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公子接着又说道:“我知道,你们军户苦,混进来无非是为了一顿饭,你可以去那边吃啊!竟是想要滥竽充数,真是不知好歹!还不赶紧滚开!画乃雅事,岂容是你这等贱民能染指,能会的!?”
关坤瑜冷笑道:“公子怎知小子不会画?”
“呵,你说你会画!?那好,我便问你,荆贤《笔法记》有云,夫画有六要:一曰气,二曰韵,三曰思,四曰景,五曰笔,六曰墨。这你可知?”
关坤瑜一听顿时头大,画理方面的东西陈继儒这个懒虫可是一个字都没教过他!
《笔法记》前世关坤瑜倒是在网上看过,但由于并没有收藏纸质书,所以这一世他便在意识中的藏书阁楼里看不到了,只是隐约有点印象,要说知道确实缺乏底气,硬要嘴硬的话人家只要一个提问就得露陷。
见到关坤瑜那一副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模样,钱公子不由愈发得意起来,觉得自己说的没错,这家伙就是个混吃混喝的小骗子。
“哼!不过六要而已,此乃画艺入门,汝竟是不知,可笑可笑!
凡笔有四势,谓筋、肉、骨、气。笔绝而不断,谓之筋。起伏成实,谓之肉。生死刚正,谓之骨。迹画不败,谓之气。这你又懂?
夫病有二:一曰无形,二曰有形。有形病者,花木不时,屋小人大,或树高于山,桥不登于岸,可度形之类也。是如此之病,尚可改图。无形之病,气韵俱泯,物象全乖,笔墨虽行,类同死物,以斯格拙,不可删修。这你乃明?”
见关坤瑜仍是不答,钱公子更是嚣张。
“六要不知,四势不懂,二病不明,果然是下贱军户!”
骂的尽兴,钱公子突然来了个主意,主动让出路来,冲着关坤瑜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这军户小子若想画倒也并无不可,只需同我赌上一场便好,也不需你名列三甲,那是欺负你。
条件嘛很简单,只要你能画之成型便可。若是你画出来了,便算你赢。看你长得也颇为俊俏,我便慷慨允你做我书童三日,出入私房,日夜相伴,也让你沾染一下本公子的才气!这可是你难得的福缘!若是你画不出来,那便算你输,你需在吾家倒一月夜香,以惩辱没雅事之罪!”
关坤瑜大惊:我擦!这厮不止是神经病,还是个基佬!而且还是个极度自恋的神经病基佬!
好吧,关坤瑜本人性取向正常,但并不歧视同性恋,所以碰上了同志也不会用基佬这个词,但对眼前这个姓钱的,那就呵呵了。
恨不得抽死他丫的!
“出入私房,日夜相伴”,送上门让你捅菊花还说成沾染才气,还尼玛是赢了的奖励!?输了就要替你倒一个月的马桶!?
这种脑残到极点的赌约关坤瑜要是应下来那也不用活了,直接跳河再死一次得了,这种神经病的赌也只有神经病去接!
很明显,关坤瑜他的精神正常着呢。
关坤瑜异常恭敬的向钱公子行了个礼,然后回答道:
“公子才气逼人,小子薄福,实在无福消受。不过小子知道有名青柳者,无笔而画,狂狷豪放,随性写意,实乃天纵之才!不知公子是否愿意招来,出入私房,日夜相伴?”
姓钱的果然眼前一亮:
“哦!?当真有此人!?不知其现在何处?可有功名在身?”
“此时当在屯所马厩,无有功名。”
“这……青柳乃是马夫?”
“非也,青柳乃屯中种马,神骏无比!”
钱公子一众人登时暴跳如雷,撸起袖子上去便要打。
“小畜生你找死!”
关坤瑜猛地往后一跳,大声喝道:
“此乃武府寿宴,你们这是要扯下武老爷的面皮踩么!?”
让他这么一喊几个贵公子都怂了,是啊,甭管事情是谁挑起来的,在别人家的寿宴上来个全武行,这性质都太恶劣了。
欺负一个军户小子他们可以就当玩闹了,但因此开罪武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钱公子气得满脸涨红,怒道:“好,今天是老太君过寿,我便饶你一次,但这赌你是逃不得!今次你我一起作画,请武老爷点评,只要你的画能让武老爷说一声‘好’,那我便输你!若是你画的没能入武老爷的眼,那便算你输!谁若是输了,便要画上一幅自己的跪像写明原由送与对方!”
关坤瑜冷笑:“竟是要对一个八岁耍心机,果然好气魄!武老爷乃是评画高人,他的一声‘好’多少人求也求不得,你让我一个八岁的小孩以此评成败,不觉得过分了么?”
“哼!”钱公子的小算盘被人当面揭穿,脸上也是挂不住,青一阵白一阵,又被气的红一阵,“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这明明是……明明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那咱们就直接将各自的画递上去,请武老爷点评便是!”
从刚刚这些人在武家受到的待遇来看,他们应该和武老爷没有多少瓜葛,不然不会没人相陪,再加上武老爷名声在外,做这个裁判应该是比较合适的。
“既如此,这赌局我便应下了!不过,我还有个条件,你若是输了,得再给我价值十两银子的笔墨和纸张!”
“笔墨纸张?”钱公子先是一愣,随机笑了出来,“呵呵,原来是连笔墨纸张也买不起的小叫花!好啊,别说十两,你若是真有那本事,我便给你二十两又如何!”
“那好,一言为定!”
“呵,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可别哭!允你坐下了,军户小子。”
说完,钱公子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大摇大摆的寻了个前排的座位,等仆人替他擦拭干净之后才坐上去。
关坤瑜盯着钱公子的背影冷笑,这姓钱的还真是个神经病,以自己眼下的年纪,哪怕输了又能怎么样?他实在不明白那姓钱的是怎么想的,跟一个八岁的小童打赌,就算赢了也是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