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十一的检查报告就出来了。
确认是急性骨髓白血病。
南焉只觉晴天霹雳,连带着,她心底仅剩的那点侥幸和期盼也彻底粉碎了。
明廷站在身侧,扶住了她的手臂,桃花眼里布满忧虑和凝重,问医生这个病康复率高不高,怎么个治疗法。
“这个病,只要配到了合适的骨髓就能痊愈,最好是直系亲属里头配,成功率会高一点,如果都配不上,就只能保守治疗,但……”
医生后面的话好似说了,又好似没说。
可南焉和明廷却都听懂了。
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
等医生离开后,明廷望着她,唇瓣嗫喏,“罗马尼亚这边的医疗技术有限,按医生说的,等他病情稳定下来了就能转院了。你……有什么打算?”
南焉脑子很乱,情绪深陷在十一病情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反应稍微有些慢。
甚至刚刚医生说的‘直系亲属’都徘徊在她理智的边缘处。
渐渐撕扯出宴景禹那张冷得不近人情的脸。
见她不说话,明廷安慰,“星城那边的医疗水平比这边要高出不少,但比罗马尼亚医疗水平高的地方也不止星城,M国和D国那边都不错。”
“我也有认识的人,你可以考虑一下,是去M国,还是去D国,医院那边你别太担心,我和我朋友打个招呼就能安排好,十一……会没事的,日后就算骨髓配型,也会成功的。”
可说到底,十一的直系亲属只有两人。
南焉、宴景禹。
如果南焉的没有配上,势必就要找上宴景禹。
那她这四年多的隐瞒,将会功亏一篑。
且再想和宴景禹再无瓜葛,更是难上加难了。
宴景禹会不会答应,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都是未知数。
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将她压得喘不上气。
“嗯。”
她只轻轻的应了声,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回到病房时,十一已经醒了,换了衣服后,小胖脸白白净净的,没有什么血色,手背上扎着点滴针。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装满了无措和委屈。
小嘴瘪了瘪,却又努力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南焉的理智迅速回归,紧着心脏快步过去,“十一。”
“妈咪,爹地。”
十一看到前后脚进来的两人,那颗不安的心瞬间平复了下来,换来的是无尽也藏不了的委屈。
南焉心尖一软,泛起丝丝疼意。
摸他头的手忽然顿住。
视线落在他头顶的墨发上,眸光微微暗下。
她垄断思绪,柔声问,“你什么时候醒来的,宝贝儿?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十一摇摇头,垂头,睨着手背上的针,“妈咪,十一是生病了吗?”
南焉闻言,眼眶微热。
“医生叔叔说,都是小问题,只要十一乖乖配合打针吃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明廷弯身,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眼底满是疼惜,“我们十一,是个勇敢又坚强的小男子汉,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爹地和妈咪会陪着你的。”
“嗯嗯。”十一点点头,小手捂着肚子,“可是……十一肚肚饿了,想吃肉肉。”
病房内寂静了几秒。
南焉眼眶里的泪水生生憋了回去,抬手刮了下他的挺翘的小鼻子,“小馋猫。”
不过从他昨天下午昏迷到现在才醒来,饿了也是正常。
明廷笑了笑,温声说,“我去买,正好,你早上也没吃东西,昨晚也没睡,等会吃了回去补一觉。”
“我没事。”南焉语气淡淡,“十一离不开我。”
明廷欲言又止。
知道说什么都劝不动她,她现在一颗心都扑在十一身上,自己如何早已不在乎了。
等他买了东西回来,十一看到盒子里的肉,就忍不住两眼放光。
尽显小吃货本性。
南焉眼底泛起细碎的光,却也难掩那份悲伤和忧愁。
吃过饭,知道她不愿离开十一,便自己接下了回去给十一拿换洗衣服还有他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睡的海豚娃娃。
“多谢。”
难掩将他送到病房外,轻轻道。
明廷看着她,轻嘲一笑,“谢什么,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你别逞强,把自己身体拖垮了才要命,毕竟,十一只有你依靠,有空眯一会,我走了。”
这四年多以来,南焉对他都极有分寸。
从没有半点逾越之意。
像是朋友,又不像是朋友,忽近忽远的。
好似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他们之间,即便没有宴景禹,他们俩都是不可能的。
南焉目送他离开,便转身准备回病房。
刚走出没两步,远处一抹身影堂而皇之地闯入她的视野当中。
宴景禹面容淡淡,阔步朝她而来。
南焉抿唇,看着他越走越近,仿若越来越能看清他脸上写着‘直系亲属’这四个加大加粗的宋体字。
男人走进,在她面前停了两秒,手腕便被桎梏住,身子前倾,步伐带动。
安全通道内。
南焉皱眉,瞥了眼这逼仄的墙角。
和重逢那晚别无一二。
“和我回星城。”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地低沉,还夹裹着冰碴,寒意强烈。
想着他过来的方向,南焉意识到了,“你都知道了?”
“这边的医疗什么水平,你清楚,做什么样的选择……”
“我和你回去。”
南焉声音淡淡的,轻轻的,就像是一片平静无波的湖面上飘零而落的花瓣。
荡起丝丝涟漪。
宴景禹微愣,到嘴边剩下的话,生生又咽了回去,眸色晦暗,面上的冷沉不变。
只是紧蹙在一起的眉头这时已经平缓地舒展开来了。
好半响,他攥着她腕间的力道加重,薄唇里吐出两个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字。
“走吧!”
南焉懵了,被他拉着走,“现在?”
“我已经安排好了。”
“我还没收东西。”
“星城再买。”
南焉不可思议,疯子行事……果然与众不同。
回到病房。
十一看着南焉身后跟着一个冷着脸的宴景禹,眨了眨眼,歪着头,小嘴张开,“是那天凶巴巴的叔叔。”
宴景禹:“……”
可能是因为,他是南焉和明廷的儿子。
他看这奶团子确实有点不顺眼。
很……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