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继阳垂下羽睫,思量片刻道:“儿子还是觉得,不必闹得这么难看。”
他刚与郡主订亲,就要休妻,还扣下糟糠之妻的嫁妆,最后的体面也不给,闻家家徒四壁,和离后闻芷就靠着这些嫁妆过日子了,这跟断了她的活路有什么区别?传出去,外人岂不是要骂他陈世美?
和离之所以叫和离,便是男女双方自愿分开,与休妻的性质全然不同,休妻属于女方被男方抛弃,到时外面的舆论将会完全倒向闻芷,于前途上虽无碍,但他还是想要点脸的。
“你呀你,就是太心软了。”老夫人摇头叹气,顿了顿,郑重叮嘱道,“在郡主面前可不要这样为闻芷说话,以免惹得她不高兴。”
沈继阳目光柔和下来,弯唇笑道:“郡主跟闻芷不同,不是这种爱拈酸吃醋的女子,母亲放心吧。”
清音如今的身份与地位是她靠一身医术,拼死累活挣来的,当那些闺阁中的千金贵女还在父母膝下撒娇时,她已经出去闯荡事业了。
几年前温陵府水患,瘟疫横行,闻芷在侯府养尊处优,清音却毅然决然奔赴灾区,救助难民。
如果没有她的药方,将疫情控制住,那年不知会多死多少百姓。
世间女子皆只知绣花穿针、柴米油盐,为后宅那点小事争得头破血流,唯有清音胸怀天下,颇有男儿气概,委实叫人敬重。
正因为敬重,他才想着跟闻芷和离了也好,不用委屈他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待众人退下,老夫人回到里间歇息。
少时,去闻芷那边打探消息的嬷嬷回来,凑上前低声道:“老夫人,夫人把院子都快搬空了。”
“什么?”老夫人怒从心头起,拍案道,“这个毒妇,难道连我们沈家的东西也要带走吗?真是给他脸了!”
嬷嬷劝道:“老夫人不必动怒,横竖和离书尚未签署,夫人一时也出不去,她要打包就让她打包也罢,这里是咱们的地盘,那些财物她能不能带走,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话虽如此,老夫人仍是恼火,憋着满腹怒气,在床上翻来覆去,气得整宿没有睡好。
翌日晨起,闻芷将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完备,趁着早上请安的时间,来到慎心堂老夫人屋里,再次商谈和离之事。
正巧沈继阳休沐,此时也在这里。
“和离书什么时候签?”
瞧她的样子倒像是迫不及待离开沈家似的。
沈继阳心头顿时便起了一股火,板着脸道:“我这两日不得闲,过几日空了再说吧。”
“不得闲?”闻芷挑眼端详他,“今天不是闲着吗?”
“虽是休沐,手头仍有些公务要处理,”沈继阳很不耐烦,“我身兼要职,岂像你们女人家似的,天天清闲?”
闻芷俏脸一沉,心里暗暗骂道:“神经,不贬低女人就活不下去是吧?”
老夫人梳洗罢,从里间出来。
还没坐下,便拿一双利眼死死盯着闻芷,口吻强硬地说道:“你人要走可以,但是沈家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带走!”
闻芷淡淡道:“我打包的都是我的私人之物。”
“你的私人之物就是沈家的东西,”老夫人怒极,一时不慎,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因为你住的就是沈家的宅子!”
终于一点也不装了???
闻芷轻哂:“我说你好歹也是侯门夫人,念过书的名门闺秀,怎么也得要点脸吧?你去库房看看,哪一分钱不是我挣来的?你身上穿的华服,头上戴的首饰,又哪一样不是用我的钱买的?一把年纪竟这般厚颜无耻!”
老夫人让她呛得满脸紫胀,眼珠瞪出,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沈继阳怒道:“放肆!谁准你这样忤逆母亲?还不跪下赔罪?”
“要跪也该是你们跪我,我拿钱养了你们六年,一个个的都是白眼狼,端起碗就骂娘。”闻芷丢给沈继阳一个饱含嫌恶的眼神,扭头就要走。
沈继阳将她拽住,沉声命道:“我再说一遍,跪下给娘赔罪。”
闻芷柳眉微扬,嗤笑:“你先跪下给我赔个罪,我就跪,如何?”
“你……”自古只有妻跪夫,哪有夫跪妻的?
何况沈继阳并不认为,自已有什么罪需要向她赔。
“不愿意啊?那就给我滚开。”闻芷眸中掠过寒意,素手一抬便挣脱了他的束缚,扬长而去,“尽快将和离书送来,我还急着走呢。”
沈继阳被她推得一踉跄。
刚才他好歹也使了七成力道,竟如此轻易就被闻芷拨开,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着实奇怪。
谢清音承沈家人所托,带了一车厚礼,来到定国府找陆东白,想请他看在自已的情面上,轻判沈继安。
“表兄,沈继安杀人确实不对,但他毕竟年纪还小,冲动鲁莽也是有的,教育过后知道悔改便好,俗话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应该再给他个重新做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