某与你说过最近要与那些故旧聚一聚。征辽在即,往后事务愈发庞杂,不见得有这等机会了。
“明日,在这蓟县的酒乡楼,某打算做个东,请这些朋友一起,大家喝喝酒,也顺便介绍你与诸人认识认识……”
你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李昭心中激动起来,表面上却只是点点头,对李世谟道谢道:“那便多谢兄长引荐和款待了。”
李世谟摆手道:“无需这般客套。贤弟,不瞒你说,家父曾有意想把你要到右武卫来。你处事干练稳重,谈吐才学也不俗。正可襄助于他……”
那还等啥啊!
李昭差点没叫出声来。能回到右武卫辅助李景,这绝对好过去人生地不熟的左翊卫摸石头过河!这是多好的事情!
而且,他始终觉得调自己去左翊卫是个坑,指不定啥时候就要把自己埋进去,这个消息简直再好不过!
自己现在一定程度上能影响李景的决策,已算半个谋士,将来打高丽的时候也多一分活命的机会不是。
可李世谟紧跟着道:“不过后来被某劝阻住了……”
我 F……我佛慈悲!
李昭忍住爆粗口的冲动,暗自捏了捏拳头,脸上笑容不减等着李世谟的说明。
果然,李世谟道:“主要是,某也马上要去左翊卫任职,某父子是觉得有你在那边襄助于某,更能帮某站住脚跟。”
李大将军,你还真是护犊子呢!
李昭笑笑道:“那是自然,某定当襄助兄长!这征高丽一战,必助兄长成就功名!”
“好!贤弟,是你我一起成就功名!”李世谟拍拍李昭的胳膊对他道:“明日晡食时,醉乡楼,某还真得看看贤弟酒量如何!”
喝到你破产信不信!
李昭打了个哈哈,这才把李世谟送出了门口。
回过头,看着被他倒撺四蹄般绑起来的契丹丑女,李昭又感到了阵阵头痛。
“总这么捆着也不是个事……要不关柴房里让她冷静冷静?或者给她后脑来下狠的,敲晕过去?对了,忘记问他家里有没有麻药之类的东西了……”李昭自顾自嘀咕着。
突然,那契丹丑女开口说话,还是汉语:“别!我不跑了,真不跑了,你放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