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暮山上某个黑色的大帐之内。
赢风冕正坐在一团羊毛毯上,双手放在地上的炭炉上烘烤,他的表情显得很深沉,一双漆黑的眼眸里仿佛是深不见底的幽暗。
而他身旁正跪着一个脸色黝黑的少年。
地上一共两个炭炉,每人占着一个,少年的炭炉上是正熬着的药,他一边用苇叶扇哄着炉子下的炭火,一边往炉子里不断的加入一些药渣一样的东西。
“五灵脂一两、卢荟三钱,共研为末……”
黑脸少年一边加药,一边念着加入的材料,同时还时不时地看向赢风冕。
赢风冕注意到他的目光,目光里生出一丝怜悯,“车儿,你就造着我的药方去熬药就好了,不用担心我。”
白车儿懦糯地点头,可是仍然控制不住自己时不时地去看着自己这个小殿下。
他知道赢风冕眼看路遥之为了引出寒气而倒下的心情,那一定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感受。
这次边境之行除了替周玲玲监视云沉的动向,更主要的原因是为了替路遥之寻找邱君草。
可如今焚暮山戒备森严,通往中上段的山脉之上的山门有风启军镇守,根本毫无机会可言。
想到这,白车儿叹了口气。
赢风冕的双手放在炭火上慵懒地烘烤着,他的脸色却惨白无比。
炭火上的些许火星飞溅起落在他的手掌之上,他也毫无感觉,天感境的级的身体加上边境天寒地冻的温度,让这些火星落在他手上时就已经完全黯淡了。
军营中忽然传来一声冗长和悲怆的号角。
赢风冕原本淡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他这时候缓缓的将冰冷的目光移向了大帐内的床榻之上,床榻上躺着的路遥之任然在昏迷着。
这一睡不知道要何时才能醒来了,本就是虚弱的身体加上为了强行替自己吸出极北寒气而动用玄力,让他枯竭的身躯一下子就跨掉了。
一想到这,赢风冕的眉骨皱的十分森然起来。
想想路遥之也是自己刚刚进入朝海大陆收服的第二个名将,也是神道军最原始的组成人物,如今忽然就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之上,便觉得分为的难受。
号角的声音一直连续不断的吹奏着,悲怆的声音和军营中兵马快速走动的声音,让赢风冕意识到焚暮山可能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难道是有人入侵边境了吗?或者说云沉有什么新的部署?
一想到战事,赢风冕下意识地看向了路遥之。
“这或许是个机会。”赢风冕轻声嘀咕着。
这个时候白车儿已经将药熬好了,他小心翼翼的从一旁拿过一个木碗,然后用汤勺将药炉里褐色的药汁用汤勺盛出,浓重刺鼻的药气让白车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便朝床榻走去。这份药汤是给路遥之调养身体的,配方全是赢风冕根据神问自动生成的配方,而药材是徐府怨派人送来。
白车儿将路遥之抱在身上,然后将碗中的药慢慢地灌入他的嘴中,然而一碗药下去,路遥之仍然不见任何的好转,白车儿小心翼翼地又将路遥之放回杯子里,替他整理好头发。
这时大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脚步虽然轻盈但显得很急促,看起来是个修行强者的脚步声,因为随着脚步声的出现,还有股玄力的波动产生在附近。虽然这是一种微妙的变化,但还是被赢风冕捕捉到了,在朝海大陆上的修行境界里,达到了潜海境之上的人物都非常容易让自己身体里不经意里流出的玄力产生这样的波动。
白车儿坐回原来的羊毛毯上,双手也学着赢风冕那样放在炭火上烘烤着,起初放的太近了,他便觉得过于滚烫,放的远了又觉得有些炽热,直到放到很赢风冕一样的位置才正好不温也不冷。
他偷偷地笑着。
而赢风冕的脸上却仍然是那股淡漠无比的气息,说实话,随着在这个世界呆得久了,路遥之曾经一直提过的那股王者气息,他感受的越来越明显,特别是在沉思时,赢族那种天生尊贵冰冷的气息就更加明显了。
大帐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末将徐府怨,有事求见殿下。”
账外的士兵走进大帐内,看着在地上正取暖的赢风冕和白车儿,毕恭毕敬地跪在了地上进行了通报。
赢风冕挥手示意士兵向下退去,然后让徐府怨走了进来。
当徐府怨靠近,那股熟悉的玄力就更加清晰了,他一开始就猜到了账外是徐府怨。
他就是赤裸着上身,眼神非常明亮。
每次看见他,赢风冕总能感受到一种强劲的生命气息,一种类似生命的朝气,虽然赢风冕小徐府怨快四岁,但是却远远没有他身上那种朝气蓬勃的气息。
徐府怨生于西洲,却被逐边境,自小家族教养极好,加上有一个能替他解决任何麻烦的哥哥徐治,所以自小就无忧无虑,心性也十分随和恬静。
这一点就和赢风冕不同了,他无论是在过去那个世界,还是在朝海大陆,总有一堆麻烦事来找着他,缠着他,所以他更长的时间都是在思考怎么破局,无奈的苦笑就像是他天生的标记。
徐府怨半跪在地上,先是看了一眼榻上还在昏迷的路遥之,路遥之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这里的药材便都是他按照赢风冕的意思送来的,关于邱君草的事情,他也知道是解开路遥之恶疾的药引,但是在焚暮山,确实没听过邱君草的下落。
赢风冕看向徐府怨那张真诚的脸庞,说道:“不知道徐二少爷,见我有何事?”
徐府怨说道:“戎剑国来袭,大将军调军准备前往旬蓝城御敌,他问您要不要前去督军。”
赢风冕指向一旁毛毯上的空白处,让白车儿往边上坐一点,然后示意徐府怨坐到了自己的身旁。
要是平日在外面,徐府怨断然不敢接受,这样实在是有悖君臣之间的礼仪,虽然赢风冕不是君,但是终究是西洲的扶风殿下,也是贵胄,始终不能轻慢。可现在是在私下,赢风冕的大帐之内,加上赢风冕随和的举动,所以徐府怨道谢后便坐在了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