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公公?”
沈继阳大为惊疑,他与夏太监并无交情,为何对方会冒着这么大的险,派人给他传信?
小伙又道:“夏公公还说了,侯爷要想自保,唯有先一步擒得扎木,戴罪立功,否则生死就难料了。”
“本侯明白了。”沈继阳也顾不上思索夏太监如何知道他需要戴罪立功,命人拿了几封银子来,打赏小伙,将其送走,而后换了衣裳,拿上佩剑出门。
可问题是,京城这么大,找一个人宛如大海捞针,他独身一人要到几时才能将扎木揪出来呢?
禁军人多势众,行事可比他利落多了。
沈继阳在外面没头苍蝇似的找寻了整日,直至深夜返回侯府,并无半点收获。
然而上天似乎有意眷顾,他刚在西角门前下得马背,身后树下的阴影处便走出道山一般高大的黑影。
“沈大人。”
是混着浓重口音的中土话。
沈继阳猛地回过身瞧,扎木那张满是络腮胡的脸撞入眼帘。
他压制住激动的心情,故意沉下脸道:“你来做什么?”
“有件事想请大人帮帮忙。”扎木又往前两步,低声说话,“现在城门紧闭,我出不去了,你看能不能想个法子,送我走呢?”
沈继阳怫然道:“你觉得我会放走一个北戎的奸细吗?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我将你绑了,献到陛下面前,才是正道。”
扎木却不慌反笑:“你可以这么做,等我见了你们皇帝陛下,就把你与我私下做交易的事告诉他,我还可以跟他说,你早就知道我是北戎细作,你还让我跟北戎联络,向北戎王投诚。”
“通敌卖国,不知道你们沈家有多少颗脑袋可以砍的?”
之所以来找沈继阳,是因为他手里有此人的把柄,不怕他不听话,且在他暗中贿赂过的一众大臣里面,只有他在南衙禁军营任职。
然而他并不知晓的是,沈继阳已被停职。
沈继阳骤然握紧剑柄,黑暗中眸子闪出冷冽幽光。
这话倒是提醒了他,献给陛下的扎木必须是死的。
“好,我答应你。”
扎木满意一笑:“那就赶紧的吧。”
沈继阳压低嗓音道:“我先安排你去后巷的一座宅子里安顿,明晚打通了关系,再送你出城。”
“好。”扎木虽有疑虑,但此时也只能冒险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于是沈继阳便领着扎木绕到后巷,往深处走去。
“就是这里了。”
沈继阳随意指了座宅子,待扎木转过头去看,飞快抽剑刺去。
扎木不及防备,让利剑刺穿了身躯,鲜血奔涌而出,滴在铺了石板的地面。
“你……”
强撑了片刻,在剑被拔出去的刹那,身子砰然倒地。
沈继阳冷笑:“是你自已找上门来的。”
扎木双目瞪大,一句话的工夫就断了气,眼珠凸出去,死不瞑目。
将尸体扛出巷子,忽又停下,用剑往自已身上划了两道口子,做出进行过剧烈搏斗的假象,这才赶往皇宫。
皇帝想要的是活人,见到的却是一具死尸,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你把他杀了,是想灭口吗?”
沈继阳跪倒在地,促声辩解道:“陛下明鉴,臣并非有意杀他,是打斗之中失了手,才……”
“真把朕当傻子了?”皇帝愈发怒不可遏,“你以为你与这奸细私下那点勾当,朕一点不知道吗?”
他果然早就知晓……沈继阳并不震惊,且早有心理准备。
夏太监的消息来源,定也是皇帝这里,今儿白天他便想到了这一点。
“臣与扎木私下确有往来,是臣一时糊涂,请陛下降罪。”
皇帝又问:“你收了他多少金银,他让你办什么事?”
沈继阳两眼望着地板,心头突突地跳。
金银已经埋了,如果现在供出来,陛下派人去拿赃,他岂不又多了一项销毁赃款的罪名?
“扎木确实托付过臣办事,也承诺过事成之后给报酬,但金银还没到臣手中,他跟臣说,胡国国王想向大魏借兵,担心陛下不答应,故请臣为胡国说话,劝劝陛下。”
“没收金银?”皇帝目中露出狐疑。
另外几个大臣都交代,收了扎木黄金与白银各一箱,已把赃物交上来了。
“你要是敢欺瞒朕……”
“臣万万不敢!”沈继阳弯下身子,稽首伏下地去。
皇帝缓了缓神色,未几,向外面吩咐道:“带下去,打入天牢。”
沈继阳慌道:“陛下饶命,臣愿立功赎罪,以……”
“奸细都落网了,还要你立什么功?”皇帝看见他就烦,摆了摆手,起身往后殿去了。
侍卫进来,把沈继阳押往天牢。
花太监指挥小太监们侍候皇帝歇下,出来后把夏太监拉到没人的地方,照着他脑袋狠狠地敲了一记。
“是你给广陵侯传的信吧?穷死鬼投胎,什么钱你都敢赚?让陛下知道,你这颗人头顷刻间便要落地!”
“干爹息怒,儿子是一时财迷心窍,儿子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夏太监躬着身子,一个劲告罪。
他也没想到沈继阳会直接被下狱,搞得现在风险冒了,报酬却没到手。
花太监哼了一声,叱道:“最好是真的知道收手,否则将来你干爹我也保不住你!”
“是,是。”夏太监满口应承着,心中却还是不甘。
总不能让他白白地为广陵侯跑一次腿吧?
谢迟早已向皇帝上报,扎木北戎细作的身份乃是闻芷辨认出的,皇帝虽对闻芷持有不满,但也不得不给予相应的褒奖与赏赐。
宫里的赏赐之物刚送到,常乐便带来沈继阳被打入大牢的消息。
“老天爷总算长了一次眼,让那个小白脸遭报应了!”
闻芷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只是打入大牢,却并未表明如何处置,之后怎么样,还说不准呢。”
这会儿的沈家已经炸开了锅。
老夫人急火攻心,吐了好几口血,差点晕过去,谢清音什么也顾不上,匆匆出了二门,往角门处来,准备进宫面见皇帝,为沈继阳求情。
沈继阳的一个心腹小跑过来道:“夫人,这位小相公来见老夫人,小的想着老夫人病了,不宜见客,找您也是一样的,所以……”
“我没空,打发他走。”谢清音几步往外走。
那小伙子赶上来道:“夫人许是不认得小人,之前来给广陵侯传信的便是我。”
谢清音嫌他挡了道,照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滚开?误了我的事,饶不了你!”
小厮一惊,待要劝阻,又没敢。
看着谢清音出去,上了马车,这才上前对小伙道:“我家夫人还不知道那件事,不然……”
“我先告辞了。”小伙瞪了眼马车远去的方向,捂着脸怒冲冲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