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台被掀翻,陶器茶宠茶具支离破碎。
这是个没有星光的夜晚,南天远将手机贴在耳边,任凭女声不断提醒他对方已关机。他站在一片破败中,双腿颤抖,却努力让自己站住。稳了良久,他才试图迈开第一步,踢到什么东西,在脚边滚了一圈。
是一枚半身白玉释迦坐像。曾经,居于南仲冬茶台上,陪他品茗。
耳边的提示音也消失了,手机没电。南天远抱紧白玉佛,读懂了信封后面那句话。南仲冬说不要再回这里,指的是这个家。
南天远疯了一般,翻遍家里每一个角落,爸,爸你在哪?爸!他跪在南仲冬的卧室中央,企图寻找父亲残留的味道,却被灰尘呛到猛咳。
“爸!”他额头触地,鼻涕和眼泪与地板上的灰尘搅在一起。恍恍中,南仲冬仍旧坐在沙发上,说,“天远,弹首曲子给我听。”
金祁路那处老破小,租金便宜,他算了算,靠信封里的钱,还能挺一阵子。
搬来不过一周,南天远每天都坚持给南仲冬打电话,仍旧是万年不变的关机。他执拗不肯踏入派出所报案,仿佛只要坚持不报人口失踪,南仲冬就一定会回来。
他相信他,这是父子之间的默契。以往他也有一走十几天的时候,每次都会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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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4 34、钢琴课(二更)
舟若行给他发信息,征用南学霸三天元旦假期,恶补。南天远仍旧言简意赅回复一个字,好。面对这个老公,舟若行一点旖旎心思都没有了。高强度高压力真的灭绝人性,销毁一切欲望,包括性欲。
放下手机准备睡去,手机又提示新消息。
南天远:我不住在那里了。
舟若行:搬哪去了?
南天远:金祁路。
半饷,没等到舟若行回复,他又发一句:你可以选择不来。
黄老师的音乐教室在梧桐区一处法式小洋楼。阳光透过五颜六色的琉璃,在窗前拉长彩虹般光影。
练过一组轮指,黄薇喊停。两架钢琴中间是汩汩沸腾的茶,她为南天远倒了一杯,又为自己满上。
她手指在黑白键上跳动示例,“看到了么,你这里又弹错了。已经多少遍了,怎么还没有背下来。这不像你。”
南天远心不静,干脆手指离开琴键,“黄老师,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上课了。”
“因为要全力准备高考?你是个好苗子,荒废了太可惜。”
“不是,我不想练了。”
黄薇的手重重落在钢琴上,发出杂乱又巨大的声响,“发生什么了?是谁当初跟我保证无论如何都要弹下去?”
黄薇是音乐学院终身教授,名声享誉国内外。她的钢琴课不是有钱就能上的。事实上,以琴结缘,黄薇不看出身,上至天才琴童,下至退休的业余初学者,只要真心学琴,肯踏踏实实磨炼,她都收。
这个条件看似简单,已经阻拦了百分之九十的人。多少音乐学院的研究生,往她的琴房一坐,黄薇就撵走。她说,你们的琴声没有灵魂,匠气太重。
“如果你是为了物质,名利,就不要来。”黄薇说到激动处,会挥舞双手,象是弹奏一样,手指修长灵活,“音乐是快乐的,发自内心的。无论弹了几十年,如果不能回归这一条,就不用强忍着坐在这受苦。”
第一次弹钟,饶是极有天赋的南天远都深感挫败。黄薇展示残缺的右手给他看。
“弹下去,不要给自己找任何理由。”
认识黄老师的人,无不震惊。在一场事故中,钢琴家失去了两节手指,却仍旧坐在了舞台上钢琴前。曲尽,观众甚至噙着泪花起立鼓掌。曲目难度之高,音域跨度之大,一个健全人若无经年累月练习都不能完成。黄薇没有打折,黑键高,白键低,每一个音符都敲得清楚明朗,用残指,分毫不差演绎经典。
个中传递的情感,早已超过了音乐本身的承载。
“南天远,没想到你是这么轻易就会放弃的人。”
少年抿唇,血液快速流过,却仍觉手指冰冷,他开口承认,“是。”
黄薇教了南天远三年,除却钢琴音乐,他几乎不透露其他事情。她自知这孩子有着与年龄不相配的心绪,叹口气,黄薇道,“你觉得人生是公平的么?”
“黄老师,我不知道。”他求助般抬头看她。
阳光下,黄薇一身墨绿滚边旗袍,手肘搭在钢琴上,看着南天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