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曼舞一挥手,纸片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她现在急需做点事平复一下内心,就蹲在地上陪潇揽月一张一张地捡着那些碎纸片,顺便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现在都想问你,我该怎么办啊!”
潇揽月倒是有些不明白了,抬头看着她:“怎么了云姐姐?是又跟大哥吵架了?还是大哥又欺负你了?”
云曼舞动作一顿,抬头跟他对视,刚才还暗淡的目光突然变得炯炯的:“小九,这几年你跟殿下在一起的时间最多,殿下真的喜欢男人吗?”
“不可能!”潇揽月叫了起来,那叫一个笃定,“大哥怎么会喜欢男人,他喜欢的是你!”
云曼舞瞬间很兴奋,刷的把好不容易捡起来的纸片扬了出去,一把抓住潇揽月的胳膊急切地追问:“真的吗?真的吗?有什么证据?你为什么这么说?”
潇揽月嘿嘿笑,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当然是真的啦,他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在睡梦中叫你的名字,还叫得那么温柔?大哥醒着的时候,绝对不会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跟我们说话的。”
云曼舞越发开心,也越发急不可耐:“他做梦的时候叫我的名字?什么时候?叫过几次?”
“疼死我了,放手啊!”潇揽月用力把她的手扯下来,揉着剧痛的胳膊哼唧,“我怎么知道叫过几次,反正我就听到一次,大概是去年冬天吧,我忘了。反正大哥绝对是喜欢你的,你不能怀疑他。不是谁都能做我大嫂的,我只认你一个。”
云曼舞双手托腮,无比神往,刚才的忧郁半点都找不到了:“那你能不能学一学,他是怎么叫我的?”
潇揽月回忆了一下,咳嗽一声,尽力拿出一副柔情款款的样子:“他就这样叫的:曼舞……哎呀我学不出来,反正就是温柔得不得了,我当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尽管他学得有些滑稽,云曼舞却无比满足,轻轻咬着唇儿,大大的眼睛也变得水灵灵的:既然你心中有我,到底为什么逼我退婚?你有什么苦衷啊?再不告诉我,我都要疯了好吗?
看她突然没了动静,潇揽月反倒好奇了,凑过来问道:“云姐姐,你刚才问我大哥是不是喜欢男人,什么意思?谁告诉你他喜欢男人了?他为什么要喜欢男人?”
云曼舞叹了口气:“殿下亲口说的,他说之所以要跟我退婚,是因为他真正喜欢的人是狐王,他们早就在一起了,跟我订婚是为了拿我做挡箭牌……”
“胡说八道!云姐姐,你不要听他胡说!”潇揽月又忍不住叫了起来,“大哥正常得很,他不会喜欢男人的!他们是在演戏对不对?就是为了逼你退婚,到底为什么啊?”
“我也想知道。”云曼舞瞅了他一眼,接着又高兴起来,“不过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认为他们是在演戏!小九,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潇揽月还是个孩子,对男女之间这些情情爱爱还懵懵懂懂一知半解,能提供出什么好法子来?
可是这一次,她却似乎有些低估了潇揽月的本事,只见潇揽月先是侧着脑袋想了想,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这还不简单吗?大哥可以演戏给你看,你就不能演戏给他看了?”
云曼舞先是一愣,跟着明白过来,不由摸着下巴一脸奸笑:“哦,有道理……”
像潇净天一样,也找个情人出来,试试不就行了吗?
可是接着她又叹了口气:“不行啊,这里就我们这几个人,我要是突然从别处弄个男人来,他还得信哪!”
潇揽月嘿嘿一笑,尽力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还用得着从别处找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云曼舞上下打量他几眼,然后哈哈大笑:“你可拉倒吧!你一个小毛孩子,就算殿下信了,我自己都不信!”
“那不一定。”潇揽月无比认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学着潇净天平日的做派背负起了双手,甚至为了应景,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都说是演戏了,只要演技高明,骗过大哥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现在这个样子,感觉怎么样?”
云曼舞渐渐有些笑不出来了。平常潇揽月就是个上蹿下跳、动不动就闹得鸡飞狗跳的小混混,她潜意识中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那么宠着疼着,纵容着。可论年龄,她只不过比潇揽月大了三岁而已。
此刻,潇揽月负手而立,玉树临风、俊美潇洒就不必说了,那种刹那间从骨子里透出的高贵优雅,与潇净天如出一辙。这一刻,恐怕没有人认为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不愧是龙神,不愧是龙族之王的后代,他到底当得起“龙族皇子”这四个字。种在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流淌在血液里的高贵优雅,是他永远不变的标识。
所以惊讶之余,云曼舞就忍不住微笑起来:“小九,我突然发现,真的不能再拿你当孩子了。”
潇揽月眨了眨眼,无比兴奋和期待:“也就是说我可以帮你的忙,演戏给大哥看了?”
