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初,沁竹殿偏殿
听雨蹑手蹑脚地关上宫女所居屋舍的房门,正撞上刚起床准备洗漱的行云。
“听雨姐姐,你你你一夜未归?!”
按照宫规,落钥后,未经主子允许,是不得随意在宫中走动,更不可远离主子寝殿。
“闭嘴!”
被吓了一跳的听雨,一看是素来老实的行云,悬着的心放了一半!
只要不是姜妧姎,沁竹殿其他的宫女,她还是可以随意拿捏的!
“可是,听雨姐姐,这不合宫规,被掌事嬷嬷发现了…”
“你懂什么,在这沁竹殿里,除了公主,我的规矩就是规矩!”听雨大言不惭地说道。
“可是…可是…传扬出去,定会有人说公主御下不严,有损公主声誉!”
行云向来护主,万事以公主为先。
“你不说,谁会知道!”
听雨不以为意。
公主声誉,哼,想到昨夜宴席中,贤妃娘娘把她叫过去交代的事情,再过两天公主就会声名狼藉,届时她损得这点声誉又算得了什么!
“不行,我要去告诉公主!”
说着行云就要往屋外走去。
“站住!”
听雨扭着纤腰款款走向行云,精致的小脸也变得狰狞起来。
“啪~”
她抬手就给了行云一巴掌,力道之大,行云的脸瞬间红了一大片,脸上还有明显的指痕。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公主面前告我的状?!”
“你大可以试试,看看公主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不是她狂傲,就姜妧姎那点本事,她早就摸透了。
由于从小流落民间,姜妧姎心思单纯,回宫后,又被景帝宠着捧着,对宫中这些勾心斗角之事所知甚少。
只要她随便找个理由就能糊弄过去!她有这个自信!
“好啊,真好啊!”
姜妧姎鼓着掌从帘后走出。
“听雨,你好大的本事!本宫竟是不知,你如此胆大妄为!”
“公、公、公主…”
刚刚还狂妄不可一世的听雨,骤然看到姜妧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跪倒在地。
“你的规矩就是规矩?嗯?”
“本宫也要听你的?嗯?”
姜妧姎每说一句,都让听雨瑟缩一下。
她不明白,往日都要辰时才起床的公主,为何此时会出现在宫女的住处。
昨夜回到沁竹殿,姜妧姎才发现,宫宴捉奸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随她一同赴宴的大宫女听雨和观霜竟一齐消失!
回想前世,在容贵妃宴席中,听雨和观霜也出去了许久。
听雨后面捉奸时倒是回来了,说自已肚子疼,去了茅房。
观霜一直到第二日她起床才见到人,她只说自已宴会中偶遇刚入宫时认识的好姐妹,两人聊到很晚,最后宿在一处。
自已竟是从未怀疑过她们的说辞。
也是因为自已的信任,给了她二人成为别人挥向自已的利刃的机会,最后成了指证她罪证的所谓的关键证人。
现在想来,只怕她二人此时已经被人策反。
“公、公、公主,奴婢,奴婢昨夜一直在屋中,只是内急,去了趟茅房。行云睡得熟,不知道,以为奴婢一夜未归。”听雨脑子转得飞快。
“内急?本宫等了你一夜,看来本宫也睡熟了!”
昨夜她就在偏殿等着,等了一夜,就是要抓听雨和观霜的现行。
“一夜?”
意识到公主这次动真格的,听雨也不敢再狡辩。
她跪着挪到姜妧姎脚边,抓着姜妧姎的锦绣山河裙的裙角,脸上满是惶恐,“公主明鉴,非是奴婢不说实话,实在是奴婢怕说了您也不信!”
“哦,什么实话,本宫不信?!说不说在你,信不信在本宫!这不是你欺上瞒下的理由!”
姜妧姎后退一步,嫌恶地看了看被听雨抓过的裙摆,好好的一件衣裙,又废了!
前世,她刚嫁入容家,听雨为了做容予的姨娘,当着众人的面,指证她和二表哥沈度,早已互生情愫,暗通款曲。
容齐因此与她生了嫌隙,很少去她房里。
这个污点也跟了向来刚正不阿,洁身自好的二表哥短暂的一生,至死未能洗清。
这件事作为她的风流韵事之一,被编成长公主艳事录传遍朝野和民间。
风流成性、骄奢淫逸亦成为日后她被处死的十大罪证之一。
一想到这,她恨不能现在就将听雨食其肉,碎其骨。
听雨明显感觉到一步之遥的公主,不知为何突然生出生人勿近的气场。
她大着胆子为自已辩解,“昨夜奴婢肚子疼,去了趟茅房。”
很好,跟前世一样的借口。
“什么茅房,能上得彻夜未归!”
