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本王也在现场。”
正待闻芷要开口骂人时,一袭春碧长袍的谢迟缓步而入,至皇后座下见礼,“但本王见到的情形,与广陵侯看见的大有出入。”
“本王看见薛小姐羞辱闻姑娘,还要动手打人,闻姑娘闪身避开,薛小姐去拉扯她,一个失足跌入了水中。”
皇后顾不得听他说话,先站起身来,命人赐了座,方垂眼看向地上的薛盈盈。
欲言又止了片刻,又慢慢把视线挪向沈继阳。
薛盈盈双手扶住身前的玉阶,勉强稳住自已被冻得发抖的身子,尖声说道:“不是这样的!是闻芷推我下的水!长宣王他……”
“你是想说本王撒谎?”谢迟落了座,俯视过去。
他脸上分明没怒色,却叫薛盈盈感到有无尽的冷意压顶扑来,猛地心口一窒。
凉国夫人拉了拉她的衣角,急声说道:“小女绝无此意,王爷息怒。”
谢迟不屑与她们多言,径自看向沈继阳。
沈继阳直杵在人群当中,面色微微发青,也不知是因被当众戳穿了谎话,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就算王爷想袒护闻芷,也不该颠倒黑白,平白往受害者头上泼脏水。”
闻言,宾客们暗暗咋舌,尽皆噤声不语。
皇后忍不住皱眉,这广陵侯看来是仕途走得太顺,自负太过了。
连陛下都不曾当面指责过长宣王,说粗俗点,他算哪根葱,如此不知死活?
“广陵侯,慎言。”
沈继阳挺了挺胸膛,道:“微臣不过是实话实说。”
闻芷冷笑道:“当初你与谢清音苟合生下孽种,还反过来诬陷我与人通奸,有私生子,你难道不是颠倒黑白,往受害者头上泼脏水?广陵侯也只是话说得干净,心却肮脏得很。”
“你……”沈继阳被翻了旧账,到底有些难堪。
那件事过去已有阵子,到今日议论的人已渐渐少了,但在座的并不是失忆了不记得了。
谢迟看了闻芷一眼,又幽幽地道:“据本王所知,沈大小姐染病,广陵侯前几日到闻姑娘那里求过药吧?闻姑娘没有给你,你就怀恨在心,借机报复她,是也不是?”
还有这样的事?
宾客们听得眼睛发直。
霎时间收获异样眼神的人变成了沈继阳。
沈继阳当然可以否认,但旁人又怎么会信呢?
于是他的辩解显得极为苍白:“不是,我并无此意。”
谢迟笑了笑,接过宫女递来的瓷盏喝茶。
“你自然不会承认,不过你与闻姑娘恩怨颇多,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沈继阳心口仿若被什么堵住了,只觉憋得不行,忽然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的无力感。
长宣王为了袒护闻芷,竟不惜扯谎来替她打圆场,看来两人果真关系匪浅。
眼见着局势逆转,方才还在骂闻芷心狠手辣的宾客们已调转头指责起沈继阳卑鄙下作,薛盈盈终是压不住胸腔里那颗不甘的心,咬紧后槽牙道:“广陵侯所言分明就是事实。”
谢迟转头看来,凉国夫人心下狠狠一咯噔,慌忙将薛盈盈拽到身后,不准她再开口。
皇后不满道:“薛夫人,你也该好好教导你女儿了,成日惹事生非,胡搅蛮缠,迟早有自食恶果的一天,可不是每个人都如闻姑娘那般宽宏大量,不予计较。”
见薛盈盈动动唇,像是又要说什么,凉国夫人急忙把她的嘴捂住,随即连声称“是”。
薛芙起身道:“母亲快带她回去吧,以后别再放她出来丢人现眼了。”
她好不容易才求了陛下,在千秋节这天出门放一天风,想着出来走动走动,免得别人以为她失宠了。
早知薛盈盈这个蠢货又要生事,她还不如待在宫里禁足呢。
“皇后娘娘,臣妾身子不舒服,先告退了。”
皇后也没留她,点头许了。
薛芙转身出了揽月阁,凉国夫人自也再待不下去,忙携了薛盈盈行礼告退。
来到外面,薛盈盈撇嘴叽歪道:“她不丢人现眼,堂堂皇妃被陛下亲自下令禁足,她丢的脸比我还大呢。”
“少说两句,”凉国夫人拧眉瞪她,“你妹妹也是为你好。”
薛盈盈啐道:“真为我好,刚才怎么一句话也不为我说?明明是嫌我给她丢脸。”
“幸亏今日襄王不在,不然你这脸就真是丢大了。”
“他在我也不惧,难道还能因为这点事退我的婚不成?”
凉国夫人无言以对。
这孩子到底是随了谁了?如此不服管教。
皇后知道闻芷与京中这些贵人不熟,恐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坐着烦闷,便特意命人在旁边摆了桌椅,让她与自已坐一处。
闻芷感激她的贴心,自也不好拒绝,只是坐在她身边,难免拘束些,既要坐得笔直,又要维持端庄微笑,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腰背酸了,脸也僵了。
席间不知何时没了谢迟的身影,她想着该去谢谢他之前帮自已解围,便借口头疼,出去散散酒气,知会了皇后,起身出去。
不料在外头园子里转了半圈,谢迟没见着,却与沈继阳撞上。
闻芷不想跟他讲话,扭头便走。
沈继阳在她身后道:“我过来是想给你几句忠告,长宣王那样的人,你攀附不了,别做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