云曼舞又习惯性地摸着下巴,一脸深思:“或许并不是完全不可行,不过这戏要怎么演,你还得听我的,让我想一想啊……”
不知不觉,日已西斜,黄昏马上就要来临。
潇揽月看似在认真写字,其实一直偷偷瞄着对面的潇净天。
他才不相信潇净天喜欢男人呢,他绝对是在演戏。可就算是潇净天的弟弟,他也不知道大哥到底隐瞒了什么,居然旁门左道的帖子取消这门婚事。
他想开口问一问,又觉得得到答案的可能性基本可以忽略,连云姐姐都问不出答案,何况是他?
本来就不是个能坐得住的,现在心里又装了事儿,他当然更没法集中精力,这都老半天了,不但量少的可怜,而且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
潇净天暂时没有开口,但他真的很头疼。从前潇揽月安不下心,一直千方百计想要离开浮灵塔,他很头疼。因为那场意外,潇揽月确实收敛了心思,也很努力地想要沉静下来,以能适应独居萨罗白塔的寂寞,可是潇净天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做不到。
不肯做和做不到完完全全是两码事,不肯做,潇净天可以想尽办法逼他。做不到,就不是逼一逼就能行的事情了,逼死也不过是冤魂一缕。
之所以他坐不住就没法去萨罗白塔做尊者,不仅仅是因为这表示他耐不住独居的寂寞,关键是说明他的心沉静不下来,而心沉静不下来,就绝对无法做到一点:启动幻龙仙镜。
尊者独居萨罗白塔,要想随时知晓涅盘大陆每个角落的情况,必须通过幻龙仙镜。这跟天之镜相似,但幻龙仙镜的妙处是天之镜无法比拟的,也不是谁都可以启动的,就算是龙族皇子,在修为心境达到一定的高度之前,就算累得吐血、累得灰飞烟灭也休想。
如今的潇揽月是绝对无法开启幻龙仙镜的,他根本没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去萨罗白塔做尊者,这就不是逼不逼的问题了,所以潇净天很头疼。
也因为如此,他最近开始反问自己,难道潇揽月真的是唯一的例外?如果是这样,就算他不去做尊者,其他皇子倒是也提不出意见来。
可他是真的做不到吗?还是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成功逼潇揽月突破极限创造奇迹?
虽然最终做不成尊者,潇揽月不会面临灭顶之灾,可但凡可以,潇净天还是希望他能成功。因为那就表示,他各方面的修为都提升到了让他这个大哥放心的程度,他就可以……
血浓于水,血缘是什么都替代不了的,谁让所有皇子公主之中,就他和潇揽月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爱之深责之切,这一点不到潇揽月真正长大的那一刻是不会懂的,可有时候,等他真的懂了,就往往太迟了。他就是不希望潇揽月将来后悔,所以宁愿现在狠一点。
一阵虽然低但明显憋不住的笑声传入耳中,潇净天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现一只小虫子落在了潇揽月的纸上,他就围着那小虫子画了个圈。那虫子个头不大,他蘸的墨又挺浓,小虫子大概觉得自己进了汪洋大海,就赶紧退回来,换个方向再爬,很快又退回来。身上沾满了墨汁,爬过的地方就留下了一道道细线,纵横交错,跟藏宝图似的。
潇净天快给这位神仙弟弟跪了,真的,他差点就仰天长叹,甚至觉得只要潇揽月能安静下来,认认真真写上一百个字,他以堂堂龙族太子之尊给他跪下磕头,他也是愿意的!
同时他也在反思,难道是因为这几年把潇揽月关得太厉害,导致他反弹了吗?一只虫子居然也能玩得津津有味。要不然再放他一天假,让他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别真的憋毛病来,就是他的罪过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突然开口:“揽月。”
潇揽月吓得一哆嗦,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纸上,有些仓皇地抬起头来:“呃……啊?”
完了,又被大哥抓了现行,是不是又要挨鞭子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上次的意外之后,他还没挨过鞭子呢,想必大哥也知道,他是很努力想要达到要求,但天分这东西有时候没办法。
不过让他稍稍放心的是,潇净天脸上并没有怒气,目光更是平和,嘴角似乎还带着几份笑意:“想不想出去玩?”
“想!”未等他话音完全落地,潇揽月便迫不及待地回答,跟着却又满脸警惕,“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潇净天淡淡地挑了挑唇:“不干什么,你要是想,就出去玩吧。”
这本来是一件极好的事,往常潇揽月恐怕一蹦三尺高,这会儿却依然警惕,甚至紧张起来:“大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这不是很听话吗?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我不可能一下子就达到你的标准!不就是写字吗?我一直在写,我马上就写!”