“奴婢从茅房出来,在回途中被贼人打晕了,晕了一夜,方才才醒来!”听雨哆哆嗦嗦地说着。
“这个理由倒是新鲜。”姜妧姎冷笑一声。
确实新鲜,前世没有。
“奴婢说得句句属实,公主可以派人去查!如有一句假话,奴婢甘愿领罚!”
此刻听雨恨极了将自已打晕的贼人。
如不是被人打晕,她抄近路定能准时返回宫宴,随侍在姜妧姎身边。
也不至于现在被怀疑。
“在何处被人打晕?”
听到姜妧姎的问话,听雨又迟疑了。
她迟迟不愿说真实理由,就在于她晕倒的地方,过于敏感。
一说出来,她是贤妃娘娘的人就暴露了。
“怎么不说了?”
“行云,将听雨绑了移交椒兰殿,由母后按宫规处置。”
姜妧姎一看听雨又在迟疑,就知她心里有鬼。
这次她定不容听雨再随意糊弄过去!
沈后对后宫管理极为严格,宫女太监如有违反宫规,轻则掌嘴、杖刑,重则流放。
谁说情都无用。
听雨听到要被交给皇后处置,意识到姜妧姎动真格了。
在姜妧姎这,交代了,毕竟大错未铸成,只要自已表表忠心,还可能从轻发落。
到皇后娘娘那,自已说与不说,皇后娘娘都能查到。
届时贤妃娘娘自身难保,更不会管她!
她再也顾不得许多了,“奴婢是在群芳殿旁边的小路被打晕的!”
群芳殿,贤妃娘娘的寝宫,隶属于西六殿。
容贵妃的寝宫,漪兰殿隶属于东六殿。
整个皇宫,以景帝的御书房承乾殿、寝宫养心殿和沈后的椒兰殿为中轴线,以中轴线为界,分东六殿和西六殿。
东六殿和西六殿相隔甚远,走路也需一炷香的时间。
如非刻意,断没有从东六殿跑到西六殿上茅房的!
原来,一开始听雨就是贤妃的人!
“你去群芳殿做什么?”
“奴婢,奴婢…”
“行云,移交椒兰殿。”
“公主,饶命!奴婢说了,公主可否饶过奴婢。”
听雨还在试图讨价还价。
“若是实话,可饶!再有欺瞒,本宫自会秉明母后,乱棍打死!”
“不要!奴婢说,奴婢说。是贤妃娘娘诏奴婢过去的!”
“哦,贤妃娘娘找你,所为何事?”
听雨绞尽脑汁,在想一个又能糊弄过去,又能不供出贤妃娘娘计划的理由。
姜妧姎又怎会给她这个机会!
她冲行云使了个眼色,行云点头上前搜身,果然在听雨身上搜到了一支莲花如意镶翡翠白玉簪。
姜妧姎看着那支白玉簪,色泽通透,上好的和田玉,西域上供,被父皇赏赐给贤妃娘娘,往日时常看到贤妃佩戴。
“这支簪子都赏了你,本宫竟不知,你如此得贤妃娘娘欢心!”
“看来本宫这沁竹殿庙小,供不下你这尊大佛,不如送去群芳殿服侍贤妃娘娘,也全了你为她守口如瓶的一番苦心。”
“不要!”
听雨虽奸滑,但并不愚蠢。
她心里明白,贤妃现在看中她,给她恩惠,皆因她是长公主身边的一等宫女,有用到她的地方。
一旦失了这个身份,于贤妃无可用之地。
去了群芳殿,她只会沦为群芳殿最低等的宫女。
她不要,她费尽心机爬到这个位置,为的就是跟在长公主身边,多见见贵人,将来也为自已谋个好婚事!
听雨眼看瞒不过去了,闭了闭眼,心中已有计较。
再睁开眼,她眼中满是坚定!
“三日后,清明节。按照规矩,太后,皇上和皇后会带一众皇子公主赴皇陵谒陵。您也要去,贤妃娘娘命奴婢伺机把这包药下到您的茶水里。”
说着,听雨从腰间拿出一个纸包,双手奉上。
“公主明鉴,奴婢只是假意屈从贤妃娘娘,从未打算将这包药用到您身上!奴婢对公主之心,日月可鉴,若有虚言,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