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同窗还在喋喋不休:“那可是天香书院的院长啊!萧兄三日后要考的书院!”
或许是因为太兴奋的缘故,都忘记自己是在和最厌恶的人说话了。
“那院长是京城人,曾经的京城四大才子之首,学富五车,博古通今。他二十年前的科考成绩,至今都无人超越!得他一句指点,胜读十年圣贤!我要是能做他的弟子该有多好啊,不过听说院长已经许多年不收徒了……”
顾娇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很快,骡车便载着三人到了村口。
村子里的路不好走,顾娇和萧六郎便在这里下车。
同窗率先跳下马车,伸手将萧六郎扶了下来,又把萧六郎的包袱拎了下来。
萧六郎站定后,回头朝顾娇看了一眼。
只见顾娇轻盈地跳下马车,将篓子背在背上。
萧六郎收回目光,对同窗道:“你回去吧,不用再送了。”
同窗于是道:“那行,我走了,三日后的考试你别忘了。”
“嗯。”萧六郎淡淡点头,拿过了包袱。
夜路不好走,他们手里又没个灯笼,顾娇没动,在一旁默默地等着萧六郎。
同窗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将萧六郎拉远了些,小声道:“萧兄,考上了就能住进书院,不用再被这恶妇欺负了!治腿的事你不用着急,我会继续打听张大夫的消息的。哦,还有,桂花糕你自己吃,别便宜那恶妇!”
顾娇背着篓子从集市走回来时发了一身汗,可都在骡车上吹干了,红扑扑的小脸儿这会儿冻得煞白,在月光下有些打眼。
萧六郎的余光扫过她,同窗还想再多交代几句,被萧六郎打断了:“知道了,你回。”
同窗张了张嘴,萧六郎却是不再搭理他,转身往自家的方向去了。
顾娇迈步跟上,与他的距离保持得刚刚好。
不让人感觉太靠近,但若他摔倒,她也能及时将人扶住。
不过萧六郎对这段路十分熟悉,一直到家里都没出什么状况。
这会儿天已经全黑了,家家户户的门都关上了,只有薛凝香出来倒洗澡水,在门口愣了一会儿。
“阿香你咋不进来?在看啥?”屋内,薛凝香的婆婆躺在病床上沙哑着嗓子问她。
薛凝香怔怔地眨了眨眼,道:“没,没什么。”
一定是她看错了,萧六郎怎么会跟那个小傻子走在一起?
顾家老宅。
在顾家,女人是不上桌吃饭的,桌上只有顾老爷子带着儿孙们。
老太太吴氏则带着两个儿媳以及孙女顾月娥,端碗坐在灶屋里吃。
顾老爷子是里正,比大多数村民有出息,每月都能吃上两顿肉。
今天恰是吃肉的日子,五花肉炖白菜,连汤汁都散发着浓郁的肉香。
但肉不多,顾长海与顾长陆各自夹了一片后,便不敢再打这碗肉的主意。
顾老爷子自己也只夹了一片小的,给顾小顺与顾二顺也各夹了一片不大不小的,余下的全都给了顾大顺。
“凭啥都给他吃?”顾小顺一边扒饭,一边幽怨地嘀咕。
顾二顺轻声道:“那是因为大哥是读书人,咱家就指着大哥出头了。”
他已经习惯这种区别待遇了。
家里只有顾大顺是块读书的料,今年还考上了县学,比爷爷当初的成就还高。
“切。”顾小顺翻了个白眼。
“我姐夫也是读书人,怎么不见你们喊他吃肉?”
“那怎么能一样?大哥都考上县学了!”
“我姐夫只是没去考而已。”
俩兄弟还要争,顾老爷子将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二人瞬间闭嘴了。
“二弟,我给你的书看了吗?上头有我做的注解,有不懂的就来问我。”说话的是顾大顺。
他声音清润,语气平和,不紧不慢,当真有几分读书人的风范。
顾二顺受宠若惊地笑道:“那我先谢谢大哥了!”
顾老爷子不怒自威道:“这几天别吵你大哥,他要考试。”
顾小顺不愿多待,撇着嘴三两口吃完饭,便匆匆走了。
……
顾娇在集市买了米面,她没料到萧六郎也买了,还多买了几个白面馒头。
顾娇去灶屋把馒头热了,萧六郎生的火,顾娇也没矫情。
她出门时,手腕上的伤并不重。可她在集市上干了点事,把伤口撕裂了。
也亏得她嫌家里不安全,随身带着药箱,当场包扎了。
二人谁也没提早上那三个玉米面馒头的事。
“就在这儿吃吧,暖和。”顾娇说。
她实在冻坏了,这会子还一个劲儿地哆嗦。
萧六郎迟疑了一下,嗯了一声,在顾娇身旁的小杌子上坐了下来。
二人头一次离得这么近,近到他坐在顾娇的左侧,能清晰看见她左脸上的那个胎记。
以往顾娇都用厚厚的脂粉盖着,而今却素面朝天,大大方方没有任何遮掩。
萧六郎好看的唇角微动,却到底没出声。
她不会过问他的事,他也不会去问她的,一向如此。
白面馒头没什么味道,但顾娇饿了一整天,也就不挑剔这个了。
顾娇吃得有些噎,回屋喝了口水,等回到灶屋时萧六郎已经不在了,小板凳上放着一包东西。
顾娇打开一瞧。
是桂花糕。