他抓起笔来要写,才看到这张纸早就涂得乱七八糟,顿时有些尴尬,手忙脚乱地想要换一张纸。
潇净天叹了口气,一缕指风过去,阻止了他所有的动作:“别紧张,这两年我可能控制得你太厉害,应该经常让你出去活动活动,效果或许比整天被我关在这里要好。”
这才相信他刚才的问题没有其他的含义,潇揽月高兴起来:“我真的可以出去玩吗?”
潇净天点了点头:“这样吧,以后每天上午在这里读书写字,午饭之后就是你的自由活动时间,怎么样?”
潇揽月顿时眉飞色舞,这让他本就俊美的脸庞显得格外生动起来:“耶!太好了!我就说我最喜欢你!谢谢大哥!”
潇净天的唇角又往上挑了挑,衣袖一挥站了起来:“那我们去吃饭吧,从现在开始按新约定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这样你还是不能好好读书写字,咱们的约定就作废。”
“不会不会不会的!”潇揽月连连摇头,一副恨不得赌咒发誓的样子,“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写的!”
潇净天也不再多说,冲着他伸出了一只手:“过来,我带你下去。”
潇揽月乐颠颠地跑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既然这样,大哥恢复我的灵力和神力吧,也省得每次都是你带着我往下走。”
“别想。”潇净天哼了一声,“成为合格的尊者,我给你的一切封印就会自动解除,否则只能维持现状。”
潇揽月虽然撇了撇嘴,但一想到以后不用整天闷在这里了,还是开心得不得了,差点手舞足蹈,连哼带唱。
整座龙华别苑本来就只有潇净天、潇揽月、云曼舞、夏荷四个人,现在加上夜清歌和司雪樱,也不过才六个人,一桌吃饭还嫌空。原本都是由夏荷负责做饭,两人来了之后,司雪樱表示每天做吃请穿太不像样,就主动下厨帮忙。
她的厨艺居然相当不错,难得身为狐王妃,看着跟潇净天一样,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做出的菜却色香味俱全,十分引人食欲。
饭菜很快摆上了桌,几人也不多说,各自安静地吃着。可是因为云曼舞的话,潇揽月总是不自觉地去看夜清歌,越看越觉得这位狐王果然是绝色倾城,也的确很容易让人忽视他的性别,只看了几眼就有心醉神驰的感觉,大哥会被他倾倒好像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看着看着他就忘了动筷子,盯着夜清歌许久还不曾移开视线。
“九皇子为何一直在看我,是我有什么失礼之处吗?若有,请多指教。”夜清歌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如冰石撞击,不过目光神情还算平和。
关键是他看得出来,这少年虽然一直盯着他看,目光中却没有丝毫龌龊,干净得让人妒忌。不然他最轻也是一巴掌呼过去,或者早就把他的眼睛挖出来了。
可潇揽月一时想得入神,竟然没听到他的话,仍然盯着他的脸看得津津有味。云曼舞伸手在他的大腿上轻轻扭了一把:“小九,狐王跟你说话呢,怎的这般没有礼貌?殿下平常是如何教导你的?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吗?”
潇净天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颇有些无语:你这是在说他还是在说我?他只不过是盯着狐王看了看,我都亲上了,还是我更非礼吧?
潇揽月疼的一哆嗦,顿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呃……云姐姐你说什么?”
云曼舞也有些无语,只好多说了两句:“一直盯着客人看是不礼貌的,你身为龙族皇子,在客人面前如此失礼,会丢了太子殿下的脸。”
潇揽月有些脸红,赶紧冲着夜清歌双手抱拳致歉:“狐王恕罪,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狐王这般风姿绝世,我一时意乱神迷,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海涵。”
大概是因着潇净天的关系,夜清歌其实并没有生气,反倒微挑唇角,算是笑了一下:“九皇子过奖了,若论风姿,普天之下谁及得上太子殿下。莫说是他,九皇子虽尚年幼,一举一动却已透着龙族皇子才有的气质风华,我辈望尘莫及。”
潇揽月被他夸得红了脸,连连摆手摇头:“狐王快别这么说,我哪有气质风华。其实出去我都不说我是大哥的弟弟,我倒没事,关键大哥丢不起那个人,嘿嘿嘿……”
夏荷噗的笑了出来,又觉得太过失礼,就端起饭碗挡住脸。云曼舞虽然满腹心事,也被他逗乐,眉眼弯弯的样子十分可爱。倒是潇净天依然面不改色,只是嘴角微微抽了抽,定力果然非同一般。
夜清歌也还好,也算得上面不改色,倒是司雪樱,立刻就咯咯咯地娇笑了起来:“九皇子真是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