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棣与陈慎虽年纪相仿,却不算相熟,彼此在京城颇有点王不见王的意思,正式场合没怎么见到过几次。
如果只论身份地位,陈慎是王爷,陈棣只是个世子,天然矮这位堂兄一截。
现在人家亲生的母妃又死在了自己家里,陈棣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小心上前陪着不是,听凭打骂。
陈慎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冷冷地道:“本王是个讲道理的人,只要你们交出凶手。”陈棣叫苦不迭,今日人多手杂,谁知道是谁干的,查起来能有多快?
陈慎这把人堵在阁楼里的架势,怕是一日查不出来堵一日,两日查不出来堵两日。里边有些他的长辈,都已近古稀之龄,万一累得好歹,平王府哪还得的着好。
真的是无妄之灾!陈棣有苦说不出,甚至有些埋怨母亲没事举办什么劳什子的赏花宴,这下可好,赏出人命来了。浑忘了自己在得知襄阳郡主也在被邀请之列时,还特意请求母亲连着姜久盈一起请过来。
唯今之计,还是抓紧寻凶手吧,他心里默默祈祷,可千万别等这凶手找出来,再与他们平王府有牵扯才好,不然安王还不得拆了他们家!
官家再怎么不待见这位异母弟,也不可能会让外人欺负了去,必是要偏向的。
“可有线索?”见是赵家兄弟在主审,陈棣放下了一半心,这两位与赵太妃有亲,必然会尽心尽力,退一万步讲,就算一时半会儿抓不到凶手,也能劝着陈慎收敛一二。
“在听她们的供词,世子爷稍安勿躁。”
厨房里的厨娘们最先开始叫屈:“奴婢们手上有几十道冷拼热菜要做,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周围全都是人,哪里有机会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况且奴婢们也不可能知道哪份菜是要送到太妃娘娘桌上的。”
负责传菜的女使说道:“厨房到水榭离得不远,奴婢们尽心当差,路上自然不敢耽搁,不可能是在路上出的差错。奴婢们亦是一队人一起活动,这送菜的盖子都不曾掀开过啊!”
负责端菜上桌的女使紧接着说:“奴婢们的动作都在众目睽睽之下,随便哪位主子娘娘一抬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便是借奴婢几个胆子,也不敢下毒啊!况且王府规矩严,奴婢们平常是出不得府门的,怎么可能有机会买得到毒药。”
如果赵太妃本身就是凶手既定的目标,当然厨娘首先能被排除嫌疑,就像她们说的,做的菜一模一样,她们不能掌控哪份菜会送到谁的桌上。
但传菜与端菜的仆从却是可以做到的,而且她们在菜送上桌后都能离开水榭,不会有人怀疑她们的行踪有异,这样一来,她们完全有机会把下毒后空下来的纸包销毁。
“你且先来说说,端完菜,你去了哪里,跟谁在一起,有何人能证明?”赵东笞抬手指了一人,正是先前负责给赵太妃端菜的年轻女使。
“奴婢哪也没去,一直站在两位姐姐身边。”这话得到了赵太妃身边两位女使的印证:“是,她确实一直陪着我们站着。”
按常理,既然开席,菜品会不停地送来,中间间隔不长,负责端菜的仆从寸步都不能走远的,以免失礼。
“先搜搜她身上。”对一名女使,赵东笞也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立即便有捕快上前搜身,那年轻女使一脸绝望,被动接受了侮辱。
“回世子爷,她身上没有违禁品。”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了。”传菜的女使见赵东笞将目标转向她,亦是一脸绝望:“奴婢没有,奴婢愿意被搜身,以证清白。”
结果自然也没搜到。
就连派出去在水榭与厨房的必经之路上搜查的捕快也是无功而返。
难不成真的是冤枉了她们,下毒之人其实是个高手,能做到掩人耳目,隔空投毒?
赵东笞又忍不住阴谋论了,但这对他摆脱当前的困境没有任何帮助。
投毒之人必是能接近赵太妃所用的菜品之人,厨娘确实疑点不重,姜久盈在传菜与端菜的两名女使身上来回打量,又转向了地面上已经被白布临时盖住的赵太妃。
没有搜到盛放毒药的容器,一切都是空谈,可这理论上一定存在之物,到底怎么凭空消失的?
她继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
突然,那年轻女使的头饰引起了姜久盈的注意。
是朵梅花造型的小巧珠钗,正中缺失了珍珠,看花托的开关,这颗珍珠应该得有大拇指甲盖大小。
此时尚没有珍珠养殖产业,这么大的珍珠,完全可以够得上供品级别,市面上轻易见不到,便是一般官宦女眷,都不一定说拿得出就拿得出。
竟然会戴在一个小小女使的头上,看她的穿着打扮,可能也就是新提拔上来的三等丫头,比粗使好不了多少,月银不会超过五百钱,这一颗珍珠,她打一辈子工不吃不喝也买不起。
有意思。姜久盈对着姜文远耳语几句,后者立刻去寻了汤太医,又拿着那份三不沾研究来研究去,最后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姜久盈笑了,就像这名女使说的那样,她与赵太妃无冤无仇,为何非要害一个跟自己完全没关系的人呢?这背后无人指使,说不过去吧?
“你头上的发饰,所嵌珍珠去了哪里?”赵东笞听完姜文远的发现,脸色更黑了,对着刚刚还一直喊冤枉的年轻女使质问道。
“丢、丢了!”
“好一个丢了,你可知如此大的珍珠,作价几何?说吧,这发饰从何而来,现在你老实交代,我可以向平王府求情,给你个痛快,不然,哼!”
折磨人的法子有的是,单看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受得住几分吧。赵东笞又不是圣母,怎么会对人犯仁慈。
陈棣没想到,审来审去,还真从自家审出了内鬼,他嘴里发苦,仔细打量了几眼跪在地上的女使,确实有几分熟悉,却叫不上名,不过他可以肯定,这的的确确是自家奴婢,无论如何,平王府脱不了干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