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宫人来禀,苏半夏小姐的马车经安平门进了上京,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宫门口。
“公主,是宣苏半夏小姐即刻进宫见您?还是明日再入宫?”行云问道。
姜妧姎站起身,理了理发簪,“半夏姐姐旅途劳累,理应多休息,自是本宫出宫去见她。”
上京 聚香斋雅间
“半夏姐姐,你可算来看我了,妧姎好想你啊!”
苏半夏刚一踏入包间,姜妧姎就迎了上来,亲热地给了苏半夏一个拥抱。
在抱苏半夏时,姜妧姎明显感受到她对自已的抗拒。
苏半夏不动声色地从姜妧姎的拥抱中挣脱出来,不自然地笑道,“民女也想公主了,您即将成婚的消息传到金陵,我便想着来看您。”
“但是我爹说今时不同往日,您是尊贵的长公主,我们一介庶民,未得允许,又岂敢擅自前来。”
姜妧姎轻勾了下唇,“苏伯父说这话,把妧姎当什么人了?!当年我在金陵若不是得你们照拂,又如何过得安稳?我回京,若不是你们陪伴,我又怎么安心?”
“我们之间的情意已经超越了家人,以后切莫同我客气。”
苏半夏应声答是,二人落座。
“对了,半夏姐姐,三年前你说要回乡同未婚夫完婚,怎么不见姐夫一起来?”姜妧姎故作不知地问道。
苏半夏眼神闪了闪,看来陆九渊果然死了,临死前也什么都没交代,否则姜妧姎怎会对她未成婚一事一无所知。
来之前她还惴惴不安,担心露了马脚,现在总算放下心来。
人一放松,表情也自然多了。
“妧姎妹妹,我没有成婚。”苏半夏坦然地说道。
姜妧姎捂着嘴,“怎会?我还记得当初你将渊哥哥挂在嘴边。在我心里,谁都可能会分开,你们是绝对不会分开的。”
苏半夏笑了下,满脸凄楚,“人心隔肚皮,他去山阳书院读书,我俩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感情本来就淡了。”
“成婚前我才知读书之余他竟喜欢上了狎妓,在烟云楼包了个妓子。”
“为了那个妓子,他威胁我,要我同意我俩成婚后,他纳那名妓子为妾。”
“我虽是商贾出身,又怎能自甘堕落,与妓子做姐妹?”
“当下我便退了亲,与他恩断义绝。”
苏半夏说着,眼眶都红了,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妧姎听着苏半夏的话,也配合得装出气愤的模样,大拍着桌子,怒道,“我大盛朝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们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情意,他竟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种狼心狗肺之人就该拖到乱葬岗上喂狗!”
姜妧姎每骂一句,苏半夏的嘴角就抽搐一下,半晌终于忍不住,“妧姎妹妹,你别骂了,好歹我二人好过一场,也是不忍听你这么说他。”
姜妧姎眼里闪过一丝鄙夷,是不忍听我骂陆九渊,还是自已心里有鬼?
苏半夏已经不是以前的苏半夏了。
今晚她在自已面前竟没有一句实话,句句都在诓她!
姜妧姎觉得眼前的苏半夏很是陌生!
来见苏半夏之前,金陵的消息也已经飞鸽传书回来,容予都跟她说过了。
若不是她提前知道了金陵陆九渊身上发生的事,并不是如苏半夏所说那样。
今日怕是要被苏半夏忽悠过去。
既然苏半夏诓她,就别怪她也做戏骗她。
有了前世的血泪经验,对待敌人心慈手软,就是给自已身上安了隐形的地雷!
做戏做全套,姜妧姎含泪道,“半夏姐姐,你放心,我定会替你报仇!回去我就去求父皇把他下大狱。”
苏半夏眼神中闪过几分慌乱,这怎么能让姜妧姎插手呢?姜妧姎一插手,只怕全部露馅。
于是她放柔了声音,安抚道,“妧姎妹妹不必为我费心。”
“恶人自有恶人磨,我退婚以后,那陆家就得罪了人,全家八口人竟是全部没了命。”
“说来,也是我福大命大,若不是我坚持退了婚,怕不是连我这条命也交代了。”
姜妧姎跟着后怕地拍拍胸口,“竟然还有这事,老天都在帮半夏姐姐报仇!”
“半夏姐姐,莫急!若有适婚儿郎,我也会帮你留意,定会帮你选个比那劳什子渊哥哥,好一千倍,好一万倍!”
