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关中大地震惊于李渊突叛的消息时,关东战场的洛阳再度风起云涌。
洛阳城中,随着李密攻势越来越猛,这位担任天下义军盟主的大隋旧人此时方法化身讨命的阎罗,兵锋甚锐,屡次杀入洛阳近郊。
二十多万的洛阳大军方法在被磨盘不断消磨,纸面上的优势在一点一滴的开始减少,城中饥荒愈发严重。
被逼无奈,越王再度下了战令,段达等将领挥军攻击回洛仓。
关东诸军便没有看得起段达的。这位昔日的“段姥”早已声名在外,若是其他将领出战众人或还会严阵以待,偏是这位段姥出征,众部队都希望能刷些功劳,争先求战。
不出所料,段达再度显出败迹。只是这一次,老天帮了他一把。
就瓦岗军在挫败洛阳兵锋时,身先士卒的李密本人不慎中了一箭。而这一幕恰好被段达看在了眼中。
这位被呼做“段姥”的大隋“名将”终于抓住了唯一的一次机会,强硬的喝令部队反击。
原本已岌岌可危的洛阳军马登时找到了机会,趁势反攻。瓦岗军败退。不止如此,关系洛阳命根子的回洛仓再度被洛阳夺回。
如蚂蚁搬家的运粮工作再度展开。
东都战场一时形成了拉锯。李密进攻不畅,只好暂且休兵,继续招降周边郡县,同时给自己养伤的时间。
帐篷内,包扎完毕的李密坐在胡床上,眼中是挂在大帐内的洛阳舆图,他目光炯炯,似有火烧。
此时,柴孝和忽然来访,李密赶忙将之迎了进来。
“魏公,某此来特为献计。”简单寒暄之后,柴孝和单刀直入的表明了来意。
柴孝和原本是巩县县令,在李密、翟让攻破洛口仓时投降了瓦岗军,因思谋缜密渐渐被李密所重用。
此时他说来献计,李密不敢怠慢。
柴孝和走到舆图前,没有去看洛阳,反倒一伸手将视线拉到了遥远的太原。
柴孝和对李密问道:“唐国公李渊已自晋阳起兵,魏公可已知晓?”
这般大的消息,李密不可能无动于衷,他自然知道,只是他不知柴孝和要说的是什么,只是点点头。
柴孝和随即从晋阳划了一条线到大兴城,而后对李密道:“唐公既起于太原,必会锚定大兴城。若是被李唐得了关中,其势便已难制。
“明公,当初听闻您劝谏杨玄感时也曾出上计谋划关中,此时何不故技重施?
“而今,让裴仁基镇守回洛仓,翟让镇守洛口仓。
“您亲自挑选一支精锐队伍,绕过洛阳,轻兵向西突袭长安!
“关中父老定会箪食壶浆以迎明公,届时关中在手,天下传檄而定啊!”
李密闻言长长叹了口气,这番话确实是说到他的心里了。然而,可惜的是,他此时偏偏不能依照这么高妙的计策来实行。
当家才知柴米贵,当年杨玄感不听他谋划,落得兵败身死,李密只觉得那位昔日老友太过刚愎自用。
可当自己成了首领后,他才知世事皆是不得已。
李密不同于杨玄感,也不同于李渊。他是孤身入的瓦岗寨。
即便现在翟让退位,他被四方尊为盟主,可真正完全独属于他、对他言听计从、令行禁止的力量仍旧只有几千人的内军骠骑而已。
瓦岗军的主力还是土匪,是来自关东的土匪。他们在没看到洛阳战果之前,是不会跟着他奔袭大兴城的。
柴孝和听了李密的介绍后,也不由得一阵唏嘘。他是个实干之人,自然知道李密所言都是现状,句句都是在理。且李密愿意将这些心中顾虑一一道出,显然也是对他尊崇有加。
只可惜,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却碍于这么多世情,无法施展。
李密拍了拍柴孝和的肩膀,宽慰道:“但且宽心,那唐国公虽然距离大兴城近,可这大兴城却也未必好打。河东还有屈突通不说,大兴城外至少还有五万精锐府兵。
“也算万幸,若是皇帝没有提前下令,这五万兵马怕是已经东出函谷关,杀奔洛阳来了。某等别无他法,想要抢先入关中,便先谋划破了洛阳城吧。”
就在洛阳战场如火如荼之际,李昭所部才刚刚整军完毕,慢腾腾的挪到了南郑城下。
反正现在吃的是汉中粮草,李昭一点都不着急动作。他只是派遣张亮死死盯紧了太原、关中和洛阳的动静,待时而动。
在苏定方等人前来见礼时,李昭第一时间约见了李袭誉。这位老兄乃是现在金州李氏子弟,可家族在汉中、蜀中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先前李昭讨平弥勒教时,李袭誉刚好奉阴世师的命令至汉中募兵,被他趁机讨要了过来。
李袭誉在阴世师手下不被重用,几番献计希望开永丰仓安定关中,被阴世师严词拒绝,更是得罪了这位大兴城的军事主官,南放汉中时已有贬谪之意。
李昭抛来的招揽对他可谓有知遇之恩。
只是随着苏定方平定巴中后,与李昭麾下接触久了,李袭誉渐渐感知到了李昭所部在大隋这杆旗帜下的其他谋划。这一次见了李昭后,他干脆便与李昭问了前程。
“郡守,你可是意图造反?”
毫无铺垫与掩饰,这位李袭誉虽然年纪不大,可一身刚直确是锐气逼人。
李昭被问到了根子上,却没有急着回答,他看着李袭誉思索片刻后,道:“我暂时不想造反,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清君侧,正朝纲,解民倒悬。尊驾既然问及此事,不知可还愿与我携手并进?”
李袭誉猛的一抱拳,没有回答,却是继续问道:“北面太原叛乱,唐国公举红白军旗起兵,不知尊意如何?”
还真是个难缠的角色。
李昭知道,这位李袭誉第一问是在问立场,可第二问就已经是在问前途了。到底自己想要怎么做,是继续独霸一方,还是就此入了李唐麾下。这不止关乎李昭自己的选择,更关乎李袭誉及其幕后的家族前途。
好在,李昭心中早早已有了答案。
他笑着道:“我本已与唐国公之女约有婚约,此番北上,正是要与唐国公联兵一处。”
李袭誉脸上就此露出了笑容,可下一秒,他忽然又愣了愣。
他注意到李昭言辞中有一个小小的不同,他并未说是要“归附李唐”,说的只是“与唐国公联兵一处”。
莫非……
李昭起身,凑到他身旁道:“茂实兄,唐国公信誉卓著,这关中、河东拥趸遍地,他若南下确实颇有胜算。
“可若我等只是前去投奔,能得几多重视?
“他李唐南下,一路岂会缺少兵马、缺少贤才?
“偏是在我这里,我会助他一臂之力,却又足以与唐国公分庭抗礼。如此,才有锦绣前程可言。”
李袭誉听懂了,但随即陷入了犹豫。
李昭没有催促,只是任由李袭誉在原地静静思索。
许久,李袭誉后退半步,紧接着他大礼拜了李昭,沉声道:“愿追随明公左右!若明公有命,李袭誉更愿助明公招抚汉中!”
李昭心头狂喜,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李袭誉一家在汉中、蜀中的影响力非比寻常,能得到他的许诺,未来平定这里必然事半功倍。
他对李袭誉说了自己的谋划,后者告辞离去。
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李昭缓缓收了笑脸,淡然摇了摇头。
人人都在投机,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自己的谋划,可不止是李唐随随便便一个封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