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的严重性四人心里都清楚,嘴上不说,但都心照不宣地将事情瞒下了。
顾瑶瑶让顾三白这几日别往这边来,早期少菌型麻风的传染性虽然没有那么强,但也还是存在一定的风险。
顾瑶瑶没再上山上摘蘑菇,安心在家照顾了老太太几日。
约莫是她护理得还不错,第三天的中午,老太太彻底醒过来了,不再迷迷糊糊的,不过脑子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顾瑶瑶问她是谁,她睁大眼看着顾瑶瑶;顾瑶瑶问她家住哪儿,她还是睁大眼看着顾瑶瑶。
该不会是老年痴呆吧?
“你还记得自己生的是什么病吗?”顾瑶瑶继续问。
老太太依旧是睁大一双眼瞅着。
顾瑶瑶没辙了。
看来,这老太太不仅不记得自己是谁,就连生病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其实忘了也好,顾瑶瑶可以看着不让她出去,但不能防着村里人上门,万一老太太一不留神儿把麻风病的事儿说漏嘴,她和萧清朗还有顾三白这些密切接触者就得跟着遭殃了。
至于说以后如何安置她,那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把她治愈,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得过麻风病。
这么想着,顾瑶瑶端起药罐子去给老太太熬药了。
药箱里的药要吃,中药也要吃,否则药箱的秘密就暴露了。
老太太一见顾瑶瑶端着药罐子,便嫌弃地把脸给撇过去了。
顾瑶瑶隐约听见了一声幽怨的哼哼,这老太太,脾气还挺大?
药要架在文火上熬半个时辰,等药的功夫,顾瑶瑶把小药箱拿出来检查了一番。
这段日子用了不少药物,一直没机会好好清点,她得看看自己的药还剩下多少,哪些不能再随便用了。
结果她检查完有些傻眼。
原本被她吃光的消炎药居然有了一瓶新的,抗菌的软膏也多出了一支备用的,另外还有几支她不记得何时放进去的药剂。
顾瑶瑶看着一动不动的小药箱,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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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月底,书院又来了一次考试。
顾一白是顶着新生第二的光环进入天子甲班的,之后他果真不负众望,表现得十分优异。这一次的考试,他又拿了第二。
陈夫子很高兴,顾一白的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
陈夫子以为他是在责怪自己没勇夺第一,耐心宽慰道:“你与涵之都是新生中的翘楚,涵之年长你两岁,又开蒙早,比你多年了好几年的书,你大可不必为眼下的成绩感到忧心。”
顾一白当然不是忧心这个。
那个叫许涵之的学生只是仗着比他多念几年书,所以略有些冒头罢了。
但对方的天赋不如自己,他有极大的信心超过他。
只是,他的野心不止于此。
他是奔着院长的亲传弟子来的,他希望院长能成为他的老师。
自打上次后,他又作了不少好文章,陈夫子也都一一拿给院长看了。
可院长再也没有传见过他。
“怎么了?还有事吗?”
陈夫子察觉到了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一白想了想,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夫子,不知院长是不是真有收弟子的打算?”
之前明明说有的啊!为什么最近没动静了?
“的确是有。”
陈夫子一寻思,也会过意来了。
不过可惜了,院长中意的人选并不是顾一白。
顾一白从陈夫子的眼底看出了一丝惋惜,心下一凉:“是许涵之吗?”
“不是他。”
陈夫子摇了摇头,“这个事还彻底没定下来,你先不要问了。就算不能做院长的弟子,院长也会抽空指导书院中的优秀学生。”
这怎么能一样?
一个是继承院长衣钵,是院长传人,得到的不仅仅是学问,更有院长的人脉。
而随意指导就弱了太多。
他这种寒门子弟,做梦都想一飞冲天,如果自己不够优秀倒还罢了,偏偏他有足够的条件被院长看上。
他如何甘心?
顾一白还想追问,陈夫子却不愿说了。
中正堂。
院长看着眉目清冷的萧清朗,温和地说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萧清朗淡淡地说道:“倒数第三你也要?”
这次考试,萧清朗考了倒数第三。
这可不是他进步了一名,而是多了个顾三白垫底。
院长清了清嗓子,道:“我也不为难你,这样,你先回去考虑几日,不必着急给我答案。我年前都会在书院,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答复我。”
从院长口中讲出这种话,可以说是非常有诚意了。
别看天香书院只是一个镇上的学府,可院长曾位列京城四大才子之首。
他的名声与才华毋庸置疑。若不是家中出了变故,他也不至于离开京城,来一个小小的清泉镇教书育人。
他见了这么多学生,真正让他有冲动收为亲传弟子的,萧清朗是第一个。
“就这么想要他?也不怕自己降不住这刺儿头。”
萧清朗离开后,屏风内的布衣老者淡淡地哼了哼。
院长对着屏风行了一礼,笑道:“我还真怕自己降不住,不如……老师收他为弟子吧?”
屏风后沉默了,半晌,传来老者一声幽幽叹息:“你忘了,我说过这辈子,再也不会收徒了。”
小侯爷死了,国子监永远关闭了,老师的心也彻底死了。
放学后,萧清朗与顾三白坐着罗二叔的牛车回村。
出镇子时发现官道上多了好几个关卡,全是在搜查麻风病人,二人心中更加警惕了起来。
萧清朗到家后,顾瑶瑶将把老太太的情况与他说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萧清朗也并不觉得这是坏事,至少眼下来说不是,不知道就不会说漏嘴。
“她可吵着要出去?”萧清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