二人又聊了些家常,姜妧姎起身带了她的婢女去如厕。
屋中只有苏半夏一人百无聊赖地坐着,她的婢女翠微站着服侍。
“小姐,公主对您还挺上心的。您确定要为了淳王对付公主吗?”苏半夏的丫鬟翠微问道。
苏半夏轻嗤一声,“女子以夫为天,我既已是淳王的人,自然一切要以淳王为先。”
她又不傻,若淳王能登上皇位,她即便做不成皇后,也能混上个贵妃,再不济也是妃位。
三年前随姜妧姎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后,她越发觉得天潢贵胄与平民百姓简直云泥之分。
见过世面的鸿鹄,又如何甘心再回去做麻雀。
她要做人上人,又怎会再甘愿回金陵嫁那小小的商户之子?
虽然这商户之子,有几分才学,将来有很大概率考上科举,那又怎么样呢?
考过了科举,没有出色的家庭背景,背后无人扶持,还不是得从七品小官做起?
哪里像淳王,生来就身份尊贵!
她自认为容貌不比姜妧姎差,也不比宫中的妃嫔差,她们可以,凭什么她不行?
姜妧姎能给她什么?她的优越感和不值钱的同情心么?
主仆二人正说着,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了一位姿容艳丽,又不失英气的红衫女子。
红衫女子看到屋中的苏半夏,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这位姑娘,我们可曾在哪见过?”
苏半夏看到她,脸色却闪过几丝慌乱,随即把脸拼命地扭到来人看不清的角度,才说道,“我初来上京,不曾见过姑娘。”
英气的女子冲苏半夏拱拱手,“既如此,便是鹿竹唐突了。”
“鹿竹,我定的是天字一号房,你跑天字二号房干嘛?”
又来了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在打趣那名英气的女子,听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话的意思是英气女子跑错了包房。
“南烛,我怎么记得你跟我说的就是二号房啊?”
“好了,好了,别争执这些有的没的了,快跟我去隔壁吧,别打扰别的客人用餐。”
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把英气女子拉走了,临走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半夏一眼。
这一切被藏在隔壁天字三号房的姜妧姎看得一清二楚。
聚香斋设计独特,天字房中都暗藏隔间,能看到隔壁房间的动静。
鹅黄色女子是蒋南烛,英气女子是谢鹿竹。
姜妧姎托蒋南烛帮忙,今晚请谢鹿竹在聚香斋吃饭,还给谢鹿竹提供了错误的房间号。
她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谢鹿竹和苏半夏见一面,她想看看谢鹿竹对苏半夏的存在知道几分。
方才她二人的表现,姜妧姎基本认定苏半夏是见过且知道谢鹿竹的,而谢鹿竹对苏半夏和淳王的关系未必清楚。
知道了这些,下一步她才好安排行动。
与苏半夏见面结束,姜妧姎命人把苏半夏送去客栈休息。
而她自已则坐上了自已的马车。
马车里,沈度、容予、随风已等候多时了。
随风依然被五花大绑着,神情悲怆而呆滞,整个人身上笼罩着淡淡地死感。
沈度与他面对面,容予此次却毫不客气地坐了主位,仿佛这是他的马车一般。
姜妧姎犹豫了一下,准备坐到沈度旁边。
谁知她屁股还没挨着座位,就感觉腰间一股大力把她带了起来。
竟是容予,容予居然当着沈度和随风的面就把她抱了起来,塞到了他旁边的位置上。
“你!”姜妧姎羞得脸都红了。
这人越发没脸没皮,还未成婚,就牵她抱她,她明明跟他说过了,不与他有夫妻之实的。
不过奇怪得是,她竟不是很排斥他的触碰。
前世,她的身体很是排斥容齐,若不是念着是夫妻,别说容齐不愿意碰她,她还不愿意让容齐碰呢。
容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公主,臣气量小,善妒,以后容易引起旁人误会的举动,您还是少做为宜。”
“否则别怪臣唐突了公主。”
“容予,你放肆!”
还未成婚,居然敢威胁她,姜妧姎气得脸都红了,平日是不是太给他脸了,让他忘了自已是堂堂长公主。
“放肆?待你我成婚后,臣还会有更放肆的,臣只是提前让公主习惯!”
对他俩这种打情骂俏的斗嘴行为,沈度挠挠头,望着天花板。
此刻他觉得自已有些多余。
他倒宁愿自已像随风一样沉浸在自已的小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