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距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如果不是因为老人情况真的不理想,江父是不会特意让人给儿子拍这份电报的。
江翰学看完电报后,心就揪了起来。
小时候江父江母工作繁忙,经常把他送到爷爷奶奶家,可以说他是奶奶一手带大的,祖孙俩感情很深。
江翰学急着回去,可下乡的知青想要回城,不是件容易的事。
幸好江家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提前打通了关系,不然江翰学回家的事恐怕就要卡在跟钱进步要介绍信这一环节上了。
江翰学拿到介绍信回知青点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苏文芝没等到江翰学,已经拿着饭盒回了家,打算吃完饭再跑一趟。
江翰学没见到苏文芝,想了想还是还是写了封信,简单交代了情况,拜托知青里跟苏家走得最近的任叶芬转交给苏文芝。
之后,饿着肚子的江翰学踏着夕阳赶往镇上的车站。
任叶芬拿着信回宿舍,严小芬好奇凑上去,“哎,叶芬,江知青给你封信干什么,该不会是……”
面对严小芬打趣的话,任叶芬解释道:“江知青说他家里老人病重,要赶回去一趟。信是他让我转交给苏文芝同志的,估计是为了说明情况,毕竟江知青之前一直在辅导苏文芝同志学习。”
“说明情况让你传个话不就行了,用得着特意写封信吗?”严小芬小声嘟囔了一句,倒也没纠缠,低下头继续学习了。
正在看书的姜美丽竖着耳朵听两人说话,余光看见任叶芬把信塞在枕头底下,手指动了动。
等任叶芬洗漱完端着脸盆回来的时候,发现一群人围在她睡觉的位置,弯腰不知道在做什么。
“怎么了?”任叶芬有了不好的预感。
几个女知青朝任叶芬看去,都没说话。
任叶芬发现几人手里拿着毛巾,走近一看,自己的床铺上一大片湿痕,尤其是枕头位置,最为严重。
任叶芬想到枕头底下的信,赶紧放下盆,把它拿了出来。
信已经泡了水,湿哒哒的样子让任叶芬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谁干的!”任叶芬语气非常不好。
因为上辈子的事,她对苏家,尤其是对苏文芝十分愧疚。这辈子苏文芝和江翰学把钱国胜送进了牢里,她对他们两个又多了份感激。
两个人的感情之路本来就因为苏文芝父母的反对变得十分艰难,现在江翰学突然走了,只留下这一封信。
要是连信都没了,那苏文芝该多伤心,她的父母又该怎么想江翰学?
任叶芬自责极了,她就不应该把信放在枕头底下,要是她随身揣着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姜美丽抖着嗓子装可怜,“对,对不起叶芬,我就是想喝点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小心绊了一跤。我,我给你洗干净!”说完就放下手里的搪瓷缸子要过来扯任叶芬的床单。
任叶芬又不是傻子,姜美丽平时喝水用的是个吃完水果罐头后剩下的玻璃瓶子,那么大的搪瓷缸子她也只有在打饭的时候会用。
而且看床铺和信被浸湿的程度,姜美丽怕是往搪瓷缸子里倒满了水。
她是水牛吗?一次要喝这么多水!
空着的那只手制止了姜美丽的动作,“你今天给我洗,我晚上睡什么?睡床板上啊?”
“我的床给你睡!”姜美丽立马说。
“那这个呢?”任叶芬捧着信质问姜美丽,“江知青给苏同志的信你怎么赔?”
“我,我……”姜美丽嗫嚅着说不出话,眼睛一红,眼泪就滚了下来。
其他女知青见了,连忙上前安慰,甚至还有人觉得任叶芬太咄咄逼人,站出来替姜美丽说话。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在这儿怪美丽也没用。你不是说了么,信是江知青写了跟苏同志说明情况的。既然没了,那你就直接跟她把事说了不就行了?”
“对啊,又不是什么大事,美丽又不是故意的。”
“实在不行,咱们今晚就挤挤,总能匀出一个人的位置。你这些褥子洗了在外头风吹一晚上也就干了,别为难美丽了。”
任叶芬充耳不闻,只拿眼睛死死地盯着靠在另一个知青怀里啜泣的姜美丽。
良久,任叶芬什么都没说就出了宿舍。
一出来,任叶芬就遇到了来找江翰学的苏文芝。
苏文芝只在穿过来第一天的时候跟任叶芬说过话,不过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之后她们也就没什么交流了。
就算苏文芝来找江翰学的时候两人遇到,也只是互相点头示意。
因此苏文芝见到任叶芬,看她抬着手捧着个东西,即使好奇也没有问,只是像往常一样微笑着点了点头。
任叶芬没想到苏文芝这么快就来了,她本来还想试着在灶膛里生把火,把信烘干,这下也来不及了。
红着脸,任叶芬走到了苏文芝跟前。
苏文芝有些受宠若惊,女主这是要主动找她这个炮灰说话了?
“苏同志,江知青的奶奶病重,他赶回家了,刚走没多久。”任叶芬把事情办砸了,心虚得不敢看苏文芝的眼睛,“这是他给你留的信。”
捧着信的手往前递了递,“对不起,我放在枕头底下,姜美丽把水撒我床上,弄湿了。”
苏文芝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怪任叶芬,“麻烦你帮我烘干一下,我去找江翰学。”
不等任叶芬有所反应,苏文芝已经撒腿跑了出去。
苏文芝打算去追江翰学,既然江翰学出发没多久,说不定她就能追上呢?
那封信被水泡成那样,就算烘干也不可能看清上面的所有内容了。
她想到了她的亲生母亲,那个被丈夫抛下的可怜女人。
苏文芝知道江翰学不是那样的人,可在这个她并不熟悉的年代,她害怕会发生一些不可预料的事。
她想跟江翰学当面告别,即使以后因为一些原因再也见不到他,她也能少一些遗憾。
风声在耳边呼啸,苏文芝奔跑在田间小路上,两旁是刚长出一小截的秋麦。
也许江翰学回来的时候它们已经结出了果实,也许他再也不会见到这片稻田,这又有谁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