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皇帝给予的通行证,李昭所率大军跋涉月余绕过定军山,出了金牛道抵达勉县时,苏定方、罗士信所部尚未出米仓道。
李昭放缓了进军速度,一边休整部队,一边就地从汉川郡索取军粮给养。
有皇帝命令在手,汉中各郡县不敢有违,李昭得以松了口气。饶是武士彟、马周等人勤勉能干,可一直沿着蜀道陆路运粮,对他们这个新生的小政权来说,还是太过勉强。
幸好,还有广神给予的恩赐,帮助李昭能够顺利绕进汉中盆地。金牛道上络绎不绝的运粮队伍这才算真的停了下来。
此时,南郑城,也就是古汉中城已算遥遥在望。
李昭并未急着向南郑靠拢。他一边驻扎勉县修整,一边命令阿布古达向米仓道口撒出斥候,侦测苏定方所部动向。
与此同时,他命令张亮尽快得到太原方面的消息。
五日后,来自太原的消息率先有了反馈。李昭将王隆唤上,邀张亮来做讲解。
“突厥大军劫掠晋阳后,在城外驻扎两日有余。
“据说,唐国公命部队夜里偃旗息鼓自南门而出,白日里旌旗蔽日自东门而入,如是再三,突厥惊疑不定,终于退军……”
张亮说着来自北方的消息,惹得李昭摇头轻笑。
王隆捻着胡须道:“这等计策,想来唬不住突厥人。”
“自然唬不住……”李昭随口点评一句,却把另一句话藏在了心底“这是唐国公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突厥人劫掠已毕,怕只是在晋阳城外再驻扎两日看看机会罢了,早已无心再攻晋阳。
而且,想让强盗在占据优势时退兵哪有这么容易?怕是李渊已经和突厥人签下了某些不平等条约,这才换得对方退兵而走。
不过,为尊者讳,李昭并未揭破李渊的老底。今后双方大概率是要携手共进的。
他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好在李唐还算坚挺,没有被突厥南下这个意外事件打死。在得知突厥南下后,他很是揪心了一阵子。
得益于自己缺漏众多的历史知识,李昭并不知道晋阳起兵原本历史上到底如何。
自己现在狠狠推了一把,让杨广将本应投注到洛阳的目光回望太原,给李唐南下生生拔高了一倍不止的难度。这突然又来了个突厥南下。
万一下手太狠,让山西大地落入突厥之手,那绝非李昭的本意。
好在,李渊的空城计虽然不行,却是个老辣的政治家。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该装孙子的时候也能装的恰到好处,总算送走了突厥这尊瘟神。
接下来,李唐是该准备南下取关中了吧?
张亮继续对两人讲解。
在突厥退兵后,李渊将引入突厥充当汉奸的罪名丢给了王威、高君雅。
不出所料,两人被整个太原百姓恨之入骨,斩杀之后连尸体都没能留下,几乎是被挫骨扬灰。
李唐军马并未急着南下,而是迅速平定整个太原郡县,随后开始整顿军伍。
李渊尊皇帝杨广为太上皇,立驻守大兴城的杨广之孙代王杨侑为皇帝。并传檄文到太原周边各郡县。
同时,李渊改换旗帜,用红白军旗为号令。
李昭分析着这些信息,猜测李唐此时大概率已经和突厥达成了协议,这些动作一面是为了自立门户,另一面怕是也有安抚突厥的意思在。
毕竟,始毕可汗现在恨极了杨广,不然刘武周的封号不会叫做“定杨”。
可惜,北面虽然安定可被李昭推动的南方却再度显露了阻碍。
监门将军宠玉、虎贲郎将霍世举率领的关中军已在大兴城外会师,这将是李唐南下最大的障碍。
但奇怪的是,这么多时日过去。这支足有五万余人的大军并未急着东渡河东,反倒是仍旧停留在关中,不知打了什么主意。
除此之外,仅剩与李唐有关的消息便是隋将阴世师掘了李渊祖坟,抓住了李渊幼子李智云,连同李家留在河东的家仆数十人一并斩杀于大兴闹市。
张亮言罢,李昭陷入思索当中。
接下来的历史走向他并不清楚细节,但他知道李唐一定会尽快南下。自己需要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窗口期。他现在手中的筹码只有六千人,这六千人虽然都是精锐可到底力量薄弱。
他不能轻易出手,好钢一定要用到刀刃上。
一旁,王隆将军似乎有了些灵感。他忽然起身,去帐外看了看,随后回到座位低声道:“郡守,而今霍世举所部已离了南郑,南郑城中不过万余郡兵。
“若是某等联络苏定方部,自西城、南城同时进击,六千黄蛮精兵最擅山地、巷战,末将有把握拿下南郑城!”
张亮闻言也颇为激动,叉手行礼补充道:“郡守,若是要袭取南郑,某麾下谍子可以配合夺门!南郑城里至少有三十多个死士可用!”
两人这般说完,俱都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李昭闻言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笑道:“谁说我要袭取汉中?”
诶?
王隆、张亮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愕然。汉中、蜀地自古一体,夺下汉中蜀地便愈发安全,几乎是每个想要割据蜀中的将领必争之地。
当年蜀汉为了拿下汉中与曹魏打得旷日持久,可见其地位之重要。
怎么现在机会千载难逢,李昭却无动于衷?
李昭拍打着腿上的甲叶,摇头道:“汉中,这块地方我一定会拿到手里的,却不是现在。
“别看霍世举虽然离了汉中,可却在关中近在咫尺。
“六千黄蛮精兵,出其不意,再有张亮你的谍子里应外合,我相信能拿得下南郑大城,可其后呢?
“这场大战打完,怕也兵疲师老,我们便没有力量再去断汉中要道了。”
祁山道、子午道都可以放弃不管,但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都是致命的要道,万一关中大军不去收拾李唐,掉头回来收复南郑,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番分析,王隆和张亮果然收了心思。
只是他们此时愈发不解,李昭放着近在咫尺的南郑城不顾,他急切北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思索间,亲兵来报,苏定方、罗士信、秦叔宝及新近归附的李袭誉已至帐外。
他们所统帅的三千黄蛮精兵此时已出了米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