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京师又湿又热,到了夜里闷得人睡不着觉。
闻芷的卧房前后种了许多花草,一到夏天便有蚊虫鼠蚁出没,闻芷肌肤敏感,随便被蚊虫叮一口都要肿痛好几天,故而每到这个时节,屋里就会常洒杀虫驱鼠的粉末,晚上睡前,也要烧上一两块驱蚊虫的香。
“烧了驱蚊香就不要安神香了,”闻芷坐在妆台前,一面擦抹自制的爽肤膏,一面叮嘱常乐,“这次制的驱蚊香改了配方,不能跟我的安神香一起用。”
常乐应了一声,将香饼放进金香炉内。
常喜见闻芷擦完了膏,便将其放回妆奁内,“这么闷热的天,不烧安神香,小姐睡得着吗?”
“忍一忍吧,总能睡过去的。”闻芷无奈一笑。
她是个畏热的,每年到了夏季就经常失眠,不过好在屋里放了冰盆,稍微能降些温。
“你们也歇着去吧。”
常喜与常乐收拾了一下,把床褥铺好,退了出去。
闻芷上榻看了会儿书,即躺下安寝。
屋里闷热,辗转了半个多时辰才慢慢睡过去。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雨滴拍打户牖,吵得她睡不安稳,到后半夜迷迷糊糊间还做起梦来。
“淫妇!伤风败俗水性杨花!”
“打死她!打死她!”
好多烂菜叶臭鸡蛋飞过来,闻芷惊叫着坐起,慌忙把脸挡住,然而睁眼四下一望,却发现自已是在卧房里,并没被拉出去游街示众。
常乐常喜听见声响,推门进来查看。
“小姐又做噩梦了么?”常喜坐下来,给闻芷抚背,常乐则倒了茶来,给闻芷压压惊,见她额上沁满了汗,又忙掏出手帕,给她擦拭。
闻芷饮下几口凉茶,半晌才缓下心绪。
“是个很奇怪的梦。”
她梦到有个孩子来侯府找自已,一见面就抱住她喊娘亲,沈继阳趁机诬陷她有私生子,逼问谁是奸夫,沈家人骂她荡妇,把她绑到街上去示众,沿街的路人像见了仇人似的,对着她狠狠辱骂。
最后沈家将她交给官府处置,她因此获罪,身败名裂,被关进大牢。
本朝律法,女子与人通奸被告到官府,是会获罪的。
“常喜,明日起派人暗中监视沈继阳,不论他去过哪儿,见过什么人,都要一一向我汇报。”
这次的梦跟上两次一样,或许也是在向她预示危险,她得提前做好应对。
常喜虽不明所以,却也没多问,“好。”
这一夜闻芷彻底失眠,再没睡着过。
翌日早晨起来,胡乱吃了点东西,趁着雨歇,来到院子里散步透气。
不多时,常乐拿着书信过来道:“小姐,外面有人送了封信来。”
“什么人送的?”闻芷看了看,信封上没有字,于是又拆开来看,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短短两三行字,是陌生的笔迹。
常乐答道:“阿全说是个小孩儿送来的,也没交代是什么人。”
闻芷看着信里的内容,乌黑的瞳孔骤然一缩。
沈继阳跟谢清音有个儿子???
而且写信的人还将那孩子的住址告诉了她,“永康坊西柳巷……”
因这个消息过于震撼,闻芷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也不知这消息是否属实,还是先去查证一下为妥。
“常乐,你亲自去一趟这个地方,”闻芷将地址给常乐看,“看是否真如这信上所说,里面有个叫沈丰的孩子。”
常乐也刚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点头道:“若是属实呢?”
闻芷沉着脸道:“我自有计议。”
若沈继阳与谢清音当真有私生子,她一定要闹得京城人尽皆知!
常喜心内十分好奇:“信没有署名,会是什么人送来的呢?”
“不知道,”闻芷也正琢磨这个,“多半是某个与沈继阳或者沈家结过仇的人吧。”
眼下要紧的,是要阻止那个梦变成现实。
常乐按照信上的地址找过去,来到一座两进的宅子,她使轻功翻墙进去,刚进院子,便听见一串孩童的笑声,忙闪身躲到暗处。
只见一个三岁来大的男孩手里拿着个纸风车,兴冲冲地从屋里跑出来,屁股后面跟着两个小丫头。
“少爷跑慢点儿!当心摔了!”
离得太远,常乐看不清那孩子的长相,正想挪个近点的位置再看,却又听见一道耳熟的女音传出:“丰儿!娘告诉过你什么?再不听话,就要没收纸风车了。”
昭云县主!
常乐瞪大了双目,转头望向那道宝蓝身影。
沈丰听出母亲生了气,折回身,低着头慢慢走过去。
“娘亲,孩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谢清音缓和神色,捏了捏孩子的小肉脸,柔声说道:“乖。”
酉时左右,常乐回到广陵侯府,将自已的所见所闻告诉闻芷。
常喜听了,只觉比吃了只苍蝇还恶心:“真想不到,一个郡主一个侯爷,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竟能干出如此不要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