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有好生之德?”陆东白阴沉的脸涌现出怒色,从案前站起,“这话你怎么不去跟死者的家属说?那姑娘的命不是命?”
谢清音被他呛得一噎。
她确实没考虑过那个死去的民女,区区一介民女,怎么能跟侯门公子相提并论?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这个世界本就如此。
可是很显然,陆东白一根筋,并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老夫人现在思念儿子成疾,日日以泪洗面,我看着着实不忍。”
陆东白连连冷笑:“死者也有母亲,死者的母亲也日日以泪洗面,思女成疾,你要不要去看看?”
“表哥!就算是我求你了,看在我的情面上,就饶他一命吧,好不好?”谢清音看他无分毫动容,有些着急。
“你还没这么大的面子,”陆东白扫视她一眼,又坐了回去,翻开案头的公文来看,“郡主请回吧,寒舍供不起您这尊大佛。”
早年间,定国府与沪阳王府还算有些交情,因此儿时两家的孩子也常在一块玩儿,谢清音跟陆东白的接触自然不算少。
原以为陆东白顾念昔日情谊会给她这个情面,可没想到这个人真是绝情到了骨子里。
本想借此机会在沈家人面前讨个好的,且昨日做了保证,说自已铁定能办成,现在就这么回去给他们答复,她颜面何存?
“你当真如此绝情吗?人在世间总有求得着别人的时候,卖个人情也是为自已留后路,有何不可?”
陆东白的耐心已被耗尽,转头向门口大声吩咐:“来人!送客!”
门口的丫鬟应声而入,做了个请的姿势:“郡主。”
谢清音见他半点面子都不给,不禁恼羞成怒。
“你会后悔的。”
陆东白提笔蘸了蘸墨,沉声警告道:“你要是敢擅自去找我母亲,我会去陛下面前告你一个贿赂朝廷命官、妨碍大理寺办案的罪。”
“好,好!你够狠!”
谢清音气极,转身出了院子。
她没有亲自去沈家告知此事,而是派了个小厮过去知会。
老夫人得知后,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团团转。
“怎么连郡主出马都不行?这陆大人也未免太不讲情面了些!看来还是得大长公主出面。”
思及此,老夫人立即又差人去请闻芷。
听见老夫人一开口便又是说沈继安的事,闻芷甚为烦躁。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她要是陆大人,在判处死刑之前,一定会先把沈继安给阉了。
“之前我也说过,陆大人是个刚正的官,不吃这套,您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老夫人压着满腹不悦,尽量用和善些的语气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大长公主是陆大人的母亲,她说话陆大人岂有不听的?你就去请一请窦老板吧,算母亲求你了。”
闻芷锁紧蛾眉,愁到无话可说。
这两天才发觉,跟沈家人沟通,真是困难。
看软的不行,老夫人便又只好来硬的。
“你必须帮这个忙,这些年沈家待你不薄,现在继安有难,你袖手旁观,放任他在大理寺受苦,还有人性吗?”
闻芷反呛道:“我待沈家也不薄啊,当年还没做生意时,可是我用嫁妆补贴家用,让你们过上吃穿不愁的生活,多少年了,怎么也没见你们来报答我?”
老夫人最讨厌的就是她提以前,那些年的日子不仅苦,而且屈辱,她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去回想。
她一掌拍在案上,身子因气愤而有些颤巍巍,“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见死不救了?”
跟这种人说再多都是浪费唇舌,闻芷索性便不再言语。
“好,你既如此不义,那就休怪我不仁!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帮忙把继安救出来,我让继阳立即签和离书放你走,你的私产沈家一分也不要,你若不肯,我便让你做下堂妇!莫说你那些私房钱了,就是当年带来的嫁妆,你也别想带走半点!身无分文,你就等着流落街头去吧!”
闻芷岂能受这种要挟?
这些年她一向好说话,或许正是这样,给了沈家人错觉,以为她好欺负。
“咱们走着瞧。”
闻芷起身就走,行至门上忽又回过头。
“怎么不让你那高高在上的大儿子救人呢?当了这么大一个官,连自已的亲弟弟都保不住,反而要来求我一个妇道人家,那也太没用了点不是?”
老夫人大怒:“胡扯什么?那是因为……”
“走了。”
闻芷没听她掰扯,径直离开。
“这个毒妇!”老夫人甩手扫落炕几,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今上这两年正大力整顿吏治,继阳身为刑部侍郎,若是徇私枉法,被人知道了参上去,不仅刑部的官位,连同在兵部兼任的郎中之职与南衙左督的职位也必定不保。
继阳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不能让他受家族拖累,毁了前途。
可是继安,她可怜的继安还不到二十岁,难道就要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